第七章
僅僅一分鐘,謝婉玲就拉著齊禮安橫跨四百公尺的海岸線奔回蜜月套房,然後砰地一聲關上門板。
顧不得跑得氣喘吁吁,她劈頭就問——「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嗯。」齊禮安老實點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
轟!
他的回答就像是旱地驚雷,不但炸得謝婉玲一陣頭暈目眩,還炸得她四肢癱軟。
老天,他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噢!為什麼她會這麼難過,心這麼痛,難道……難道……難道她中暑的情況遠比想象嚴重?
「誰……誰?」她的聲音虛弱得不像話。
「一個你也認識的人。」他含蓄暗示,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下,只打算慢慢撬開她那遲鈍的腦袋。
雖然多年來他始終不敢將心意明說,但也許從現在開始,他可一步接著一步慢慢吐露。
她也認識的人?!
謝婉玲倒抽一口氣,不只心痛如絞,連喉嚨也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似的,可大腦卻極有效率地開始抽絲剝繭。
這幾年她和他一北一南居住,根本沒有共同的同事和朋友,唯一的可能就是求學時的同校同學。
所以究竟是她的同窗?
還是他的同窗?
「那……那……那你們現在還有聯絡嗎?」
「嗯。」他再次老實點頭。
謝婉玲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他不只有了喜歡的人,而且直到現在都還和對方保持聯系,那他怎麼可以答應和她結婚?!
「你……你……你很喜歡她嗎?」
「我愛她。」
揪緊衣擺,謝婉玲只覺得好想哭。
這到底算什麼啊!
他怎麼可以那麼糊涂,既然有深愛的女人還答應和她結婚,這樣她豈不是成了奪人所愛的死小三嗎?
如果他早一點把這件事告訴她,她就不會找他幫忙了啊。
因為嚴重打擊,謝婉玲幾乎四肢癱軟站不住腳,他卻及時扶住她,將她溫柔地摟抱在懷里。
她泫然欲泣地看著他,一雙鳳陣溢滿了傷心痛苦。
「那你現在……現在是打算跟我離婚嗎?」她哽咽欲哭,再也無法漠視這令人心痛的事實。
「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可你不是有深愛的人了嗎?」
「你想要跟我離婚嗎?」他不答反問。
「我……」
「你舍得讓我離開嗎?」
「這……」
「你不想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可……」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她卻沒有一句答得出來,事實上她不是沒有答案,而是不敢說出來。
如果可以,她當然不想和他離婚,也不想讓他離開,甚至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啊,可他都已經坦承有了深愛的人,她還能怎樣?
她明明這麼喜歡他、這麼在乎他、這麼愛他,可一切都——呃!
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麼?
她、她她她竟然說……說……說愛他?
她愛他——
一張小臉蒼白的失去血色,謝婉玲如遭電殛地瞪向齊禮安,從許久之前就盤旋在腦海中的許多疑惑,在這一刻通通獲得了解答。
原來她老是為他臉紅心跳,並不是心髒有問題。
原來她總是舍不得他受委屈,並不是因為把他當弟弟。
原來她這麼介意那些女人勾引他,並不是因為擔心他受騙上當。
原來她會這麼心痛、這麼痛苦,並不是因為中暑,而是當她終于發現自己愛上齊禮安,他的心中卻另有他人——
一切都太遲了!
她萬萬沒想到,在陷入愛河的第一天,她同時也失戀了。
蜜月結束了。
當飛機平緩降落到飛機跑道上,謝婉玲猶如置身在夢中——
一場很悲傷的夢。
雖然她終于領悟自己的心意,可這份心意卻注定成為說不出口的秘密,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在阿禮有心上人的情況下,還開口跟他告白——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為難,更不想讓彼此的關系變得尷尬。
所以蜜月的最後兩天,她只能不斷強顏歡笑,並不再去詢問任何有關他心上人的事……
「小妹!小妹!唷 ……這邊!這邊!」
當謝婉玲神情哀傷地拉著行李走出海關時,就看到許久不見的三位哥哥站在大廳對她猛揮手。
「好像是你哥哥。」
齊禮安比她還早發現謝維甫、謝維仁、謝維安三個人的存在,貼心地從她手中拿過行李,好讓她能夠直奔兄長們的懷抱。
而謝婉玲自然不會婉拒他這份好意。
事實上,她恨不得抱著兄長們嚎啕大哭,好宣泄壓抑多日的悲傷。
「哥哥!」她邁開腳步,直奔三人。
「你總算回來了!」三人張開手臂將妹妹抱滿懷,可眼楮卻直勾勾地看著齊禮安。
六只眼楮就像掃毒X光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著眼前這個趁他們不在,就輕易拐走寶貝小妹的男人。
深邃如海的眼神、出色俊美的外貌、從容自若的步伐、沉穩自信的氣質,還有那不動聲色的神態——
嘖嘖嘖,這男人恐怕不是省油的燈哪。
在三人銳利的打量下,齊禮安依舊鎮定自若地拉著行李緩步而來,有禮地朝三人點頭致意。
「齊禮安?」身為大哥的謝維甫率先開口。
「我是。」齊禮安勾起嘴角,表示友好的主動伸出右手。
「我是大哥謝維甫。」謝維甫回握他的手。
「大舅子。」齊禮安招呼道,不卑不亢的態度讓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我是二哥謝維仁。」
謝維仁也跟著自我介紹,只是他卻沒有回握齊禮安的大掌,而是輕佻地抬起他的下巴,端詳他俊美的臉蛋。「嗯,你長得不錯嘛。」
「多謝二舅子稱贊。」齊禮安從容不迫地微笑。
「剛好是我喜歡的菜。」
三哥謝維安接著贊美,那雌雄莫辨,擁有驚人中性美感的俊臉上寫滿了驚艷和欣賞,看得謝婉玲心頭一驚。
「三哥!」
謝維安似笑非笑睨了謝婉玲一眼。
「不過配你最好。」
「三、三哥……」被調侃了,謝婉玲臉紅跺腳,原本停泊在眉間的傷感愁緒終于淡去一些。
齊禮安目光一閃,別有深意地朝謝維安扯唇一笑。
「三舅子。」
「叫舅子也太老氣了,你就和小妹一樣喊我們哥哥吧。」謝維安優雅至極的揮揮手。
「哥哥。」齊禮安從善如流。
謝維安滿意微笑。
「好,那以後我們也都叫你阿禮吧!」
謝維仁豪爽地將手搭上齊禮安的後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旅行回來很累吧?走走走,二哥馬上送你們回家,爸媽也都在家里等著你們呢。」
「多謝大哥、二哥、三哥特地來幫我們接機。」齊禮安道謝。
「也不是特地啦,因為沒能趕上你們結婚,所以爸媽才要我們來跑這一趟,要是這趟也錯過,爸媽肯定不會饒過我們。」
謝維仁是三兄弟中最長袖善舞的,所以一行人在走出機場的一路上,都是他在帶動氣氛。
雖說齊禮安和三人是第一次見面,但氣氛卻相當融洽,只是當一群人終于走出機場時,問題卻來了。
看著眼前一紅一白的兩輛跑車,謝維仁夸張的打了個響指。
「哎呀,都忘了說我們是開兩輛車來的,車子空間不大,我們這些男人的塊頭倒是都很大,一台車實在擠不下,恐怕得分開坐。」
「怎麼坐?」謝維安自然接道,語氣像在唱雙簧。
「大哥和我得負責開車,你們自己選嘍。」
「不用選了,小妹和你們一起,阿禮和我一起,行李箱就放在我車子的後車座里。」一路保持沉默的謝維甫終于開口,分派座位,硬生生拆散了剛蜜月回來的小倆口。
謝婉玲正想反對,謝維仁和謝維安不懷好意的咧嘴一笑,車門一拉,就將她推入車內。
「OK,那就這樣分配,我們走吧!」說完,也跟著坐進車內。
至于被晾在車外的齊禮安,則是若有所思地對上謝維甫的目光。
「我們也走吧。」
齊禮安點點頭。「麻煩大哥了。」
謝維甫深深看著他。「他們只是想了解小妹突然結婚的來龍去脈,真正的答案你心知肚明,沒什麼好擔心的。」
齊禮安再次點頭,卻覺得事情並沒有謝維甫說得這麼簡單。
他知道他們一定也看出婉玲的悶悶不樂了。
自從那天他委婉刺探婉玲的心意後,她就一直強顏歡笑……
天曉得,這一點也不是他想要的反應。
他多麼希望她可以表現得更激動、更在乎些,就像他被女人用眼神挑逗時那樣的忌妒,可她卻沒有。
她甚至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他曾無數次反省自己到底哪里暗示得不夠,所以才不足以讓她明白自己藏在話中的愛意,也無數次考慮該不該直接告訴她,他愛的人其實是她。
但如果她還沒準備好呢?
如果之前她所表現出來的佔有嫉妒全是他的誤解呢?
他必須謹慎思考。
他從來就不是優柔寡斷、膽小怯懦的人,但因為是她,他才變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只因為他完全承受不起任何失去她的風險。
一點都不能。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說結婚就結婚了。」
當一行人終于踏上返家路途時,坐在駕駛座上的謝維仁單刀直入問出心中疑惑,坐在副駕駛座的謝維安則準備洗耳恭听。
「還不是爸媽害的……」謝婉玲癟著嘴,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不打算在自家哥哥面前有所隱藏,兄妹感情好到無話不談。
「所以你就把最信任的學弟給拖下水了?」謝維仁和謝維安同時嘆了口氣,實在很抱歉連累了妹妹。
「我也是沒辦法了啊,原本計劃好是假結婚,誰知道卻出了差錯,還被逼得不得不去度蜜月。」
「然後呢?」謝維仁關心的問。
「什麼然後?」
「然後你和阿禮是不是在普吉島遇到了什麼事,否則干麼一臉難過的回來台灣?」
「我哪有一臉難過!」謝婉玲心慌意亂的否認。
「少來,就算你掩飾得再好,也別想騙過我們的火眼金楮,都兄妹幾年了,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
謝維安挑眉,轉頭看著她那嬌羞的臉。
「你該不會把假蜜月當成真蜜月了吧?」
「才不是呢!」謝婉玲就像是被人踩著尾巴的小野貓,當場就想跳起來用爪子撓人。
「那是不小心酒後失身了?」
「三哥!」謝婉玲尖叫抗議,小臉更紅了。
「那就是你真的愛上阿禮了?」謝維安挑著笑意,用洞悉一切的語氣當場道出她的秘密。
謝婉玲傻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謝維安,完全不懂他怎麼會知道這天大的秘密。
「傻瓜,你從小就潑辣強勢,我還真沒看你為誰臉紅過,可一談到阿禮,你就臉紅得像猴子,這麼明顯我還看不出來嗎?」謝維安雙手環胸,打趣低笑。
「我真的臉很紅嗎?」謝婉玲捧著小臉,羞得好想找個地洞鑽。
「你說呢?」
謝婉玲更羞窘了,可下一秒她又倒抽一口氣。
「完了,這樣阿禮豈不也看出來我愛上他了?」
「他不知道你愛他嗎?」兩兄弟同時一愣。
「他當然不知道啊,他一直把我當學姐耶,最重要的是,他早就有心上人了啦!」
說到這個,謝婉玲不禁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完全沒注意到謝維仁和謝維安一臉古怪。
一個有心上人的男人竟然會答應入贅到他們家?
若是其他別有心機的男人或許還可能,但像齊禮安那樣出色超群的男人?
不,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雖說他們和齊禮安都是初次見面,對彼此不算了解,但以他們豐富的人生閱歷來看,實在很難不發現齊禮安投射在自家妹子上的溫柔眼神,那絕對不是學弟看著學姐的眼神,偏偏四妹卻說那小子早已有心上人——
唔,這件事看來很有意思哪!
趁著紅燈,謝維仁和謝維安對視一眼,果然都在彼此眼中看到蠹蠢欲動的算計心機。
他們謝家人向來護短,而且照爸媽的說法,那個齊禮安真的是個不錯的好男人,既然小妹看上他,而他又已入贅,那麼豈有讓到嘴鴨子飛了的道理?
念頭一下,謝維仁朝弟弟使了個眼色。
後者收到訊號,也狡黠一笑,回以明白的眼神。
輕咳一聲,就見謝維安以過來人的姿態,開始他循循善誘的大計。
「就算他有心上人又怎樣?你們已經結婚了,難道他還敢劈腿?」
「阿禮不是那種人,他才不會劈腿呢!」
謝婉玲出口維護。「我只是覺得既然他已經有了心上人,就不能讓他繼續為我牲,所以我想……」
「你該不會是想和他離婚吧?」兩兄弟同時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謝婉玲低頭不語,可表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好不容易才靠他度過相親危機,要是離婚了怎麼辦?而且你覺得爸媽會輕易讓你們離婚嗎?」若不是要握著方向盤,謝維仁還真想伸手敲醒這事關己就亂的妹妹。
「沒錯,離婚根本就無法解決問題。」
「可除此之外,我真的無計可施了啊。」謝婉玲一想到要和阿禮離婚就心痛,可又無法漠視他的幸福。
「怎麼會沒辦法,既然你也愛阿禮,那為什麼不努力追求他?阿禮既然願意和你結婚,就代表他並沒有那麼愛那個女人。」謝維安繼續游說。
「沒錯,如果真的愛,他就不會和你結婚!」謝維仁也跟著幫腔。
「可是阿禮……阿禮明明說愛她……」
「拜托,愛也是有分等級的好嗎?既然他都不打算非君不娶了,就代表一切還有希望,你唯一該做的就是履行妻子的權利和義務,乘機勾引他!」
「勾……勾、勾、勾引?……」
謝婉玲雙頰艷紅,滿臉錯愕地看著自家二哥。
「對,不只勾引,還要挑逗、誘惑、拋媚眼、獻殷勤,拿出所有你傲人的資本、使出渾身解數,把他迷得團團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謝婉玲瞠目結舌,早已說不出話來了。
謝維仁卻繼續道︰「事在人為,難道你想就這麼錯失幸福嗎?」
她當然不想!
「可是……可是……可是這麼做會不會太卑鄙了?」揪著衣擺,謝婉玲有種非常強烈的罪惡感。
謝維安翻了個白眼。
「你是他妻子,妻子誘惑老公天經地義,哪里卑鄙了?何況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他願意上鉤就代表他心甘情願,那還有什麼好罪惡的?」
「可是……」
「別可是了,這麼猶豫可不像你,三哥只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想不想一輩子和阿禮做夫妻?」
「我當然想!」
握著拳頭,謝婉玲毫不猶豫的用力點頭。
「既然想,那就听哥哥的話,從現在開始拿出你所有的性感美麗,竭盡所能的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