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流蘇在醫院已休養了整整半個月,吃好住好用好,整個人都被養出肉來,流產後的進補工作非常完備,可是她卻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默,常常是睡著的,而醒來的時候,一直望著那扇病房的門。
醒來之後,姜渲安一直沒有出現過。
她問起過幾次關于姜渲安的傷勢,大家都說他復原狀態良好,只要多休養一陣子便會痊愈,可是她一直等一直等,都沒見到這個說不管怎樣都喜歡她的男人來看過她一眼。
她是企盼著的,卻又不好宣之于口,私下偷偷問過護士,才知道那人的傷勢比她所以為的要重許多,大家不說,是怕她擔心自責。
她的心像是被大石壓住一般,沉重著,痛著,難受著,郁悶著,一方面擔心他的傷,一方面心里又懸著一件事未了,她想問他——夜焰真的活著嗎?或者,她更想問的是——你真的不是夜焰嗎?
可,不管姜渲安究竟是不是夜焰,她確是擔心他的,因此便連著幾日在半夜偷偷溜去看他,連守在他病床前的金管家也沒被她驚動,他睡得極沈,她總是可以在他床邊站上一會兒再走。
看著他的鼻、他的唇、他的眼,她的淚總是會浮上眼眶。
她好想他……
不管他是姜渲安還是夜焰,她都好想好想他……
如果他是夜焰,躲開N的人是應該的;如果他是夜焰,她把他的孩子給弄沒了,他不理她也是應該的,對吧?就算,這個孩子不是他心甘情願要的,甚至可以說是她想背著他偷偷生下的……
那麼,他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怨她?又或者,一切根本就是她多想,那人根本不是夜焰,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她有一肚子的迷團,卻無法解,甚至夜焰還活著這樣的話,她都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因為她不能冒任何讓夜焰的真實身分可能曝光的風險。
原火進來時,見到的就是華流蘇臉上的淚水迷蒙,他輕嘆一聲朝她走去,想也不想便把她給摟進懷——
「怎麼又哭了?」原火憐惜的拍拍她的背,嘴里卻夸張的叫嚷著。「唉,如果現在是在古代就好了。」
她從他的懷里掙開,臉有些紅,是被這男人的蠻力給擠的,她用手抹去一樣被他的懷抱擠出來的淚,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古代怎麼樣?」她哭究竟跟現代和古代有什麼關系?
「古代不是可以三妻四妾?那我就可以把你收房當我的妾啊,一輩子照顧你疼你陪你,省得你三天兩頭為一個男人哭,淚水像是不用錢似的。」原火很是義氣地說。
收她當妾?虧他想得出來這兩全其美之策。
華流蘇扯扯唇,很想笑,卻冷道︰「你要收,我就會讓你收嗎?」
原火皺起眉。「不要嗎?就算放在古代,我這樣的男人也是一等一的貨色啊,還看不上?」
「是啊,看不上。」
原火嘖嘖兩聲。「就喜歡那種弱不禁風的白面書生?那種受了一點傷就得躺在病床上半個月,沒法子下床來看你一眼的男人?」
華流蘇瞪著原火。「他才不是什麼白面書生……我也沒有……喜歡他!」
「是嗎?你不喜歡那個姜渲安?」原火眯起眼,一副不信她的樣子。「他可是拚著腿可能斷掉的耐力才把你從鬼門關前拖回來,你當真不喜歡?」
聞言,她心虛又自責,但嘴里還是道︰「嗯……不喜歡……」
「那很好,醫生說你再過幾天可以出院了,跟我回紐約吧,我不放心把你放在這里一個人過日子。」
「回紐約?」
「是啊,跟我回去,就算不能收你為妾,我也可以照顧你一輩子,像哥哥一樣。親哥哥那種。」
她仰起臉瞧他,淚在眼窩里轉著。「謝謝你,可是我想住在這里……」
「不行,我不放心。」
「我也不放心。」洛桑出現了,一身風塵僕僕,進來看見兩人還抱著,走上前伸手一把拆散他們,轉而把華流蘇摟進自己懷里。「她可不是可以這樣說抱就抱的女人,你這已婚男!」
原火眯起眼。「那你帶回家?」
洛桑笑笑,低頭去問華流蘇。「可以嗎?」
「可以啊。」華流蘇一笑,眼淚便掉下,她伸手去擦,順便給他一抹笑。「如果你跟那個精靈分手的話。」
洛桑一愕,眼皮掀了掀。「嘖,想不到你如此關心我。」
「好說。你可是我的好朋友,我當然要關心你一下。」
「精靈?」原火精神來了。「你說的該不會是前陣子洛桑MV里的女主角吧?竟是那位仙子般的可人兒嗎?洛桑的女友……原來洛桑是因為那位才見色忘友,遲遲不來看你啊,蘇兒。」
「對啊,男人都是一樣的。」
「我可不一樣,雖然有了老婆,我還是第一個來看你。」
洛桑臉皮薄,抱著華流蘇的動作變得有點僵,瞪著原火的眼很是冷寒。「是誰讓我跑到美國去幫你賣命的?我忙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呢,就趕來了——」
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握住他——洛桑低眸,瞧見華流蘇很溫柔的笑,她的手正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開你玩笑呢,別生氣,知道你有多疼我惜我,我又不是傻瓜。」說著,華流蘇又淚盈于眶,最近她總是愛哭,想到她無緣的娃兒,想到有這麼多愛她的人,她就想哭。
洛桑把她擁緊,見她哭就覺得眼酸鼻酸。「放心,我已經為你報仇了,讓他們每天都過得如履薄冰,生不如死……就算拿一整個政治團隊來賠,我都在所不惜……」
這就是他們動了他家蘇兒的代價!
當初是因為太心軟,才會讓他們有機會及余裕來對她動手……當真是令人後悔莫及!絕不會再有第二次,他保證!
華流蘇搖搖頭,淡淡地道︰「不要為了我讓N陷入另一個危機之中。我不想看見這樣的結果,因為夜焰也不想,否則,他當初又何必選擇詐死?他可是帝國之子呢,我什麼都不是,沒必要拿N的未來當賭注為我賣命。」
原火這會兒倒是正經起來,駁了她的想法。「當初是為求一個全字,現在是他們欺人太甚,只因為懷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夜焰的就盯上你,說什麼我都不能再縱容,還當真以為我們怕了他們。」
洛桑和流蘇對看了一眼——因為眼下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的確確是夜焰的。
如果原火知道她失去的那個娃兒當真是夜焰的孩子,他會如何?
唉,他不會知道的,她不會讓他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了,因為她的娃兒已經不在了。
「既然如此,要我幫忙嗎?」好歹,她也算是個高明的網絡高手,雖然沒有落雪的名聲響亮。
洛桑卻果斷的搖搖頭。「不必了,我一個人就搞定,你給我好好休養,至少再養回十斤肉來。」
「干麼?拿去賣比較多錢?」
原火在旁邊噗一聲笑了出來——
懶得理那兩人,走到門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他家的親親老婆去了。
近半個月來,美國據說飽受「恐怖分子」的武力威脅,全國進入備戰狀態。
今天是哪個府被炸了,明天是哪個宅被轟了,一連十天過後,美國高層已連番召開緊急會議,派出重量級高層透過網絡密信要與N首領會晤,拿出極具誠意的「禮物」來交換一紙和平協議……
至于這個「禮物」是什麼,當然是沒有人知道的國家機密。
世界上任何事都可以妥協,尤其是對國際間的政客們來說,至此,在台面上的煙硝味終是淡去,N帝國的勢力因此更加壯大了一倍有余,政客們對之又是忌憚又不得不依賴利用,維持著一種危險的平衡。
選在金管家不在的時候,麥克每天都來病房跟姜渲安報告最新戰況。金管家每天來回島上和醫院,又每天替自家主君守夜,凡事親力親為,這一連十幾天,再硬朗的老骨頭也要崩了。
姜渲安看在眼里卻一直沒說什麼,直到今日——
金管家邊整理著用完的餐點,邊說道︰「主君,我每天都要裝睡很辛苦呢,您要不要行行好,干脆把床搬到華小姐房里去,省得她每晚走來走去累壞身子?」
姜渲安淡淡地掃他一眼。「今晚你就別守夜了,回島上睡吧,我沒那麼嬌貴,這里上上下下還有那幫人護著,能有什麼大事勞您操心的?」
「可是這……」
「你在這是礙我的事呢,還听不懂?」
「嗄?」金管家愣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當了人家特亮的電燈泡。「這這這……小的懂了,小的今晚就不守夜了……」
「明晚也不必守了。今天回去之後,把家里里里外外給盯上一遍吧,這兩天我有客人要到家里暫住,你得給我打理好,別失禮了。還有,我也差不多要出院了,等會兒你就把東西收拾收拾——」
「出院?這不行啊,主君,醫生說……」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別擔心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記住,晚上不必守夜了。」
金管家的唇角抖了抖,想說話又給閉上。
看來他這十幾天的殷勤守夜,著實礙了主君的眼,唉,原來奴才太關心主子也是一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