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出了帳房,鼻梁染上突然的酸意,她站在那兒深深呼吸了幾口。
都幾歲的大姑娘了,別再為這種小事傷心!
不過就是道個歉,有什麼難的?嘻皮笑臉就過去了。
雖然如此,她卻是深呼吸了好幾口,依然無法下定決心走出去。
「啊,雨丫頭,在這兒等我嗎?」還在猶豫時,就這麼剛好,遇上行色匆匆的大少爺,他劈頭便問她,「有事沒有,要不要隨我去城西?」
「去城西?」她傻傻反問。
「嗯,得去朱家對幾份帳。不如你來幫眼吧,糧米類的帳最繁瑣了,你又細心又懂看帳,這幾個小廝沒一個比得上你。」
幾句話讓夏有雨听得眼楮發亮,「好好好,我去我去!」
她的踴躍逗笑了大少爺。大少爺言至街雖然是三兄弟里長得最平凡的,但是隱然有一股穩重氣勢。加上他和自己父親的氣質相近,所以雖然大家都覺得大少爺一直以來嚴肅疏離,但夏有雨還挺喜歡他的。
不像某個脾氣大、又愛欺負人的討厭鬼——
她真的隨大少爺一行人出門查帳去了。
一整天忙下來,一點兒也不累。夏有雨真心喜愛把雜亂的帳本理清楚的感覺,做得又快又好。最後大功告成時,城西的大商賈人家還留他們吃飯,雙方都很開心。
回到言府,已經是上燈時分。她回房隨便洗了把臉,衣服也沒換,就又往外走。
「你上哪兒去?不是剛回來嗎?」女乃娘在走廊上遇見她,遠遠追著她問。
「去跟二少爺道歉啊!」她理直氣壯喊回來,「你們大家不是一天到晚逼我去嗎?早點做完大家都輕松!」
一路直奔到二少爺的書房外,果然里頭點著燈。言至衡晚飯之後大多在這兒,讀書或寫帳,喝杯茶吃個點心就準備就寢。
她毫不猶豫地上去拍門。
「衡少爺,我來道歉賠不是了。」半晌見沒有回應,里頭人影動也不動,夏有雨干脆在門外大聲說︰「我今兒個想通了,很多事就是一筆爛帳,要理清可麻煩死了,就讓它過去大家都輕松。反正不管怎麼得罪您的,您就別氣了,我下回什麼都別說就是。」
說完她轉頭要走。
身後門突然開了,健臂伸出,一把將她拉進書房。門在她身後關上,言至衡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就湊在她面前,吸了吸鼻子。
「你喝酒了?」言至衡輕笑,「來道個歉這麼難,還得藉酒壯膽?」
「才不是呢。是朱家啦,硬留我們吃飯,還勸酒,不喝還不讓我走。」夏有雨說著說著,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他家的帳房挺能干,帳理得清清楚楚,哎,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那樣的話——」
「朱家?」
「是啊,就城西的朱家,這回負責一部分軍馬糧食采買,帳挺復雜的,分了三十大冊,不過啊——」
「等等。」言至衡伸手擋在她面前,制止她繼續滔滔不絕,兩道濃眉慢慢鎖了起來,「你是說你今天去了城西朱家?為什麼?」
「大少爺找我一起去。」
說完,夏有雨瞬間覺得喘不過氣。
因為言至衡看著她的眼神突然如刀一般銳利。
「哦,你陪大少爺去理帳。」他平平淡淡重復一次,語氣卻冷得像冰。
「嗯,是,那個,大少爺說」就算再笨,夏有雨也已經知道,在言至衡面前不要隨便提到大少爺比較保險。她咬住下唇,硬生生忍住。
看著言至衡板著臉轉身走回桌前坐下,拿起一本書翻看,完全不想再搭理她的冷淡樣。
夏有雨默默跟過去。「我又惹你生氣了?」
不回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她伸手戳戳他的寬肩。
還是沒回應。
「干嘛給我臉色看,讓人真的很難受啊。」她說著忍不住嘟起嘴,滿月復的委屈,「大家都罵我就算了,來道歉你還這麼凶;我今天啊,是頭一回幫忙去理帳呢,好開心哪,想找人說說都找不到。」
有人撇過頭,不過臉色明顯的動搖了。
「我爹還是只看得見帳本,我想跟他多說幾句也沒辦法。姐姐最近也怪里怪氣的,老是像在發呆,說話也沒听見似的。從小我什麼事都是跟你說的,你現在也這樣,那要我找誰說去?」
說著說著,居然是微微哽咽了。
有人似乎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氣我,可我真的不是故意——」
「就是這樣才氣人。」低低咕噥。
「什麼?你說什麼呀?」一見有回應,夏有雨立刻靠近,拉住他的袖子,「為什麼氣人?你把話說清楚可好?這樣我下回才不會又惹你發這麼大火。」
言至衡斜眼睨她。
小臉上,全是真切的焦急。大大的圓眼楮直瞪著他,試圖要理出頭緒。
「要讓我消氣倒也簡單。」他慢吞吞說,「你得答應我兩件事。」
「請說請說。」別說兩件事,二兩銀子她都願意給了。
「第一,以後別跟大少爺來往。不準幫他忙,也別陪他出去理帳。」見她張口要爭辯,言至衡冷笑一聲,「你當然可以不答應我,但我當然也可以繼續生你的氣。你自己挑一樣。」
她滿臉不甘願。「……先說第二件看看。」
「第二件嘛。」不知不覺地,修長的手指又再度拈住她尖尖的小下巴。這回是輕輕的,像怕把她捏壞了似的。
夏有雨有些頭暈。可能是朱家的酒太好,也可能是別的。
兩人靠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無言的,輕輕的嘆息。
下一刻,他的唇覆上了她的。
她的頭更暈了,屏著氣息不敢出,任由他在她唇上輾轉,溫柔含吮,像在品嘗什麼點心似的。
最後,還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才放開。
烏黑圓眼蒙上一層水霧,被嘗過的嘴兒艷紅濕潤。她傻傻望著微微笑著看她的男人。
「是,我是吃醋了。憑什麼要听你稱贊那位大少爺。」言至衡索性直率承認了,低著嗓音慢吞吞說,「你也知道從小你是跟我好的,不許你忘了。這就是你得答應的第二件事。」
有沒有這麼霸道的!紅暈滿面的夏有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那剛剛那個——」便宜都給他佔去了,不算是第二件事嗎?
言至衡笑了,俊挺五官染滿笑意。
「哪個?剛剛有什麼事嗎?」他料定羞成這樣的她不敢再提,才故意這麼問。大手撫上她發燙的女敕臉蛋,「瞧你,不會喝酒就別喝,喝得臉紅成這樣——」
「才不是……是你……」
「我怎麼樣?嗯?」他就特愛她這個說不出話的模樣,所以多年來才這麼愛逗她招惹她。「什麼事,說給我听听?」
「人家——」
可憐她話還沒說出口,又被含住了唇,堵住了所有的抱怨或質疑。
二少爺,真的是個專門欺負人的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