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散後,龔維忻和梁安琪都喝了不少酒,回到頂樓後便到露台上吹風。
龔維忻突然發現,原來,他這片露台上的星空,也很美。
他十九歲那年,龔天問就把八雲樓交給他了,他可以說在這里住了十年之久。八雲樓是這整個西市最高的建築,這里相當于皇都西市的最高處,也是整個西市最接近星空的所在,更是最能將萬家燈火的繁華盡收眼底的地方。可是他卻到了今天才發現,這里也是一處讓人欣羨向往的仙境。
以前他只覺得這里好冷。高處不勝寒。
「你知道嗎?」龔維忻頭枕著她的大腿——被賤貓霸佔那麼多次,終于有一回輪到他這正主兒享受了!他仰起頭看著梁安琪,今天這一整天,他不只一次地回想起自己的出身。
全都是因為龔維惇在意料之外的時間敲醒了他的美夢。
「我剛進龔家那時,是個大文盲。所以面對那宅子里所有人,都覺得抬不起頭來,尤其是只虛長我一歲的維惇,每當他說了什麼特別了不起的話,我總是不敢回嘴,因為他才十五歲就已經是名聞遐邇的才子,滿月復經綸,久而久之我好像就習慣在他面前矮一截。不是因為他是我的兄長……」而是因為自卑。結果,今天龔維惇卻頻頻在安琪面前吃癟,他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書讀得多有什麼了不起?」梁安琪向後靠在柱子上,打了個酒嗝,「你看莊文儒,書讀得多不多?你會羨慕他嗎?哈哈哈……」
真是個好比喻。他有些沒好氣地失笑了。
「我告訴你啊,真正的博學多聞,是不會說出來的,就要像你娘子我一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怎麼種田,也知道怎麼治病,還做得一手好菜……嗝!我告訴你,我還會……醫治牛羊馬狗豬驢雞貓鳥!厲害吧?我這麼厲害,都不會到處去說我飽讀詩書,你看……嗝!」
你已經說出來了!龔維忻坐起身子,湊近看她,發現這妮子根本喝醉了。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梁安琪也學他身子向前傾,兩人鼻尖貼著鼻尖,龔維忻聞到一股酒臭味,卻沒退開。
她連酒臭味都是香的。他心里想。呃……前提是她別吐出來。
「我……我還會太極拳!我可是那個什麼……豐的,在這世界的唯一傳人,而且,我比我爹還厲害,我爹練到那個什麼……什麼境界,他就無心練功了,因為,我娘……不見了。然後我,就天天被他逼著練,突然有一天……我就練到了……那個什麼……神之領域!我告訴你……今天要不是你出來……我一掌把他們全打回皇都,連車都不用坐,嗝!」
雖然,有听沒有懂,但他還是覺得很好笑。
「你!你放心……」梁安琪直接將頭靠在他肩上,整個人懶得使力了,卻伸手在他頭頂拍了拍,「以後……有我在!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嗝……你要抬頭挺胸,因為……你娘子我……是天下第一高手高高手我……超……強……」然後是一陣呼嚕聲。
龔維忻簡直笑到身子抖不停,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將睡死的梁安琪抱在懷里,他的臉埋在她發間,不住地在她額前吻了又吻,說不清心里是感動多一點,或無語多一點。
「我也會保護你,絕不會讓你受傷害。」
「哇!連這也有?」
在鎮金閣位于頂樓的金庫里,梁安琪讓花大娘陪著她挑東西。
回到皇都後這大半個月來,梁安琪都是由已經沒有正式職務的原和興酒樓掌櫃花大娘陪著她在西市四處逛逛,回到皇都不比在安平城郊,龔維忻自然該把心力放在工作上,梁安琪倒是很能自得其樂,除了逛街,就是看書,再不然吃吃那些她沒听過的酒樓招牌菜,她也不忘買些東西讓人送到和歌村給誼母和怡之,不外是書啊,衣裳啊,干貨雜糧之類的。
龔維忻把金庫的鑰匙交給她,說里頭應該有些書冊典籍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在黑市不算好賣,歷朝的圖算是其中的搶手貨,其他也真有部分收藏家在收購,只是大手筆的古書收藏家可遇不可求,他讓梁安琪進去把想要的挑出來,若不是古籍,看到喜歡的也可以直接拿走。
金庫的門有四重,還不算上要八道鑰匙,只有梁安琪身上這一副能夠一次開八道鎖。
鎮金閣新掌櫃也在場,不過顯然是監視居多,只要梁安琪一拿起價值不菲的古玩,他就有各種理由讓梁安琪把東西放回去,連花大娘都看不下去了。
「你是主母,還是夫人是主母?話也太多了吧?」
「我也是為龔家做事的啊。」鎮金閣新掌櫃笑了笑。梁安琪不是笨蛋,知道鎮金閣掌櫃說話還算委婉,沒明著說怕她把龔家搬光罷了。
「你也不用跟我拐彎抹角了,什麼好賣,你老實地說了,我就不踫,也不想踫,行了吧?」她要是真想搬了龔家,也會要現銀,要這種還得大費周章找門路賣的做啥?啐——
「還是夫人明事理。」
「這東西黑市也有人要買啊?」梁安琪好奇地繞著一個需要成人合抱的大型天體儀,真難想象誰會拿這種東西來典當?
「啊,夫人眼楮真利。其實這玩意兒的主人,和我們老爺生前是摯友,那人過世後他的子女把他一堆東西都典當了,老爺念舊留了一些下來,這個是因他不知做什麼用所以擱在這兒,其實還真沒人買。」也就是個大型垃圾。
梁安琪笑了笑,「這麼巧,那給我搬到書房去吧。」好東西都不知道珍惜。
大型垃圾處理掉,倉庫能放更多值錢事物,鎮金閣新掌櫃眉開眼笑。
梁安琪又挑了個別致的金鳥籠,雖然她不養鳥,不過靈機一動,想到別的用處;還有就是一些古籍和海外來的外文古書籍,她真的很訝異會有這些東西,因為皇都里看得懂的人少,她平常也不可能買得到,她說了要把它們搬走,鎮金閣掌櫃也沒什麼意見。
這種來自海外的奇怪文字,當年她爹就教過她,而且很堅持她一定要學會。爹告訴她,這是母親的語言,也許是她這一生和母親僅剩的聯結,所以她學得很勤。看看她爹什麼都懂,就是沒人稱呼他什麼什麼公子,所以說什麼飽讀詩書,什麼高中狀元,也沒啥了不起嘛!
後來她又看中幾枝玻璃筆,掌櫃本來是有意見的,但花大娘跑去和龔維忻告狀,當天晚上龔維忻就帶著她進金庫,把所有玻璃筆和那些昂貴的文具,全讓人挪到她書房給她使用。
沒幾天,龔維忻的書房,還真徹底成了她的書房,堆滿各種她想研究的、覺得奇怪好玩的東西。龔維忻每天一早和她一起吃過早飯,就出門辦事,大概吃晚飯前回來,偶爾忙到深夜,但一定都得到書房去,穿越各種他百思不得其解,也恨不得當作沒看到的重重障礙,把窩在書桌前的女人扛到玉露池頂樓去洗澡,然後才一起回到寢間休息。
這天他回到八雲樓,沒意外就看見梁安琪窩在書房,桌上擱著譚中居每天
三餐都會送上來的飯菜。這天的午餐看來是魚翅湯面——已經冷掉了,但是為了避免兩只貪吃貓把貓爪伸向她的面,她拿金鳥籠罩在湯面上,棉花挨在籠子邊大眼巴巴地盯著看,煤炭還算客氣,躲在角落偷偷地看。兩個小家伙每天有鮮魚和柴魚片伺候,尤其是三樓的茶館和酒樓,為了讓這兩只小祖宗轉移注意力,別去騷擾客人,見到它們現身,一定會準備好吃的,這兩個吃貨肚子都肥了一圈,可是看到吃的照樣眼放綠光。
龔維忻像豹子一樣地走進書房,什麼都沒驚動,只有煤炭縮回角落,棉花顧著將鼻子和爪子塞進金籠子里,也沒反應,等梁安琪察覺到龔維忻的襲擊時已經太遲……
「喂,你等等,我剛在書里看到一個重要的東西……等一下嘛」
被扛在龔維忻肩上的梁安琪還在做垂死的掙扎,雙手和雙眼都黏緊了書房的方向不肯移開,比跟情人道別還難舍難分。這讓龔維忻更加臭著臉,大步流星地扛著她,一刻也不遲疑地往玉露池移動。
而一路上,不管是負責守衛的保鏢也好,打雜的僕役也好,甚至是各樓的管事,這大半個月下來,天天看,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通常,在玉露池洗完澡,龔維忻會讓人送飯菜上去。又或者是送到他臥房外那片露台,再不也是精心尋一處風景優美之處,和梁安琪一起悠哉地吃頓飯,原來是哄媳婦吃飯還得要一起賞星星看月亮才行,看來大半輩子都不懂風花雪月的大流氓,也會有開竅的時候。
底下人今天才知道,他們家老板,不只想把媳婦拴在褲頭上,還非得每天盯著她洗澡吃飯賞月睡覺。
泡澡泡得全身舒爽,又是酒足飯飽,一沾上柔軟的床,梁安琪這才覺得困了。但龔維忻可沒這麼好打發,他就像貓兒一樣安靜又輕柔地貼向她,熟練又迅速地解開她身上所有的衣物,一件件毫不留情地往床下丟。
……
「你……混蛋……」那天他究竟要了她幾次,她都數不清了。
她到天亮才得以休息。還真是讓她「很早」睡。
「你這王八蛋!」她槌死他!
「男人日日月月年年對自己的婆娘發情,怎麼能算王八蛋?」
去死啦……
而且那天下午醒來時,這男人還在,她才知道他開始休三日的假。
原本她還開心了一下,那天下午大概是想彌補她,龔維忻帶她出去四處逛逛。但之後的三天,她沒有一天離開得了頂樓。
日日月月年年對她發情,他還真是執行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