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救駕來遲,讓皇後娘娘受驚了,請皇後娘娘降罪!」那侍衛裝束的男子在她面前抱拳半跪了下去。
她驚惶的看著他,又看向他的手,想到他剛剛若無其事的去探那尸首的氣息,她不禁毛骨悚然,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看來皇後嚇得不輕。」
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樓織寧抬眸,還因為剛剛才有人死在她面前而粉唇微顫。
皎潔的皓月下,她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修長挺拔的身影,一襲白衫,面如冠玉、目若星辰、英姿不凡,乍看之下鋒芒內斂、不可侵犯,卻又是十足的美男子。
這是……
她記憶里有這名男子,卻一時想不起來,因此她也不敢貿然開口。
「娘娘……陛下?!」尚茵拿著斗篷匆匆而來,先是被眼前紊亂的場面嚇到,跟著又被立于樓織寧身前那尊貴無比的天子嚇到。
她慌忙跪下請罪。「奴婢該死!沒有保護好皇後娘娘,請陛下降罪!」
封騰挑了挑眉梢。「沒看到皇後在發抖嗎?還不快為皇後系上。」
尚茵微微一愣,忙磕了個頭。「是!是!奴婢遵旨!」
她連忙為樓織寧系上斗篷,而樓織寧則是嚇了好大一跳,不敢隨意開口。
這個人竟然是皇上?是大觀王朝的天子封騰……
想必原主已經很久沒見過她的皇帝老公了,她才會一時想不起來這面熟的人是誰,記憶這樣忽隱忽現的真的很麻煩。
「娘娘,奴婢扶您起來……」尚茵才為她系好斗篷,正要扶起她時,封騰卻對她伸出了修長的手。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只她愣住了,尚茵也愣住了,一旁那侍衛裝束的男子也是明顯一愣。
出于本能,樓織寧把自己的手交給了封騰,而尚茵也猛然回過神來,忙在一旁幫忙攙扶。
「皇後深夜在此賞花觀月,雖是好興致,卻給了歹人下手的機會,以後莫要再如此了。」封騰雖然松了她的手,但雙眸卻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樓織寧不動聲色的看著他,記憶里雖然閃過跟他相處的片段,但太少了,好像婚後兩個人便沒怎麼接觸,連話也很少說,是要叫她怎麼跟他對答?
她想了想,欠身道︰「臣妾會謹記在心的,多謝皇上關懷。」
她想著這樣回答應該很安全吧?哪知道封騰卻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的定楮看了她片刻,但什麼也沒說,讓她模不著頭緒。
「柳拓。」封騰忽然開口。
罷剛那名侍衛裝束的男人立即向前。「卑職在!」
封騰問道︰「是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夜闖凌翠宮行剌皇後?」
柳拓躬身奏道︰「啟稟皇上,行刺皇後娘娘的歹徒當場自盡,已經無從查起。」
封騰諷刺地揚起嘴角。「無從查起?宮闈禁地,是尋常人能闖進來的嗎?將他的尸首送交大理寺,查明他身上所有對象出自何處,以物追人,一條線索都不許放過,一定要查出幕後指使。」
「卑職領命!」柳拓蹙著眉心,他的雙眉幾乎糾結。
皇後都囚在這冷宮近三年了,竟然還有人想要她的命?
當然了,這當然是有心人所為,既然如此,必是做得不留痕跡,要查出來比登天還難,況且如果查出來了,這幕後指使之人說不定也不是身為皇帝的封騰說動就能動得了的,再說了,封騰會保護皇後嗎?他不會……
「夜深了。」封騰銳利的眸光從柳拓深蹙的眉心收回,他淡淡地道︰「送皇後回去,即刻加派侍衛保護皇後的安全,不得再發生今夜之事。」
「卑職遵旨!」
樓織寧臨走前又回頭看了封騰一眼,感覺不出他對自己的冷淡之意,甚至還覺得他有些熟悉。
她是吃飽了沒事出來走走、散散心消食,那他呢?總不會也吃飽了散步消食到這密林冷寂、幽僻冷清的凌翠宮來吧?
那他是來做什麼的?
日升月落,又是一天的開始……
樓織寧托著腮,絞盡腦汁的想著昨夜的事,想著是什麼人要剌殺她,想著封騰為何要來凌翠宮,這些事都跟她的安危息息相關,因為照理來說,行刺不成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很危險。
她自然知道原主並沒有毒害龍嗣,她是遭受陷害才會被囚禁的,所以刺客不可能是那所謂的受害者皇貴妃宋芊儀派來的,那麼還有誰想要她的命?
哦!不,不是想要她的命,是想要皇後的位置才對。
她記憶里出現的原主是一名被父母當棋子的女子,在封騰未登基前,她是太子妃,卻是個不被寵愛的太子妃。
封騰雖貴為太子,且自小由當時未出半子的宋皇後扶養,但志大才疏,資質平庸,深怕被雄才大略、才思敏捷的二皇子詠親王奪走太子之位,因此納了手握兵權的樓定允之女為太子妃來鞏固自己的勢力。
偏偏,她性子清冷,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也不解風情,封騰原是頗受她絕倫的相貌與飄逸的才女風姿所吸引,但踫了幾次釘子之後,便開始厭惡起她這個正妃來,從此開始冷落她。
直到封騰登基後大封六宮,她雖照國禮被冊封為皇後,但封騰依然繼續冷落她,從不召她侍寢,也從未踏進她的鳳儀宮半步。
眼見她不受寵,無法誕下可以掌控江山的皇子,她父親急了,便將她的庶妹樓織媚送進宮。
她那庶妹倒也爭氣,一進宮就獲得封騰的寵愛,如今貴為如妃,還扶養了已故柔妃所出的寧國公主,封騰有意晉她為貴妃,可以說是貴不可言,連她父親也把希望整個轉移到她那庶妹的身上,對她被囚禁之事不太奔走,似乎是擺明了只要她人沒死,好好佔著皇後之位,別讓宋芊儀或鄭宓當上皇後就好了,她是怎麼過的,冷宮生活又有多冷寂,她父親問都不問。
照這麼看來,她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冷宮皇後,要離開凌翠宮可說是遙遙無期,而且如果有朝一日封騰想冊封哪個寵妃為後,她可能就會被處死或眨為庶人,流放到邊疆去當奴隸……
奴隸……她馬上想起數百萬奴隸蓋萬里長城的畫面,整個人就激動了。
不!她不能淪為苦力!她這副弱弱的破病身子,淪為苦力就是死路一條!
她可無法說服自己既來之、則安之或就算淪為苦力也是她的命之類的,如果她是自己一個人就罷,但她還有曉星,曉星不知是死是活,她還要回去現代找曉星,所以她得離開這座冷宮才行,被囚禁在這里,她什麼也不能做……
「娘娘!」
尚茵近乎是失了儀態和規矩的奔進暖閣里,滿臉的喜悅讓樓織寧一時模不著頭緒,她從沒見尚茵這麼高興過。
事實上,可以說在凌翠宮里服侍她的宮人都是死氣沉沉,也沒什麼原因,因為是冷宮嘛,什麼熱鬧事也輪不到他們,久了自然了無生氣。
「什麼事?」她倒是挺好奇,想知道什麼事可以讓尚茵開心成這樣。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尚茵激動著。「娘娘!您洗刷了冤屈,皇上還您清白了!現下正派人要迎您回鳳儀宮呢!」
樓織寧不由得瞪大了眼楮,站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嗎?」
尚茵喜悅地揚起了嘴角。「千真萬確!何公公親自過來了,恭敬的在外頭候著呢,待奴婢為娘娘梳妝一番便可以離開了。」
樓織寧沒被突如其來的好消息沖昏了頭。
原主的記憶和她醒來後的听聞都讓她知道一件事——要離開凌翠宮是絕不可能的事,封騰是鐵了心要將她囚禁到老死。
而現在是怎麼回事?封騰竟然要迎她回鳳儀宮?他在打什麼主意?
該不會是……將她迎回宮,往她頭上栽一個更大的罪名給她,然後直接……直接問斬吧。
可是,就算真有陰謀,也不是她能說不的,皇上下旨要迎她回宮,她總不能抗旨。
再說了,這可能是唯一一個她能離開凌翠宮的機會,錯過,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貶為庶人去當苦力……
路還長,且走且看,先出去再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宋太後煩亂地問道。
剛才封騰親自來慈寧宮見她,淡淡地稟明皇後毒害龍嗣一案已水落石出,真凶已經認罪,他也已經下旨迎皇後回宮,一切都拍板定案了才來告知她,讓她一點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臣妾也想不明白。」宋芊儀極度惶惑不安。
皇後毒害龍嗣之事是宋太後與她一手策劃的,可是今天早上卻有個在她宮里當過差的小宮女跑出來認罪,說是她用西域迷香毒害死了她肚子里的龍嗣。
那小宮女說,當時在鳳儀宮里發現的迷香和人偶都是她放的,為的是要嫁禍皇後,因她妹妹在梁國公府里為婢,被梁國公看中欲收為通房卻被善妒的大夫人活活打死,她心有不甘才會想害大夫人所出的皇後。
那宮女陳述的有模有樣,還冒出幾個目擊證人,言之鑿鑿的指證當時確實有見到那宮女行跡可疑,只是礙于沒有證據,在森嚴的宮規下不敢胡言,而查了梁國公府,也確實有個婢女被大夫人活活打死。
于是那宮女立即被押送到大理寺,封騰還下旨沒有他的諭令,誰也不許見那宮女,否則唯大理寺卿是問,還說要親自御審。
然而事實是,當時她肚子里根本沒懷上龍嗣,為她診脈的劉太醫是宋太後的人,事後也是劉太醫證實了她是因宮里的西域迷香而流胎,而後宋太後下令搜宮,在鳳儀宮里搜出了西域迷香和行巫蠱之術的人偶鐵證,加上封騰本來就對樓織寧的存在極度厭煩,因此也沒怎麼深入調查便下旨將她囚禁了。
一切都在她們的計劃內,眼看樓織寧已在凌翠宮囚了快三年,廢後指日可待,萬萬想不到現在卻殺出個程咬金來……
「你打算怎麼做?」宋太後的語氣還算溫和,但眼神卻甚為凌厲,她直勾勾的看著宋芊儀說︰「皇後回到了她的位置,鄭歸那老狐狸又三天兩頭的奏請皇上快立太子,你的地位岌岌可危。」
宋太後自然是不願這件事最後會牽扯到她身上,過去那個樂得把煩人政務交給她,自己去荒誕享受的封騰,現在只在表面上對她這個皇太後還算恭敬,這讓她心里警惕的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一時之間也沒有別的法子。」宋芊儀恨恨地道︰「而且那賤婢確實曾在碧波宮里當過差,臣妾還得去向皇上請管教宮人不當的罪,想來就氣悶。」
「昨夜暗殺皇後的行動失敗了,現下沒法子也要想出法子來。」宋太後眼里閃過一絲狠辣。「那賤婢是听了誰的指使出來認罪的,這件事非要查清楚不可。」如果那麼好查的話,你自己怎麼不去查……宋芊儀在心里月復誹著,臉上卻做出愁苦道︰「可是皇上有令,誰也不許去見那賤婢,咱們又不能指證那賤婢在說謊,要追查有其困難度……」
宋太後聲音一沈,「總之,這件事處處透露著不尋常,你要當心一點,別叫人抓到把柄了,否則到時連哀家也保不了你。」
宋芊儀心驚的看著宋太後。
敢情太後是打算若東窗事發,要把罪名都推到她頭上嗎?到時她若說太後才是主謀,又有誰會相信她?
真要命!當初她為什麼會被太後煽動做了那種事啊?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希望案子不要查到她身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