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曹伯雅突然變得異常忙碌,天天早出晚歸,醒醒每天早上起床前他就已經出門,每晚就寢時他仍未回來。
什麼事讓曹伯雅如此忙碌?
拿這個問題去問曹家酒莊的其它人,上至酒莊掌櫃、伙計,下至負責搬運酒壇的苦力,每個人都是大搖其頭,百思不得其解。
「這就是今年即將啟壇拍賣的夏酒?」
曹伯雅謹慎地從試飲壇中舀起的一勺酒。這酒觀如水樣琥珀,聞則芬芳撲鼻,飲若甘冽醉泉,實在是無可挑剔。
「嗯……」神色微凝,曹伯雅的感官仍沉浸在美酒的余勁里,嘴上卻道︰「這酒是很好,但還不夠好。」
聞言,曹叔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捺著性子問︰「喔?哪里不夠好?」
「就是……」
酒色不夠好?並沒有;酒氣不夠香?並沒有;酒味不夠醇?還是沒有!
「……總之,就是差了一點。」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曹伯雅只能盡量擺出最為鄭重、嚴肅的神情。「所以我想好好在你這里作一番巡視,看看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曹家酒莊產業頗豐,曹伯雅便將其一分為三,除了自己固守主莊及部分產業外,另外兩處分莊與其它產業,在曹仲雅、曹叔雅陸續年滿二十,已有當家做主的能耐後便接手經營,曹伯雅亦不曾干涉其經營方式。
直到最近。
曹叔雅沒好氣地咕噥道︰「什麼巡視啊,二哥說得果然沒錯……」
曹伯雅眉心一蹙。「仲雅說了什麼?」
「二哥前兩天才捎信來,說是您最近有點吹毛求疵。」沒想到大哥耳朵那麼尖,竟然連他的咕噥聲都听到了。好吧,既然如此,他就索性把話挑明了說。「他說,您前幾天跑到他那兒去,不但每個角落必定再三巡視,還嚴令每個人要將每件事一做再做,但大哥您依舊不滿意,最後還親自動手,折騰得大伙兒人仰馬翻,累得受不了。」
「你……」麼弟這番話讓曹伯雅為之語塞,大感羞惱。「你這是指責為兄?」
「當然不是,我是納悶,主莊那兒的事,大哥都處理完了嗎?如果是,那大哥愛在小弟我這里巡視多久都沒問題。可是……」濃眉一蹙,曹叔雅非常不客氣地炮轟道︰「從晌午前到現下,主莊已經派過幾個人來傳話,遞交過幾次需要您立即批示的文件啦?大哥什麼時候變成這種不負責任的人,不肯快快返回主莊去處理公務啦?還是您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或苦衷不想待在主莊里?要不要說給小弟听听?」
曹伯雅抿唇不語。
他要說什麼?說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醒醒心懷不軌,想入非非?說他險些在意亂情迷的當頭親吻理應視為妹子的丫頭?說他自此之後夜夜作春夢,在夢中對醒醒恣意妄為,以及無法啟齒的……總之,這些事他不可能對任何人說,就算是親手足也是如此。
而且,他才不會跟任何人分享春夢中醒醒百般嫵媚撩人的姿態!好比她衣衫半褪,軟女敕的肌膚光潔如玉的模樣;又好比她一手抵指于半啟的紅唇下緣,另一手則覆在赤果雙腿的陰影間……
「大哥!你流鼻血啦!」
若不是曹叔雅這聲驚喊,曹伯雅恐怕會一直想入非非至渾然忘我,鼻血淌流滿地都不自知。
最後,狼狽的曹伯雅以三條巾子擦拭後才將臉擦干淨。
羞窘交加,他眼角余光冷不防又瞄見曹叔雅驚嚇依舊的神情,不覺惱羞成怒,「看什麼看!沒看過人淌鼻血嗎?」
「別人是看過,但就是沒看過大哥……呃,當我什麼都沒說。」哇!好高張的怒焰。曹叔雅總算沒有笨到底,在兄長冒著怒火的眼神殺過來時還知道及時閉嘴。
只是他嘴雖然閉上了,眼楮仍然睜得大大的。
見弟弟納悶地盯著他看,曹伯雅火氣更大,一語不發的抿著嘴,重重一甩袖,頭也不回的往門口大步走去。
曹叔雅頓時忘了自己方才噤聲的原因,月兌口問道︰「大哥,您去哪里?」
「你這是想掌控我的行蹤?」腳步一頓,曹伯雅沒有回頭,但反問的語氣卻像道疾風猛地拍向曹叔雅的頭臉。
「不不不,小弟哪敢,您慢走啊。」曹叔雅馬上搖頭否認,乖乖目送兄長離去。
出乎意料的是,曹伯雅並未就此回到曹家酒莊。
接到主莊快馬加鞭緊急送到手中的急函後,曹仲雅與曹叔雅各自從分莊趕回老家。
「大哥不見了?」兄弟倆一進門,劈頭便問道。
「是的。」小臉蒼白的醒醒力持鎮定,輕輕頷首。「我記得姑爺那天是上三爺的分莊去了,那姑爺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很晚才走嗎?」
「不算太晚,晌午過後一會兒他就走了。」曹叔雅立刻回答,又看向曹仲雅。
「之後呢?難道是去了二爺那里?」醒醒亦一臉期盼地看向曹仲雅。
「沒有。」曹仲雅回道︰「我也是直到現下才知道大哥失蹤了。醒醒,大哥真的沒有消息嗎?」
「沒有。」她搖搖頭。「丁爺爺他也已經差人四下尋找,去各家酒坊、酒樓,任何賣酒的地方打听,看姑爺是不是在那里。」
曹仲雅及曹叔雅聞言均頷首。
只是,丁總管所派出的人馬一一回報消息,卻也一一教人失望。他們遍尋了城里賣酒的地方,始終沒能找到曹伯雅。
「拜托,大哥他是在發什麼瘋,陰陽怪氣的猛找別人碴就算了,現下還鬧什麼失蹤啊?不是我愛說,他實在應該再娶個嫂子來管管他啦!」曹叔雅擔心又緊張地低吼道。
「你少說兩句。」曹仲雅沒好氣地斥了聲,擔心地朝同在廳里等候消息的醒醒看去。「醒醒,別理會老三的胡言亂語。」
這個曹叔雅,居然在醒醒這個陪嫁丫頭面前說這種話?那不就像是在失去了母親的孩子面前說要父親娶後母嗎?
醒醒雖臉色有異,仍是溫婉地笑了笑。「其實三爺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姑爺他的確是應該、應該……」
「丁總管,可有大哥的下落了?」曹仲雅適時喊了聲,轉移了這有些窘迫場面,眾人的注意力也跟著轉向出現在偏廳門口的總管身上。
「不,尚未有大莊主的下落。」丁總管首先利落地道,但第二句話便牢牢攫住眾人的心思。「只是我們找遍了城里所有的酒坊、酒樓,卻還有一種賣酒的地方沒找過。小的想,或許應該上那些地方去找找。」
「哪些地方?」曹仲雅立刻追問。
「是……」丁總管先是有所顧忌地看了醒醒一眼,再向前附在曹仲雅耳邊低語。
醒醒沒能听見丁總管說了些什麼,但曹仲雅听完後露出一種既感意外又有些古怪的神情,像是以前不曾想過這件事,隨即點點頭。
「那就往你所想的地方去找找看,說不定……大哥真的在那里。」
「在哪里?」曹叔雅與醒醒心急如焚,異口同聲追問道。
曹仲雅偏偏不肯當下明說,而是示意三弟跟著他走出偏廳。
欸,我也想听啊!醒醒拋下姑娘家的矜持追出去,但兄弟倆話已經說完了,換曹叔雅一臉怪異地閉緊了嘴。
「二爺,姑爺究竟……」醒醒想問個清楚。
「等等,我很忙,要跟丁總管去調派尋找大哥的人手。」曹仲雅很是干脆地先溜為妙。
醒醒愣愣地看著那火速離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想到還有另一個人在場。
「三爺……」
「啊,我也很忙,尋找大哥的人手愈多愈好嘛……哎呀!你別哭啊!」
曹叔雅慢了一步,還沒能把場面話說完,眼前的少女雙眼中已泛著淚霧,嗓音也帶著哽咽。
「這是怎麼了?是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是姑爺他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嗎?有危險嗎?生病了嗎?還是……」
「沒事、沒事,醒醒,你想太多了,大哥他沒事的啦!」曹叔雅慌慌張張地想從身上找出巾帕為她拭淚。
只是他這個大老粗身上別說巾帕,連塊碎布也無,情急之下只好挽起袖子,一手扶住她的小臉,一手小心翼翼的為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