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唐夫人離開後,她抬眼望著外頭碧藍的晴空,與此刻的朗朗晴光相反,她的心情卻陰雲密布,晦澀難言。
不久,兒和瑜兒從學堂回來,馬上來到房里找她。
「娘,我們回來了。」
「今天在學堂里可好?」看見孩子們,花清蕾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好,夫子今天教我們背誦孝經,以後等我們長大一定會好好孝順娘和爹。」兒乖巧的說道,接著,她小手輕輕拉著她的手,稚氣的央求道︰「娘,您別再生爹的氣了,好不好?爹不是故意要做錯事惹娘生氣。」
瑜兒也搖著她的手,幫著後爹說話,「娘原諒爹吧,爹他好可憐,娘不同他說話,爹很傷心。」
「你們現在就知道幫著爹說話,娘也傷心呢。」花清蕾瞟了眼躲在門外的人,明白定是他唆使孩子來替他說情。
兒雙手環抱著她。「娘別傷心,兒疼娘。」
「瑜兒也疼娘,娘不要傷心。」瑜兒也學著姐姐一樣抱宵她。
「你要是還沒氣消,要不你打我好了。」唐擎飛不躲了,走了進來,把手里的棍子塞到她手上。
花清蕾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我才懶得打你。」說完,便將棍子丟到一旁的地上。
見她似是軟化了,他立即上前擁住她,討好的說道︰「喏,咱們和好吧,你別再同我置氣了,你氣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哼,你就出了張嘴會說。」她嗔道。
見她沒推開他,知她這是原諒他了,唐擎飛喜得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明理了。」
「孩子在呢。」花清蕾害羞地推開他的臉。
唐擎飛瞅了兩個孩子一眼,他們機伶的馬上道︰「娘,我們去寫夫子交代的功課。」
待孩子一走,唐擎飛抱住她,腦袋親昵的在她懷里蹭著。「娘子,為夫的好想你。」
花清蕾推開他埋在她胸口吃豆腐的臉。「天天見面有什麼好想的?」
「你這幾天都不理為夫,讓為夫很寂寞。」
她挑起眉。「你不是天天都去看你兒子和那個四娘嗎,還寂寞什麼?」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他日日都去靜瀾園看望被他安置在那里的伍四娘母子。
听出她話里的酸意,唐擎飛咧著笑道︰「你吃醋了?」
她都狂飲一缸了,他這才知道嗎?事隔幾天,她已較能心平氣和的來與他談這件事,不過有些事她得先問個清楚。「既然孩子是在我們成親前生下的,這事我不會追究,不過對四娘你有什麼打算?」
「孩子都生了,她自是不可能再回去唱戲,她此刻無處可去,我想讓她暫時留在咱們府里。」說完,他小心翼翼的瞟著她,「這麼做也是不得已,再怎麼說她都是孩子的娘,總不能狠心攆她出去吧。」
他這是要納伍四娘為妾嗎?
花清蕾蹙起眉,悲哀的發現,她找不到可以反對的理由,只因一切都是在兩人婚前發生的,最後她只能說︰「你既然決定這麼做,我也無話可說。」
「你不贊成?」唐擎飛沒忽略她落寞的表情。
有哪個女人能那麼寬容大度,毫無怨著的容忍另一個女人來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澀然道︰「不管我贊不贊成,你不是都已經決定好了嗎?」
「我這也是沒辦法。」唐擎飛為難的道,接著表示,「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影響到咱們夫妻感情的。」
她不知他說這話是想哄她還是想說服他自己,打從伍四娘母子出現後,便已對他們造成了影響,還是他只是想把頭縮在沙子里,假裝沒有察覺。
自伍四娘帶著孩子來到唐府,花清蕾的生活便注定無法再平靜。
就像此刻,她還沒調適好心態要見伍四娘,伍四娘便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孩子主動來找她。
「四娘見過三少夫人。」伍四娘盈盈福身,嗓音嬌柔得能讓無論男女听了都酥了骨頭。
「四娘不用多禮,坐吧。」花清蕾神色自如的招呼她。
她曾在來春閣見過伍四娘,那時她粉墨登場唱著「游幽冥」的戲目,唱腔婉轉銷魂,就如同她此刻的嗓音一樣,且卸下濃妝的她也生得美麗柔弱,楚楚可人,容易令男人生起想保護的。
伍四娘坐下後,神色幽柔的輕啟朱唇,「四娘此來是想請三少夫人原諒,也請三少夫人別怪罪三爺,這一切都是四娘的錯。」
听見她以退為進,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花清蕾神色淡然的表示,「這事是發生在我與三爺成親前,我沒理由怪罪三爺,四娘這麼說倒把我當成小氣之人了。」
「是四娘錯了,三少夫人如此明理又寬容,如此四娘也能安心了。四娘當初也是逼不得已,才會帶著孩子來投靠三爺。」伍四娘的語氣里隱隱流露出一抹哀傷自憐。
「既然孩子是三爺的,咱們不可能讓孩子流落在外頭,你就放心住下來吧。」只要她認分的帶小孩,別打她丈夫的主意,她便能容得下她。
「多謝三少夫人。」伍四娘起身朝她福了個身。
這時唐擎飛走進來,看見伍四娘,訝道︰「噫,四娘怎麼來了?」
「四娘來向三少夫人請安。」伍四娘柔媚的眼神睇向他,眸里閃動幽幽情愫。花清蕾沒有漏看她的眼神,蹙起眉,接著再見唐擎飛朝伍四娘露出笑容,走過去很自然的從她懷里抱起還在睡覺的嬰孩,親昵的逗斥筲,她的心不禁微微一沈。
「今天孩子還乖嗎,有沒有再哭鬧個不停?」唐擎飛抬起眼看向伍四娘,關心的詢問。
伍四娘嬌柔一笑。「他前陣子會哭鬧,全怪我身子虛,女乃水不足,沒辦法喂飽他,好在三爺找來的那個女乃娘女乃水很足,他喝飽了,便乖多了。」
「那就好。」他要將孩子還給她時,見她在搓揉雙手,便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大概是整日抱著孩子,手有些扭了,不要緊,孩子給我吧。」伍四娘說完,便伸出雙手要抱回孩子。
唐擎飛素來是憐香惜玉之人,不忍見她手疼還要抱孩子,主動道︰「我幫你把孩子抱回去吧。」
「多謝三爺。」伍四娘福了個身,低垂的眼里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花清蕾默默看著兩人一塊走出去,忽然間有種他們才是一家人的感覺,而她只是個外人。
她忍不住刻意留意時間,發現唐擎飛這一去,一個多時辰後才回來,她拚命壓抑著心頭涌起的酸意,不想擺出一個妒婦的表情,勉強對他露出笑容。
不想他一開口卻是對她說︰「清蕾,四娘還要照顧孩子,身子又虛弱,你就別讓她抱著孩子過來向你請安了。」
花清蕾愣了愣。「我沒叫她過來請安,是她自己來的。」他怎麼會以為是她讓她過來的?是他自己這麼認為,還是伍四娘故意這麼說?
「那就好,我再同四娘說一聲,若沒事就不用過來,抱著孩子來來來回回的,萬一摔了可不好。」
「你倒是很心疼他們母子。」她神色冷淡的道。
唐擎飛急著解釋,「你別誤會,是有下人提醒四娘,說既然要留在唐府,依禮就得向你請安,四娘一向守禮,哪敢不來,我告訴她,你一向不在意這些,讓她不必如此。」
即使他這麼說,也無法紆解堵在她胸口的那一股悶氣,反而讓她更覺得不是滋味。從靜瀾園到他們住的院落又不遠,他連這點距離都舍不得讓伍四娘走,還說不是心疼她?
她明白自伍四娘來了唐府之後,很多事便已開始改變,她心里有了芥蒂,而他眼里多了個兒子和兒子的娘,再也回不到昔日那般了。
為了不讓自己去猜忌、去嫉妒,同時也為了避免與唐擎飛之間為了伍四娘母子造成更多的嫌隙,花清蕾讓自己更加忙碌。
花家的倉庫在數個月前已重建好,繼續做著藥材的買賣,父親的身子在經過一年來的調養已大致恢復,從上個月開始,她便將花家的生意交回給父親打理,因此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構思完善商城的事上頭。
她還打算興建一所義學,讓那些上不起學堂的孩子能有個免費的地方供他們讀書,這件事她是從瑜兒與兒身上萌生的想法,她想讓那些因家貧而失學的孩子都能受到教育,至少能學會識字。
她很相信「知識即力量」這句話,不論是在哪個時空,知識都是改變一個人的生命與生活最重要的力量。
興建義學的事她沒動用唐家的錢,而是用出嫁時父親給她的那筆嫁妝來辦。
原本這件事她想要告訴唐擎飛,但那天她從外面回來時,看見他與伍四娘在花園里,他抱著孩子正與伍四娘不知提到了什麼,逗得伍四娘笑如春花,他也笑得很歡。
她默默看了幾眼,便又往外走去,不離開,她怕橫亙在心里的那根剌會越刺越深,她只能眼不見為淨,等她將那根剌藏好了再回來。
之後,義學的事她只同婆婆提了下,便沒再告訴唐擎飛。
這段日子,唐擎飛見她早出晚歸不是沒有怨言,但都被她三兩句便敷衍過去。這日,難得見到她過午之後便回來,唐擎飛咧著笑馬上湊了過來。「清蕾,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有些不舒服。」
他急忙關切的詢問︰「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有點想吐,可能是吃壞了肚子。」花清蕾揉著胸口,神色有些懨懨的。唐擎飛不放心,吩咐一名婢女去請大夫。
就在這時,被派去服侍伍四娘的一名婢女巧如過來稟道︰「三爺,伍姑娘說孩子一直在哭鬧不休,似是有些發燒,想請三爺過去看看。」
由于唐家祖上規定,唐家子孫皆不準納妾,是以伍四娘雖為唐擎飛生下一子,唐擎飛並未給她妾室的名分,府里頭的人也都稱她為伍姑娘。
「我這就過去。」臨走前,唐擎飛對花清蕾說道︰「對了,待會大夫來看完之後,你讓他順道過去四娘那里看看孩子。」
唐擎飛走後,花清蕾胸口像被澆了盆冰水,一直涼到心底去。
一听到伍四娘讓人來說孩子不舒服,他便急著趕過去,卻忘了她也不舒服,也許現在在他的心里,早將那母子看得比她這個妻子還重要。
她端起茶連飲了兩杯,想用茶水澆熄胸口竄起的妒火和怒火。
看出她心里不舒坦,碧心也很為她心疼。「小姐,您若心里不好受,就說出來吧,別憋在心里把自己悶壞了。」私底下她仍稱呼花清蕾為小姐。
她一直跟著小姐,何嘗看不出姑爺自伍四娘他們母子來了之後,對他們關心的程度絲毫不亞于小姐。
偏偏小姐這段時日還時常早出晚歸,小姐不在府里頭,那伍四娘就不安分了,頻頻找著各種理由叫姑爺過去,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怕姑爺的心都要被伍四娘拉過去了。
花清蕾苦笑。「還用得著我說嗎?你不是都瞧見了。」
碧心很替她著急。「小姐,您就別再常往外跑了,那伍四娘趁您不在,老是勾引姑爺,您要是不留下來盯著他們倆,我看姑爺很可能會被她給勾走了。」
她沉默片刻才開口,「若他是這麼禁不起誘惑的人,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她以前就認為,外遇這種事不能全怪介入的第三者,若是自己的伴侶心志堅定的話,哪里會那麼輕易就受到引誘。
會受誘惑,表示心志不堅,甚至也有那樣的意思,才會一拍即合。
她只希望唐擎飛不要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和感情。
不久,大夫來了,花清蕾沒讓大夫為她診治,直接讓大夫去看伍四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