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她故意假睡,听到他下床的窸窣聲,悄悄披了件外衫跟著他走,走到裴紹禮住的院落,差點因為他腳步太快跟丟了,幸好她看到前面的屋子有燈光,還從半掩的窗子里看到他。只見裴紹謙的表情出奇認真,完全沒有一點憨氣,而屋子里還有好幾個她不認識的人。
「好,繼續查下去……」
「這件事也查下去。」
他在說些什麼?是在調查什麼?這、這是怎麼回事……
余孟嫻太震驚了,雙腳不由得往後退,發出了聲音。
「是誰在外面?」
余孟嫻嚇了一跳,從窗口閃開,天啊,他那掃來的眼神好銳利。
那完全不是他!她確信,那憨厚老實的模樣不是他,這才是他的本性!
裴紹謙踏出屋子捉人,以為是被周側妃的人跟蹤了,臉色一沉,在看到倚在窗子邊的妻子時,嚇了一跳。
「嫻兒,你怎麼在……」
但他也不意外,她一直都在懷疑他,還去問了三哥,她遲早會知道的,只是他沒想到她會在今晚跟蹤他而來。
余孟嫻雙眸含著委屈又憤怒的淚,質問道︰「裴紹謙,你到底是誰?從你撞到頭後,就變成讓我捉模不透的陌生人了!你明明都不傻了,為什麼還要瞞著我,把我耍得團團轉,很好玩嗎?」
過去的他在哪里呢?她喜歡的那個溫柔善良、傻里傻氣的他呢?到哪里去了?天啊,她好想念!
「嫻兒,我很抱歉,我們回去再說,我會向你解釋的……」裴紹謙早知她會生氣,卻沒想到她氣到眼楮都紅了,讓他心疼又心驚,想上前想牽住她的手,她卻不讓他牽,逕自往前走。
他心里很不安,往前追,用力牽住她,不敢松開。
她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個性可不柔弱,沒那麼好哄。
余孟嫻看到他就氣,可又甩不開他的箝制,真可惡。
就這麼半推半就的,余孟嫻被帶了回去,她坐在床上,就等著他解釋,看他要怎麼說得讓她心服口服。
裴紹謙雙眸坦誠,對她開誠布公道︰「嫻兒,如你想的,我撞到頭後傻病就好了,我會繼續裝傻下去是因為,我得查出是誰害我變成傻子的。」
「什麼力︰你是被害的?!」余孟嫻倒抽了口氣,真不敢相信。
裴紹謙掄著拳,眼神銳利,「在我摔下馬時,我看到馬背上有根針,有人蓄意所為,好讓馬兒發狂。」
「是誰想害你?!」余孟嫻跳下床,捉著他的前襟問道,語氣很激動,本來對他的不諒解都轉化成滔滔怒火,想知道那個加害他的凶手是誰。
裴紹謙將周側妃母子想殺害他的嫌疑說給她听。
余孟嫻听了完全嚇到,吶吶道︰「我知道周側妃會故意欺壓你,卻沒想到她還想要了你的命!」
裴紹謙苦笑道︰「我也沒想到,從小待我如子的二娘,會為了讓二哥當上世子而想除掉我,又怕二哥和趙雨燕偷情的丑聞傳出,故意將趙雨燕肚子里的孩子賴給找……」
余孟嫻再次收到驚嚇,她知道趙雨燕和他二哥有一腿,卻不知道連堯兒都是他二哥的。「你知道堯兒不是你的兒子,可你還是把他當成兒子養?」
他表現出來的父愛就像是堯兒的親生父親,並沒有少疼愛堯兒一分啊。
「當時我呆傻,他們將堯兒賴給我,我無法拒絕,後來日子久了,不知不覺的,我也將堯兒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我並不後悔撫養這個孩子。」裴紹謙回道,雙眸充滿著父愛。
余孟嫻听得好感動,胸臆間充斥著一股熱,緩緩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全身都是暖的。
她還怕他變得不一樣,怕懲傻的他不見了,其實他的心地仍跟他是傻子時一樣單純善良,是她所喜歡的他,他的本質並沒有變。
「前些日子我們遇上馬賊,我懷疑是趙雨燕和二娘聯手所為,大概是看到你被封為誥命夫人,又見你讓我有好表現,感到了威脅……」裴紹謙又道,合理的懷疑。
「可是趙雨燕當時也被馬賊捉了……」
「這可能是趙雨燕為求自保作戲的。」裴紹謙眼色一沉,「她可是除了你以外,唯一看到我施展武功的人,前幾天二哥來找我射箭,就是在試探我的身手,肯定是從她口中得知我恢復武功一事。要是他們母子知道我不傻了,一定會再想辦法謀害我,所以我得作戲裝傻。」
余孟嫻終于知道他明明在宮里表現好,為何一回來射箭會射偏,看到箭射來還會腿軟跪下。
裴紹謙又道︰「這些事我不敢驚動太後和我爹,只讓嬤嬤和我三哥幫忙找證據,王嬤嬤在宮里的人脈廣,三哥他多年來行事低調謹慎,不易被起疑。我一定要找到他們母子想害我的證據,捉住他們……」
說著,他雙眸里迸出火紅的恨意,「只是我沒想到,他們不只想害我們,二娘連我爹都敢下手,我的親娘似乎也是她害死的。」
余孟嫻張大眼陣,顫著唇道︰「周側妃對王爺,還對你娘……」天啊!居然這麼蛇蠍心腸!
裴紹謙吸了口氣,好讓自己冷靜的說下去,「我爹自從每天下床出去走動後,身子骨明顯好上許多,他會體力不支昏倒很不尋常,而且那天我看到我爹臉上有奇怪的斑點,之前並沒有……我懷疑是二娘給他喝的補藥有問題,偷偷調查成分,果然,補藥里被加了一種會使人衰弱而死的藥,她大概是以為只要爹病重,她就能重新握有府里的主導權……」
他掄緊拳頭,身子微微顫抖著,得極力忍耐才不至于發狂咆哮出聲,「嬤嬤知道這事後,說我娘當年也有吃二娘給的補藥,後來莫名的虛弱而死,臉上也有同樣的斑點……我娘當時正受寵,又剛生下我,我爹把心思都放在我們母子身上,二娘會想除去我娘不是不可能……」
余孟嫻听得潸潸落淚,臉上布滿淚痕。
裴紹謙眼底也盈著淚光,對她說出真心話,「嫻兒,我不敢告訴你我不傻了,是因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這個傻子,這樣,我呆傻的這四年才不算毫無意義;之後不說,我承認我是覺得逗著你很好玩,但最主要還是怕你無法接受現在的我……我已經回不去過去,當那個單純信任人的傻子了,我滿腦子都是恨,一心只想揪出他們母子的惡行以泄心頭之恨。嫻兒,我真怕你對我失望……」
余孟媽看到他流下淚,心疼的摟住他,兩人相擁滑下,坐在地上。
「嫻兒,我變成你所陌生的人,但是請你就待在這樣的我身邊好嗎?我不能沒有你……」裴紹謙垂頭捱在她頸邊,低啞懇求道。
余孟嫻感覺到頸邊的濕熱,天啊,他在求她,他有多麼愛她,才能在她面前放下自尊哀求。
她從他懷里抬起頭,捧住他的臉道︰「傻瓜,我喜歡的就是你裴紹謙這個人啊,不管是傻子的你,還是想復仇的你,你永遠都是我的丈夫,我會陪著你的……我們一起報仇吧!」
聞言,裴紹謙將她抱得更緊,真想將她揉入身體里。
余孟嫻在他背後的雙手也緊緊擁著他。
兩個人緊緊相擁,在最艱難的一刻,夫妻倆一條心。
沒多久,禮親王知道所有的事了,震怒不已,但為了不被懷疑,假裝繼續喝補藥,還動用他私下養的護衛,助裴紹謙一臂之力,進行證。
余孟嫻後來也才知道,裴紹謙買來的丫鬟都是他聘來有功夫的鏢師,用于保護她和孩子,免受周側妃的毒害,而幫不上忙的她,只能默默待在他身邊,陪他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也因為王爺要在周側妃面前作戲,不能外出吹風,余孟嫻改送點心到他房里辦下午茶會,也可以陪他做一些簡單的體操。
此時,余孟嫻做好點心,和小彌等四個做丫鬟打扮的女鏢師從廚房出來,穿過一條小徑,往禮親王的院落走去。
正巧,裴紹義和幾個小廝從前面迎來。
余孟嫻初見裴紹義時就對他沒有好印象,現在加上他和他母親為了爭奪世子之位想殺害裴紹謙,對他更是反感。
無奈在這宅子里,時常有遇上他的機會,她還是得做表面功夫。
「二伯。」她打招呼道。
裴紹義看到她後頭的丫鬟拿著籃子,嗅到籃子里傳出香甜的餅香,一臉欣羨道︰「弟妹真賢慧,四弟總是可以品嘗美味的點心。」
「這是做給王爺吃的,二伯想吃的話,廚房里還有一些,我待會兒差人送過去。」說完,余孟嫻想快步離開,卻被攔住。
裴紹義含笑的比了前面的大樹道︰「弟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余孟嫻心有疑慮,但裴紹義陪著笑道︰「只是到前面樹下說點話而已,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余孟嫻推卻不了,只好隨他走,心想有小彌和女鏢師盯著,諒他也不敢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