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狄少寰迅速將沐曦送到最近的醫院，這種時候，他不禁慶幸小時候為了和日籍的女乃女乃溝通，在爸媽的堅持下學了多年日語，現在才能夠溝通無礙。
經過一連串的檢查後，報告到了醫生的手中，他擔憂地追問︰「醫生，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嗯……」醫生又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報告，才開口回答︰「不用擔心，從各項檢查報告看起來，這位小姐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異狀。」
「沒有異狀？」這個答案讓狄少寰驚訝極了。
「是的。」醫生點點頭，肯定地說︰「從報告上的數據看起來，她的身體一切正常。」
「那她怎麼會突然頭痛到昏迷呢？」狄少寰不解地追問。
「這個嘛……可以問一下她是在什麼情況下昏迷的嗎？」
「她忘記了一些事情，當她正試著努力回想的時候，突然感到強烈的頭痛，接著就昏了過去。」
「她先前有發生過什麼意外嗎？」醫生又問。
「這……」狄少寰一陣遲疑，無法明確回答。
當初他先返回台灣，後來她和她師父之間發生了什麼，她究竟是怎麼樣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並且來到台灣，他全然不知。
一股懊惱驀地涌上心頭，那時他真不該答應先回台灣。如果他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也不會發生後續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見他一臉不確定的樣子，醫生又道︰「也許她曾經發生意外，或是受到了什麼刺激，造成部分記憶受損，才會暫時性的失去記憶，並在回想的時候產生劇烈頭痛的現象。」
狄少寰緊抿著唇，思考這個可能性。
倘若情況真如醫生所說，那麼肯定是在她變成人類的這段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才會讓她徹底忘了他的存在。
「那她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恢復記憶？」他忍不住追問，希望能得到一個樂觀的答案。
醫生愛莫能助地輕嘆口氣，「這我沒辦法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也許她會在十分鐘之後突然記起，但也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恢復。但至少目前你不用太擔心她的狀況，她應該很快就會蘇醒了。」
醫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轉身走出去。
寬敞的病房里，狄少寰守在病床邊，望著仍昏迷不醒的人兒，回想剛才她劇烈頭痛的情景，他仍感到心疼不已。
「原來你是暫時失去了關于我的記憶嗎？」他沉痛地低語。
如果情況真如醫生所說，那麼自他們重逢以來，她矢口否認與他相識的反應就有了合理的解釋，盡管她不是假裝忘了他，稍微讓他感到寬慰，但是想到她什麼都記得，偏偏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他的心里仍有點不是滋味。
「你這個無情的小家伙，還不快點想起我們的一切。」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指尖愛憐地在她細女敕的粉頰上流連忘返，最後情不自禁地傾身，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
「無論你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我都會設法讓你記起一切的。」他用起誓般的語氣道。
又昏睡了將近半個鐘頭後，沐曦幽幽轉醒。
一睜開眼，她的目光就對上一雙溫柔而專注的黑眸，她的心像是被什麼重重撞擊了下，掀起了久久不散的漣漪。
見她醒來，狄少寰立刻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身體還好嗎？頭還會不會疼？」
他溢于言表的關心讓沐曦的胸口一暖，難以言喻的感動涌上心口，讓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見她遲遲不回答，狄少寰的濃眉皺了起來。
「還很不舒服是嗎？我這就去叫醫生……」
她連忙阻止他，「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他不放心地觀察她的氣色，就見她的雙頰已逐漸恢復紅潤，看起來不再那麼蒼白虛弱。
「是真的。」沐曦肯定地回答，美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她看得出來，他對她有著滿滿的關心與在意，毫無疑問是深愛著她，然而，她卻用徹底忘記他作為回報……
一股濃濃的愧疚涌上心頭，她覺得自己實在太殘忍、太不應該了，可是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呀！
盡管先前她的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卻沒能及時捕捉住，就讓它們一閃而過，實在太可惜了。
他口中描述的一切是那麼的感人，她多希望能夠回想起他們深刻相戀時的點點滴滴！
沐曦沮喪地垮著雙肩，萬分懊惱地說︰「結果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想起來，就昏了過去……」
她咬了咬唇，不死心地想要繼續試試，然而她才蹙起眉頭試著集中精神，狄少寰卻握住她的手。
「別試了，要是你又頭痛得昏過去怎麼辦？」
「我不在乎！我想要快一點想起你！」她激動地道，滿懷愧疚地望著他，「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忘了你，我也好想快一點記起我們之間的一切……」
她眼中的自責與難過讓狄少寰不舍，安慰道︰「不急，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我會耐心等你想起來的。」
既然已經知道她不是故意假裝忘了他，也不是決意背棄他們的誓言，更沒有打算投入其它男人的懷抱，那麼她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記憶，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至少她此刻就在他的身邊，至少他們往後不會再分開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一輩子的時間——這幾個字讓沐曦的心怦動不已。
她望著他，眼中的似水柔情讓狄少寰感覺彷佛回到了他們分離之前，那時她總是用這樣一雙溫柔深情的眼眸望著他。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一吻。雖然那只是輕輕的觸踫，卻深深觸動了沐曦的心，一股溫暖甜蜜的熱流涌了上來，瞬間漲滿她整個胸口。
她仰起頭，注視著他陽剛的俊臉，目光落在他的眉、他的眼，最後來到那兩片弧度優美的薄唇，像是受到蠱惑似的，她緩緩湊了過去，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
她的主動讓狄少寰驚喜不已，欣然接受了這個吻。
自他們重逢以來，由于一開始帶著誤會，因此先前幾次的親吻都像是要懲罰她似的強悍熱烈，然而這一次，像是想要彌補先前的粗暴，他格外珍惜地吻著她。
沐曦閉上眼，在他的撩撥下與他唇舌交纏。
他灼熱的氣息宛如上等醇酒，讓她徹底沉醉，而他溫存的親吻讓她感受到滿滿的憐惜與深情，令她胸口發燙，只想永遠待在他的懷中，再也不離開……
在狄少寰的堅持下，沐曦在病房里多休息了一會兒，直到確定她的身體真的沒有任何不適後，他們才辦理手續離開醫院。
他開車載著她返回住處，車子剛停妥，人都還沒下車，狄少寰就透過車窗看見先前送花給沐曦的那家伙，另外還有個年輕美麗的女人。
沐曦也看見他們，開口介紹道︰「那位小姐名叫溫晴兒，當初是她發現我昏迷在她家庭院里，她不但知道我的來歷，還好心收留我。至于那個男人，他名叫程建武，是晴兒新雇用的員工。」
感受到他對程建武的敵意，她不忘強調道︰「我和他其實見沒幾次面，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真的。」
狄少寰點點頭，心里雖然相信她的話，但仍不悅地瞪向程建武。
即使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但那家伙對沐曦的愛慕之情太明顯了，他不可能看錯的。
想到她身邊有個覬覦她的家伙，他就十分不悅，恨不得將那人趕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他們一下車，程建武立刻靠過來。他先是慍惱地瞪了狄少寰一眼，才關心地望向沐曦。
「沐曦，你沒事吧？」
「嗯，我很好。」
「真的嗎？你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受什麼委屈？」程建武不太相信地追問，忍不住又瞪了狄少寰一眼，他可沒忘了她是被這個男人強行帶走的。
狄少寰冷冷地回瞪著他，盡管滿心不悅，但是考慮到這家伙是溫晴兒的員工，而她又好心收留了沐曦，他才勉強按捺住情緒，不想讓場面太過難堪。
「真的沒有，多謝小武哥關心。」沐曦趕緊強調。
溫晴兒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將沐曦忙著澄清，不想讓身旁男人被誤會的態度看在眼里，那雙沉靜美麗的眼眸彷佛洞悉了什麼。
她也沒多問，只是開口道︰「既然沐曦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小武，既然你都來了，就幫我一些忙再走吧。」
「可是沐曦她……」
「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但……」
「走了。」溫晴兒打斷他的話，一臉正色地說︰「除非你想要我開除你，否則就快點來幫我的忙。」
程建武仍杵在原地，像是不甘心就這麼離開。
沐曦趕緊勸道︰「小武哥，你就快去幫晴兒吧。」
狄少寰沒心情再瞎耗下去，又冷冷睨了程建武一眼後，對身邊的人兒說︰「我們也該進屋了。」
他朝溫晴兒點頭示意，不再理會一旁那個干瞪眼的家伙，攬著沐曦走進屋子里。
夜幕低垂，月色朦朦朧朧，有種迷幻的美感。
沐浴過後的沐曦，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袍，她在經過落地窗時看見了這樣的月色，忍不住駐足欣賞。
回想起一個多月前，她只能躲在不起眼的暗處，遠遠地窺看人類的生活，如今的她卻已是個真正的人類，過去那數百年的修煉歲月回想起來，竟像一場虛幻的夢。
一個多鐘頭前，她打了通電話給溫晴兒，稍微解釋了下目前的情況，並坦白地說出自己與狄少寰的關系。
溫晴兒早就感覺出他們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牽絆，在听了她的話後，更加贊同她待在狄少寰的身邊，相信這樣可以幫助她恢復記憶。
在她的請求下，溫晴兒試著用水晶球來感應些什麼，可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結果。
雖然她有些失望，但或許真的急不來，她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現在她和狄少寰又在一起了，而且正如他所說的——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相信她終有一天能恢復記憶的。
「怎麼了？在發呆？」低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狄少寰走過來，將她攬進懷中。
沐曦乖順地偎在他的胸膛，關心地問︰「你忙完啦？」
剛才他們是一起共浴的，可洗完後才剛離開浴室，他的行動電話就響起，好像是公司那邊的人打來商談正事的。
「嗯，是啊。」狄少寰隨口回答，低頭嗅聞她的發香。
沐浴過後的她，身上那股芬芳的香氣又更明顯了些，十分撩人心弦。
「你好香，真迷人。」他輕聲低語。
沐曦雙頰微微一熱，美眸含羞地瞅著他。
他說她迷人，但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由于才洗過澡，他的黑發微濕，看起來既狂野又性感，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兩人目光交纏，她那嬌羞的神情如此動人，狄少寰抬起她的下巴，想要一親芳澤的時候，忽然听見客廳另一頭傳來奇異的聲響，他們同時一愣。
「是風嗎？」她疑惑地問。
「也許吧，我去看看。」
狄少寰轉身走向客廳，沐曦也跟了過去。
朦朧的月光中，就見其中一扇窗戶是開啟著，陣陣夜風撩起了窗簾，就像一面旗幟般飄揚著。
「奇怪，是我忘了關嗎？」狄少寰有些困惑。
他記得客廳的窗子都關著的，也許是他疏忽了吧？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走過去要關窗。
沐曦在一旁看著，心里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預感，像是感覺到某種不尋常的氣息。
正當她想著可能是自己多心時，眼角余光卻瞥見黑暗中有雙眼楮在隱隱閃動。
她的心一緊，臉色瞬變。
那不是人類的眼楮，而是野獸呀！
「少寰小心！」她臉色蒼白地驚呼。
听見她的警告，狄少寰疑惑地回頭，赫然瞥見昏暗中有某個體型不太大的物體朝他撲來。
那是什麼？
他在驚詫之余本能地閃躲，下一瞬間，肩頭傳來一陣痛楚，他低頭一看，身上的浴袍被抓破了，在左肩留下幾道滲血的爪痕。
這是怎麼回事？
他愕然望去，終于看清楚襲擊他的「凶手」。
「一只狐狸？它怎麼會闖了進來？是來覓食的嗎？」他有些不解。
在北海道偶爾會瞧見野生狐狸，但它們通常不會太靠近住家，頂多是趁人不備的時候溜到附近看看有沒有食物，怎麼這只狐狸卻大膽地_了進來，還凶暴地攻擊他？
幸好剛才他及時閃躲，否則這會兒傷勢肯定不輕，而不是只有肩膀被它的利爪給抓破。
沐曦望著幽暗中那只體型壯碩的狐狸，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美眸閃動著不安的光芒。
「不！那不是普通的狐狸，是一只妖狐！」
狄少寰一愣，詫異地問︰「你說什麼？」
「它是一只妖狐，名叫金禾！」沐曦語氣篤定地說。
當初她跟在師父的身邊修行，數百年來一直不受打擾，後來有只外地來的妖狐正好經過，在看見化為人形的她之後，對她展開追求，並在附近待了下來。
由于對方的道行比她淺，再加上有師父的保護，妖狐根本傷害不了她，然而現在她已經是個普通的人類，該怎麼辦才好？
听了她的話，狄少寰在震驚過後，很快地接受了事實，畢竟他很清楚她原本是一只蝶，那麼遇見妖狐也不是太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但，這妖狐為什麼會攻擊他？他有惹到對方嗎？
疑惑間，那只妖狐又殺氣騰騰地撲了過來，由于這次已有所防備，他及時閃躲開來。
「不！不許你傷害他！」沐曦焦急地沖過去，擋在狄少寰的面前。
情況很明顯，妖狐是針對狄少寰而來，它肯定是覺得他奪走了她，因此憤而意圖除掉他。
她神情緊繃地瞪著眼前的妖狐，咬牙道︰「你想要傷害他，除非先殺了我！」
看著眼前的人兒，狄少寰的胸口被一股感動給淹沒。
明明她是這麼的縴細柔弱，卻奮不顧身地想要保護她，這份情意是如此的堅定而深刻！
他伸手將她攬回身邊，不讓她面對危險。
「應該是我保護你，豈有躲在你身後的道理？」
姑且不論她已是個普通的人類，就算她仍有道行，在面對危險時，他本來就該挺身保護心愛的人兒。
「不！」沐曦搖搖頭，激動地嚷道︰「你會有危險的！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攻擊？」
他們爭著要保護對方的舉動，徹底激怒了妖狐，它的目光森冷，朝狄少寰一躍而來。
狄少寰眯起黑眸，悄然握緊了拳，打算看準時機狠狠擊向那家伙的腦袋，但沐曦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有危險，立刻奮不顧身地撲過來，打算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他。
她閉上眼，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皮開肉綻，然而預期的痛楚不僅沒有發生，反而听見淒厲的哀號。
怎麼回事？
她驚疑不定地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籠罩在一股淡淡的白色光暈之中，而妖狐已摔在一旁，似乎還受了傷。
狼狽地爬起來，妖狐不甘心的朝狄少寰齜牙示威，然後一溜煙地從開啟的窗子竄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中。
「你還好嗎？」狄少寰焦急地問道。
「我沒事。」
盡管她這麼說了，狄少寰仍不放心地仔細觀察她的情況，在確定她真的沒有任何損傷後，他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下次不管情況有多危急，都不準你再做這麼危險的舉動了，听見了沒有？」他皺眉叮囑，不希望她有任何一丁點的損傷。
沐曦抿著唇兒，沒有回答。她心里很清楚，就算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她也絕對會做出同樣的舉動。
過了一會兒，她身上的白色光暈逐漸消散，最後徹底消失。
「這是怎麼回事？」狄少寰疑惑地問。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猜……應該是師父在我的身上設下了某種防護，保護我不受妖魔的傷害吧。」
狄少寰點點頭，除此之外，也確實想不出其它更合理的原因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至少她往後會更安全一些，不用擔心受到那只妖狐的傷害。
「可是你受傷了，一點也不好！」沐曦望著他肩上的傷，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其實不太嚴重，你別擔心。」他趕緊安慰。
「都見血了，我怎麼能不擔心？快點上藥吧！」
「嗯。」狄少寰點點頭，知道只有趕緊把傷口處理好，才不會讓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