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里花听話地乖乖待在公寓大門外，等著方喬韋拿那個什麼四神還是四物湯來給她喝，只不過還沒等到方喬韋，倒是先等到了她母親，母親這一次帶著小她三歲的妹妹過來。
一開始，母親先跟她寒暄，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
其實她的生活很單純，就學校跟打工的地方兩邊跑，沒所謂的好或不好，後來，妹妹拉了母親的手兩下，許是等得不耐煩了，才暗示母親，要母親講重點。
重點？
什麼重點？
里花還傻傻的。
她母親笑得極不好意思，但小女兒在催著，她也就不跟里花客套了。
「事情是這樣的，你妹妹里美想去補習，她想當空姐，但你也知道，自從你父親過世後，家里的經濟並不好過，而補習費一期就要十萬，所以……里花，媽是想說能不能先跟你拿個十萬應應急。」又要錢，顏母顯得支支吾吾。
十萬？！里花傻眼了。
別說十萬了，她現在身上連兩千都沒有，更何況，她之前不是才給母親三十萬嗎？
「我……沒有那麼多錢。」
「怎麼可能？！」等得不耐煩的顏里美說話了，「我看你穿的衣服是Coach的，戴的手表是Chanel的，你怎麼可能會沒錢？」
沒錢會穿得那麼好嗎？她覺得里花根本是存心不給母親錢，不讓她補習。
「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高，又比你漂亮，怕我當了空姐之後，前途比你好？」她這個姊姊就是這樣，見不得她比她好，真是個討厭鬼。
「我沒有，你前途比我好，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嫉妒你？更何況這些衣服並不是我買的。」這些東西都是以前她跟方喬韋在一起的時候，他送她的，她離開他的時候，這些東西並沒有帶走，是前些日子，他硬是把她的東西一箱箱地搬來她這里。
今天她會拿出來穿，也是因為待會要見方喬韋，她怕自己若是沒穿好一點的衣服，那人又要喋喋不休，念個不停了。
「不是你買的？」里美狐疑地眯細了眼，看著里花，想從里花的眼神表情中看出里花講的是真話還是鬼話。
好吧，就算那真的不是她買的好了，「那是誰送的？」
「就……一個朋友。」里花避重就輕，不願多提起方喬韋，就怕母親與妹妹就此纏上方喬韋，那就不好了。
「一個朋友？就只是朋友，就送你這麼貴的衣服？」這怎麼可能？她就沒那樣的好朋友，所以、或許……「你那個朋友是男的？」
「嗯，是啊。」里花點頭。
里美又將眼眯細起來。雖然她不曉得里花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才會有個有錢的凱子送她衣服又送她包包的，這種好事，她怎麼從沒遇到過？
總之，從那人的大方來看，里美嗅到不一樣的氣氛，所以她問里花，「那個人喜歡你是不是？」
所以才會那麼大方，買東買西地送里花。
「我們分手了。」所以別再談什麼喜不喜歡的，她跟方喬韋根本沒那回事。
「分手了？這也就是代表，你們曾經交往過？厚，媽，你生了一個笨女兒，交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也不懂得好好把握住，竟然還跟人家分手了！」里美氣得直跺腳，像是跟方喬韋分手的人是她似的。
顏母忍不住也念了里花幾句，「怎麼會跟人家分手呢？」
在顏母心中，有錢等同好男人，而她們家的里花真傻，也不懂得好好把握好男人，竟然使性子跟那人分手了，要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下次里花要遇到有錢又肯對她好的男人，不知又要等多久？
「我又不愛他。」
「愛有那麼重要嗎？有錢比較重要吧。」有了錢，要什麼有什麼，還怕沒有愛情嗎？里美忍不住批評。
那些是里美的價值觀，里花就不予置評了。
「總之，我現在身上只有一千八。」里花拿出她僅有的財產。
里美不屑地撇嘴，「一千八？這能做什麼？根本沒有用。」
不過她還是伸出手，將里花僅有的一千八給搶走了，之後，還命令里花，「你把那些名貴的衣服賣掉吧。」
名牌的二手衣很值錢，賣了，或許還能湊個十幾二十萬的，這樣她就能去補習了。
里花是不心疼她的名牌衣服跟包包，反正她一個學生，穿著Ｔ恤、牛仔褲也能爬爬走，所以听到里美那樣提議，她就順著里美的心意，點頭說好。
總之，家和萬事順，她想，倘若父親還在世，也會這麼說吧。
只是里花萬萬沒想到母親接著又跟她說︰「如果你跟你那個有錢的男朋友復合，你覺得怎麼樣？」
顏母還是覺得里花跟有錢的男人分手，是一件極可惜的事。
復合？她跟方喬韋？
「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他有女朋友了。」
「不能搶回來嗎？」
「怎麼搶啊？」更何況，她又不愛方喬韋，為什麼她要為了妹妹的補習費，勉強跟一個她不愛的人在一起。
她好想問母親，為了里美，她真的得犧牲得那麼徹底？難道在母親心中，里美是她的女兒，她就不是嗎？
「媽，算了啦，你沒看她一臉為難嗎？」她早就知道里花根本沒誠意想幫她，「我們走了啦。」
里美懶得再理里花，拉著母親，頤指氣使地走人了。
她們……連句再見也沒說……像是她們倆來這里，只是為了拿錢，這就是她的家人，拿她當搖錢樹的家人。
里花悵然若失，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悲哀。
「干嘛失魂落魄又沒精打彩的？我遲到很久嗎？」方喬韋看看時間，靠，「才遲到五分鐘，你就如喪考妣的，像家里死了人一樣！」
方喬韋一來，便捱著里花坐下，還問她，「你沒那麼想我吧？」
想他？
想他個頭啦。
每次一遇到方喬韋，里花脾氣就來，她一掃剛剛垂頭喪氣的模樣，橫了他一眼。
只見他被她瞪了，仍笑得眼兒彎彎，跟個無賴似的，毫不知羞恥。算了，真跟他計較，是她傻了，索性問他，「四物湯呢？」
「在這里。」
他將盛著四物湯的保溫盅塞到她手里，讓她原本冰冷的心一下子溫和了起來。
是啊，干嘛跟母親還有妹妹如此計較？不管她們當她是什麼，她們終究是她的家人，干嘛作繭自縛，想什麼愛不愛、值不值的問題。
一家人，哪還有什麼值不值的問題。
是家人，就該不問收獲地義氣相挺，所以別想了，別想了。里花搖頭，要自己打起精神，努力打工賺錢，這樣才能給母親還有妹妹好一點的生活。
只是里美的補習費一期就要十萬，她得打多久的工，才能籌到那筆錢？
頓時，里花又皺眉了。
她這樣看得方喬韋跟著不舒服起來。
「你一下子搖頭，又一下子皺眉的，到底在想些什麼？」那四物湯要趁熱喝啊，她知不知道？
方喬韋拿起盅蓋，讓四物湯的香味撲進里花的鼻腔里。
這麼香，她有沒有很想喝？方喬韋討好似的看著里花。
里花眼里沒有方喬韋，更沒四物湯，她的心滿滿的全是錢錢錢。
「方喬韋。」
「干嘛？」
「如果我把你送我的衣服、包包、手表賣掉，你會不會生氣？」
「東西都送你了，你要怎麼處置，是你的事，我干嘛生氣？」他關心的是，他費心張羅來的四物湯要趁熱喝啊，她不懂嗎？
好吧，好吧，她不懂，那他喂她。
方喬韋拿起湯勺，舀了一匙，湊到她嘴旁。
里花橫了他一眼，「你在干嘛？」
「喂你啊。」
「我沒手嗎？干嘛讓你喂？」他很莫名其妙耶，干嘛老是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
里花氣呼呼地搶過湯勺，一勺勺地喝。
「剛剛要是像現在這樣這麼听話，不就好了嗎？」要不然，她以為他這個方家大少爺很喜歡伺候人嗎？他只是怕湯涼了，沒了藥效好不好？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干嘛突然想賣衣服跟包包？」
「我妹要補習，需要錢。」
「為什麼你妹要補習，你就得去張羅錢？」這傻子，為那個家省吃儉用，可她那個媽媽和妹妹卻像個吸血鬼似的，一天到晚來討錢，她就算是有三頭六臂，又一天當成四十八個小時在用，也沒辦法供應她們母女倆的需索無度吧？
「她們跟你要多少錢？」
「十萬。」里花無奈地開口。
方喬韋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十萬？！你妹補那什麼習啊？一開口就是十萬！莫不是你妹把你當成提款機，沒錢就來找你要，而補習只是個幌子吧？」
而她傻傻的，被騙了，還傻呼呼的以為妹妹很爭氣。
「我妹想當空姐，所以補習費當然貴。總之，你不了解我媽跟我妹，就別亂批評，她們才沒你講的那麼壞。」
「好好好，她們沒那麼壞，沒那麼惡劣，你別生氣。」她差點把湯給灑了。方喬韋要她消氣，事實上，她媽和她妹壞不壞，根本不關他的事，他只是擔心她被騙，被傷害了。
試想，有哪個正常的母親會來找一個還在讀大學的女兒要十萬的？里花那個母親當里花是什麼，顯而易見，而里花也真夠傻的，自己省吃儉用，舍不得吃好一點，穿好一點，把省吃儉用的錢全拿去給她母親了，她母親還食髓知味，帶著小女兒來，一開口就是十萬。
十萬！里花哪來的十萬啊？
「里花。」
「干嘛？」
「要不，我給你十萬吧。」他豪氣干雲地開口。
听到他的話，正在喝湯的里花差點嗆死。
咳咳咳。
「你喝慢一點，又沒人跟你搶。」他立刻伸手幫她拍拍背。
「我不是嗆到，我是被你嚇到，你莫名其妙，干嘛給我十萬？」
「哪還有什麼為什麼？就你需要錢，而我剛好什麼也沒有，就錢很多。」因此給她個十萬，並沒多大的為難，「更何況，我以前不是也常給你錢？」
「以前是因為我讓你包養。」她將自己賣給他，所以拿他的錢，她臉不紅氣不喘，可現在他們倆什麼關系都不是，她憑什麼理直氣壯地拿他的錢！
「要不，你現在也讓我養吧。」方喬韋突然說出讓他自己也嚇一跳的提議。
他干嘛包養里花？
他又不愛她不是嗎？
思及此，方喬韋想把剛剛那句豪氣干雲的提議給吞回去，但，又想起里花辛苦工作，卻又常常三餐不濟的生活，那句「算了，就當我沒說」的話，怎樣都開不了口，于是他又自我安慰地告訴自己，沒關系，就這樣吧，包養里花，讓她過好一點的日子，就當自己是在做善事。
他是如此大人大量地打算犧牲自己，原以為里花會感激得痛哭流涕，沒想到她沒有，反倒很大聲地跟他說——
「我才不要。」
「為什麼？」方喬韋從來沒讓人這麼嫌棄過。
他這個方家大少爺要錢有錢，要臉蛋有臉蛋，想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多到要拿號碼牌去排隊，而現在，他施恩予她，給她機會，讓她當他的女人，她竟然還拿喬，說她不要！
太過分了。
「你知道多少人想要這個機會嗎？」
「知道。」
「知道你還嫌棄？」
「不是嫌棄，而是不願意。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拿號碼牌爭著要當你女人的女人們，她們圖的是什麼？是你的人？還是你的錢？」
「管她們圖的是什麼，我只需要知道她們要我，那就行了。」
「就算她們只是要你的錢？」
「錢是我的一部分。」他從不認為自己很有錢是件不好的事，相反的，有錢能讓復雜的事變得很簡單，古語有雲︰有錢能使鬼推磨，就是這個道理，「倒是你，為什麼不要我？」
「你又不愛我。」里花十分地有自知之明，方喬韋要她當他的女人，從來不是因為愛，而是看她可憐，三年前那一次是如此，這一次更是為了這個原因，「而我想談個正常的戀愛。」
「正常的戀愛？」
「就是單純的牽手、看電影、吃飯。」
「我會牽你的手帶你去看電影跟吃飯。」所以她乖一點，點頭答應了吧，他實在不想看她如此辛苦的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