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朗望著她這一笑,彷佛看見沐容春就在自己眼前,子夜般漆黑的眼眸深沉了幾分,但他可沒胡涂到真將她當成沐容春。
即使在林宛婷身上能找到許多沐容春的影子,但他也明白,沐容春已經是他的大嫂,他不能再對她有其它心思。
不過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對已經愛慕沐容春多年的他來說,一時之間還是很難放下,因此當他看著林宛婷,或者是對林宛婷好,就像彌補了他不能與心上人在一起的那份遺憾。
思及此,司徒朗望著林宛婷的目光,不禁又添了一抹柔意。
見狀,林宛婷臉兒泛紅,羞怯的低下頭,卻又不時揚起眸角,覷著俊美英挺的他。
想不到司徒家的二少爺,是個面貌俊美,身形挺拔,又有霸氣的男子,打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悄悄喜歡上他。
只不過……一瞄見坐在自個兒身旁的沐容夏,林宛婷面色倏地一沉,眼神也變得不客氣,帶有幾分仇視的意味。
沐容夏突然覺得臉上似有無形的針在刺,冷不防地抬起頭,正好撞見林宛婷正冷冷瞪著自己,然而下一瞬,林宛婷旋即展露溫柔的笑,彷佛剛才那帶著敵意的瞪視,全是她的錯覺。
「容夏,你發什麼愣?」司徒朗忽然喚了一聲。
「沐姑娘別只顧著關心我,自己也多吃點。」
林宛婷貼心替她夾菜,落落大方的舉止,贏得司徒朗一記贊賞的眼神。
沐容夏怔了怔,她可以很肯定,剛才不是眼花,也不是錯覺,林宛婷明明是在瞪她……
看來,這個林宛婷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溫柔嬌弱。
沐容夏不動聲色的望著她,再看向一直將心神擺在林宛婷身上的司徒朗,籠罩在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入夜之後,林宛婷婉拒了司徒朗想派手下護送她回京的好意,決意與他們一同留在客棧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一同返回京城。
「那個林姑娘笑起來的神韻,竟然跟大小姐有七、八成像,真教人不敢相信。」客棧的雅房里,翠音正伺候著沐容夏更衣。
沐容夏徑自尋思,許久沒有應聲,翠音一邊將外袍掛上屏風,一邊納悶的撇首望去。
「二小姐?二小姐!」翠音走到沐容夏身旁,伸手拍她的肩。
沐容夏猛地回過神,神情飽受驚嚇,拍了拍胸口,嬌瞪了她一眼。「沒事喊這麼大聲做什麼,你嚇著我了。」
「奴婢看你只顧著發呆,都不理人,怎能怪奴婢呢。」翠音說得好委屈。
「好了,沒什麼事就趕緊歇息吧。」沐容夏掀開被子,便要上榻睡下。
「二小姐剛才該不會是在想朗少爺?」翠音促狹的問。
「沒個正經!」沐容夏臉一紅,羞瞪了老是沒大沒小、喜歡取笑她的翠音。
「二小姐害羞了?」翠音沒停下,反而笑得更大聲。
「臭丫頭,你還說!」沐容夏抬了她的腰一把。
「哈哈……」翠音笑著躲開。
此時,雅房的門忽然被敲響。
沐容夏一頓,翠音也趕緊捂住嘴巴,兩人極有默契的互望一眼。
「該不會是朗少爺吧?」翠音壓低嗓子,戲謔地說。
「說什麼呢,還不快去開門。」沐容夏紅著臉,扯下屏風上的外衣,迅速穿上。
翠音笑嘻嘻的前去應門,結果門一開,看見的竟是林宛婷那張揚著笑的花容。
「林小姐。」翠音收起笑意,恭謹的欠身。
「你家小姐可還醒著?」林宛婷笑吟吟的問。
「林姑娘找我有事?」沐容夏帶著三分防備上前。
「沐姑娘要是不介意,能否讓我進去喝杯茶聊聊?」話听起來客氣有禮,但是林宛婷的眼神可不怎麼和善。
沐容夏蹙起柳眉,雖然心中充滿納悶,但還是往後一退,讓她進房。
一反先前端莊矜持的舉止,林宛婷大大咧咧的往椅凳落坐,兀自幫自己倒了杯茶,才啜了口,立刻將茶湯吐回茶盞里,美麗的面容充滿嫌惡。「這茶真難喝!」
翠音看得目瞪口呆。這、這人前人後也相差太多了吧!
早已看穿林宛婷真面目的沐容夏,反倒一點也不驚訝,淡定的坐下,同樣幫自己斟了一杯茶。「出門在外,自然不能要求太多,但求不渴不餓,便已足夠。」說完,面帶微笑的將茶喝完。
林宛婷在心中冷笑,這個死丫頭,說這種話分明是在嘲諷她!
「沐姑娘和司徒公子的交情似乎很要好?」
「我與朗哥從小就認識,我們兩家是世交。」沐容夏自然的回道。
「喔,原來是這樣,難怪司徒公子對待你就像妹妹一樣。」林宛婷有意無意的露出充滿嘲諷的笑。
沐容夏怔住,她不笨,當然也听出了她的惡意針對。
然而,司徒朗待她如妹妹,這畢竟是事實,她能說什麼?
見沐容夏沉默不語,林宛婷變得更囂張,自顧自地笑道︰「這樣說起來,沐姑娘肯定很了解司徒公子的……」
「林姑娘想知道什麼?」沐容夏心下一緊。
「很多事。」林宛婷嬌笑兩聲,有意無意的睨了她兩眼,「比如說……司徒公子是否已經訂親?他可有意中人?」
她問的每一句,都擊上了沐容夏的痛處。
司徒朗雖尚未訂親,但是多年來他心有所屬,根本不將其它女子放在眼里。
沐容夏深吸一口氣,回道︰「朗哥……尚未訂親,也沒有意中人。」
如今姊姊已經嫁給司徒大哥,司徒朗心儀姊姊這件事,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以免傳出什麼閑言閑語,讓姊姊與司徒朗難做人。
「真的嗎?」林宛婷露出雀躍又欣喜的笑。其實她早就問過司徒朗的手下,知道他尚未娶妻,她會特意來問沐容夏,一來是試探,二來是下馬。
「林姑娘為什麼要打听這些事?」沐容夏不解。
「告訴你也無妨,打從我見到司徒公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他。」林宛婷大膽的說。
「林姑娘,你也太不害臊了吧……」翠音小聲咕噥。
「翠音。」沐容夏睞了她一眼。
「這里就只有你們主僕二人,沒有其它人在場,我說這些話也沒什麼。」林宛婷毫不在意。
「林姑娘想喜歡誰,那是林姑娘的事,不必告知任何人。」
林宛婷勾起得意的笑,假惺惺的道︰「司徒公子當你是妹妹,日後如果我和他成親,算起來你也是我的妹妹。」
「成親?!」翠音驚呼。這兩人八字都還沒一撇呢,虧她能想這麼遠!
「是呀,男未婚、女未嫁,什麼事都很難說,不是嗎?好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吧。」林宛婷起身,扭腰擺臀地離開。
「真是太過分了,她根本是來下馬的!」不速之客一走,翠音氣沖沖的關好門,替自家小姐感到氣憤。
沐容夏只是淡淡微笑,沒有多說什麼。
「二小姐,你都不生氣嗎?」翠音發現自己比主子還激動,不禁納悶起來。
「生氣又能怎麼樣?她說的對,男未婚、女未嫁,會發生什麼事都很難說。」
「她說嫁就嫁嗎?朗少爺還不一定會看上她呢!」怕主子難過,翠音趕緊出言安慰。
「別嚼人舌根了,緣分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誰也說不準。」沐容夏阻止她再繼續說下去。
「二小姐別氣餒,朗少爺總有一天會明白你心意的。」翠音並不曉得她已經向司徒朗表白心意,而且被拒絕沐容夏點點頭,強顏歡笑。
希望回到京城之後,一切都會好轉……等朗哥逐漸接受姊姊已經是他大嫂的事實後,應該就會慢慢放下了。
也許到那時候,朗哥的眼中才會有她的身影。
隔天一早,沐容夏才剛梳洗完畢,就听到房門被敲響。
「沐二小姐,少爺請您至客棧的雅廳用早膳。」隨從在門外通報。
「告訴朗少爺,我家小姐立即就到。」忙著幫沐容夏整理衣衫的翠音回道,遣退了司徒朗的隨從。
她就知道朗少爺是關心二小姐的,還不忘派人通知二小姐用膳,朗少爺心里肯定有二小姐,看來二小姐根本不需要在意表里不一的林姑娘。
「瞧你這麼高興,有什麼好事嗎?」沐容夏好奇的問。
「當然高興啊,朗少爺這不一早就派人來請二小姐了,依我看,朗少爺還是十分在意二小姐的。」
听翠音這麼說,沐容夏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是呀,雖然朗哥昨天對她問起林宛婷的事情時似乎不太開心,但是朗哥始終還是在乎她的。
思及此,她的俏臉上揚起一抹笑,昨晚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走吧,別讓朗哥久等。」
「是的,二小姐。」
沐容夏讓翠音牽著步出房外,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客棧雅廳,卻不見司徒朗的身影。
沐容夏心里一陣疑惑,正想讓翠音去問問原因,司徒朗的隨從卻早一步候在雅廳外,傳來司徒朗的訊息。
「沐二小姐,爺讓我來通知您,爺有事,不過來用膳了,請您用膳後至大廳,一同啟程回京。」
「朗哥發生什麼事?要不要緊?」沐容夏面容擔憂的問。
「回二小姐,爺沒事,是林姑娘剛才不小心摔著,爺正在照顧林姑娘。」
「摔著?」沐容夏皺眉。
「是,林姑娘下樓時摔著,是爺救了林姑娘,興許無啥大礙,不過林姑娘過于驚嚇,爺已經請了大夫替林姑娘診脈,目前正在房里等大夫看診,才請小的過來稟報二小姐。」
原來如此,看來朗哥的一顆心都放在林宛婷身上了。
沐容夏苦澀一笑。「就請小哥知會朗哥一聲,說我等會兒就到大廳。」
「是,二小姐。」隨從對她恭敬的一鞠躬,便立即離開去復命。
沐容夏用膳的心情也沒了,索性帶著翠音去關心林宛婷的情形。
「朗哥?」
一到林宛婷房外,只見司徒朗攙扶著林宛婷從屋內走出。
「你怎麼不在大廳等著?」司徒朗問。
「因為擔心林姑娘,就過來了。」
「讓沐姑娘擔憂了,小女只是腳稍稍扭傷,並無大礙,司徒公子還是讓小女自己走吧。」林宛婷佯裝虛弱的「我怕林姑娘腳傷加劇,還是讓我幫忙攙扶著,以免又摔傷了。」司徒朗堅持的說。
假裝虛弱的林宛婷聞言,對沐容夏露出得意的笑容,儼然一副勝利者的模樣。
沐容夏這才驚覺,林宛婷受到驚嚇還有腳傷,可能都是裝出來的,再看見司徒朗如此呵護林宛婷,她的心,不由得一陣陣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