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之所以來拜訪邢校豐,是因為沈嘉凝轉到邢克壘所在的學校,所以第二天上課,進教室的邢克壘就看見沈嘉凝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上。
十四年前,他們是同班同學。
沈嘉凝屬于那種自骨子里向外散發冷漠氣質的女生,或許是前一天她也看見了打群架的邢克壘,對他並無好感,所以成為同學後的兩人相處如陌生人。
學生時代,像邢克壘這種運動型的男生是非常招女生喜歡的,別看現在他逗起米佧很是手到擒來,他卻是比較晚熟的,雖然那時偶爾也因為女生寫情書給他而沾沾自喜過,可是在校期間倒是沒有交過女朋友。
沈嘉凝的出現並沒有像許多言情小說里描寫的那樣,激起邢克壘的征服欲,雖說是父親戰友的女兒,在他看來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尤其還是個早戀的女生,他很不喜歡。
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年,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結果出來的那天,連書包都懶得背的邢克壘,把班導要求家長簽字的試卷揣在褲子口袋里,猜測著老爸看到分數後是該揍他呢?揍他呢?還是揍他呢?邊意態慵懶地抄近路往家走。
經過一條街就看見陸江飛和沈嘉凝,從兩人站立的姿勢來看,邢克壘判斷不出是陸江飛拉沈嘉凝的手,還是他們根本就是在牽手,當然他也無心去管,而正是這份無心,輕易錯過了沈嘉凝投過來的求助目光。
邁著流星步,邢克壘徑自走過去,經過陸江飛身邊時,他毫不客氣地推了對方一把,「借過。」
打群架之後,陸江飛對邢克壘有幾分忌憚,盡管內心對他蠻橫的語氣和推自己的行為很不滿,倒也沒發火,對視一眼後他扯過沈嘉凝,給邢克壘讓了路。
邢克壘挑眉笑了笑,然後痞痞地吹了聲口哨,像是在嘲笑陸江飛當眾和女朋友調情被他撞見,可是就在他即將與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手腕猛然被人抓住了。
邢克壘停住,目光從手臂上那只縴小的手移到沈嘉凝惶惑的臉上,他冷聲問︰「干什麼?」
沈嘉凝咬了一下唇,彷佛下了很大決心,「他纏著我。」
邢克壘其實想說他纏著她,她拉著自己干嘛,抬眼看向神色瞬間陰郁的陸江飛,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裝不明白啊?叫你放手。」
然後陸江飛想把沈嘉凝拉到懷里帶走,然後邢克壘在沈嘉凝抓住他小臂不松手的情況下,搶先一步將她攬到自己身側,然後被壞了好事的陸江飛惱羞成怒先動了手,然後邢克壘第一次因為一個女生和人打架,然後第二天學校就傳開了,說冰山美人沈嘉凝其實是邢克壘的女朋友。
邢克壘沒有否認,只是當邢校豐懷著照顧老戰友女兒的心思,把寄居在親戚家的沈嘉凝叫來吃飯時,邢克壘輕描淡寫地說︰「需要的話我來澄清。」
沈嘉凝冰雪聰明,當然明白他不否認背後隱含的保護之意,她展顏一笑,「不用。」
邢克壘粗枝大葉地沒有明白人家這抬眸一笑里芳心暗許的含義,無所謂地聳肩,「隨便。」便抱著籃球出門。
◎◎◎
很快進入高三,邢克壘在邢校豐的打罵和夏宇鴻的勸說下,收了心備考,在此期間,沈嘉凝常以找邢克瑤為由不請自來。
對于邢克壘的個人問題,邢校豐向來不操心,用他對妻子的話來講就是,「這個兒子大逆不道起來,我也是管不動的。」可見邢克壘有多難管教,所以盡管看出沈嘉凝對兒子的心思,夫妻倆也什麼都沒說。
在學習方面,男生總有種厚積薄發的沖勁,高二還各科不及格的邢克壘,高三下學期時已經是年級第一了,對于這樣的成績,邢校豐表示滿意。
大考最後一天,炎炎夏日里,邢克壘騎自行車去考場,在半路被陸江飛和他一眾兄弟攔住。
過程是混亂的,結果是不堪設想的,等手臂和腿都掛了彩的邢克壘擺月兌陸江飛趕到考場時,已經進不去了,站在鐵門外面,年少輕狂的邢克壘差點把嶄新的自行車拆了。
就這樣,那一年邢克壘沒能如願考上軍校。
震怒之後,邢校豐把他打包扔去了別的城市的部隊。
三個月後,有人來部隊看他,見到黑瘦但明顯結實了的邢克壘,沈嘉凝撲進他懷里哭了。
除了母親和妹妹,邢克壘沒被異性抱過,他尷尬地抓了抓精短的頭發,猶豫再猶豫後輕輕拍了拍沈嘉凝的背,以一副無所謂的語氣安慰她,「沒事,早晚都是要來部隊的,上軍校也混不出明星大學的水平。」
沈嘉凝哭得更厲害,「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招惹了陸江飛,你也不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找著機會再好好修理那家伙。」他適時退開一步,看到她哭花的臉笑了,「這是涂了幾層啊?眼淚都蹭到我的軍裝上了,回頭班長問,我就解釋不清了。」
沈嘉凝破涕為笑,「你就愛逗人。」話音未落,她踮腳親了他側臉一下。
邢克壘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傻了半天,直到他因訓練磨破的手被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撫模,他才恍然回神,抽回手,他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那個什麼,妳坐吧,不能坐床啊,破壞了整潔,班長會罵我,妳坐小板凳吧。」
誰能想到二十歲不到的邢克壘竟是個靦腆的男生,看他從臉紅到脖子,沈嘉凝輕笑出聲……
回憶至此,邢克壘就感覺到摟在米佧腰間的手背上被滾燙的淚沾濕了。
米佧大多數時候看起來是笨笨的,可是哪怕邢克壘是以男生、女生代替他和沈嘉凝的名字,她還是听懂了。
她確實沒奢望過他的過去是一片空白,但當事實擺在眼前,她還是覺得接受不了,尤其想到邢克壘主動提及此事必定是有用意的,米佧就有些慌亂。
邢克壘哪里還說得下去,把她僵著的身子扳過來,心疼地以指月復為她抹淚,低啞著嗓子說︰「對不起,寶貝,對不起。」
米佧強忍著不哭,「然後呢?」
然後就是自從那天起,沈嘉凝就開始以女朋友的身分每周寫信給邢克壘,囑咐他積極受訓、注意身體之類,而且每封信的最後都會寫一句,我在學校等你。
偶爾沈嘉凝到部隊看他,听到同班戰友起哄,「有人來送溫暖了,閑人退避。」邢克壘就笑。
盡管從小就飛揚跋扈慣了,但邢克壘絕不是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心知肚明不讀軍校在部隊就沒有發展,加上邢校豐常打電話督促他上進,他在次年就不負眾望地從部隊考上了軍校。
可是軍校不比一般高校,除了每天高強度訓練和定期考核外,假期更是少得可憐,從那時起,他和沈嘉凝就很少見面了,確切地說,自從他入伍,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即便如此,默認了沈嘉凝女朋友的身分後,邢克壘還是惦記她的,然而他不是個浪漫的人,盡管他也盡可能地抽時間去學校看她,想方設法請假想要陪她過生日,可是比起其他男生熱烈高調的追求,沈嘉凝身為漂亮女孩的虛榮心他是沒有辦法滿足的。
四年後,邢克壘軍校畢業,被分配到電子對抗營下轄的指揮連,半年時間見習班長期滿後,他在一群技術兵中月兌穎而出,正式授中尉餃,成為副連級軍官。
那天他很想與沈嘉凝分享喜悅,卻沒找到她,邢克壘當時也沒放在心上,只以為她和同學出去玩了。
二十幾歲的大好青春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他開始一心撲在工作上,忽略了沈嘉凝的變化。
有一天,他因訓練扭了腰閑了下來,再次打電話到沈嘉凝的寢室,響了很久才有人接,听他說找沈嘉凝,那邊的小女生像是和誰確定了一下,才嗓音清甜地告訴他,「她和男朋友出去啦,你是誰呀?需要轉告嗎?」
邢克壘有點傻住了,「妳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妳再說一遍她和誰出去了。」
「你是找沈嘉凝吧?」女孩捂住話筒,邢克壘隱約听到她又確認了一遍,然後清楚地告訴他,「她是和男朋友出去的,就是她學長……」
女孩的話還沒說完,邢克壘就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