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府,是坐落在城西的一戶富貴人家。
現任當家景時平,身兼御史大夫及太傅二職,公正廉明,宅心仁厚,深受百姓們的愛戴。
景時平有一妻一妾,妻子方紫瑤年輕時是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才女,嫁入景家後,與景時平鶼鰈情深,羨煞旁人。可是世事並非總如人意,盡管景氏夫婦感情再好,也還是得面對「繼承香火、傳承子嗣」的生子壓力。
景夫人自小身體欠佳,再加上長輩催促的壓力,在這種狀態之下,根本就無法輕松的懷上孩子。景時平無奈,只好同意再娶一房小妾進門。娶進門的小妾蘇絢玉倒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雖然不似方紫瑤那般有才氣,但至少她的肚皮挺爭氣的,一連生了三個兒子。
照這樣的情況看來,想必蘇絢玉在景家的地位應該是水漲船高了吧?
蘇絢玉自個兒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景時平始終鐘情方紫瑤一人,在達成了傳承香火的使命後,他最大的心願還是和心愛的妻子孕育屬于他們兩人的孩子。
不久,景家最小的孩子,也是方紫瑤唯一的孩子出世了,那人正是景雨茉。
景雨茉繼承了母親方紫瑤美麗的容貌,也遺傳了父親景時平聰慧的頭腦,又是景家唯一的女娃兒,因此很得大家的疼愛。
景時平疼她,可以說疼到骨子里去了。誰教她身上流著的是他心愛妻子的血呢?只要是景雨茉開口要求的,景時平幾乎沒有反對過。也就是這樣的百般縱容,才養成了景雨茉那可怕的個性。
雖然還不到十歲,但景雨茉在景家儼然就是第二個女主人。
景府里的人,從大到小,從老到少,沒有一個敢不听從她的命令。
就像現在,她帶了一個髒兮兮的男孩回來,也沒有人有那個天大的膽子敢阻止她,甚至把她帶回來的那個男孩趕出去。
「來人,準備一桶干淨的熱水和一套干淨的衣物到我的房里來,動作快一點。」景雨茉一邊下著命令,一邊領著男孩走向她所住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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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雨茉所住的院落是幽夢閣,這是景府最隱密也是風光最好的一個院落。
景時平為了這個得來不易的寶貝女兒,可是花了好多銀兩,特地請人替她打造了一個荷花池,除此以外,幽夢閣的四周還種滿了花草樹木,至于里頭的裝潢擺設,用的更是各種上等的建材。
總歸一句話,現在在這個家里,若要說景雨茉是第二受寵的,還沒有人敢自稱第一。
景雨茉的個性倒也奇特,雖然集三千寵愛于一身,但不喜歡身邊有人打擾她。因此,幽夢閣內除了她以外,沒有其他人或是奴僕在這里伺候著。
盡管她還不到十歲,不過行事作風卻像個大人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景雨茉一路領著男孩走進她的閨房,似乎不覺得這樣的舉止不太合宜。
娘常對她說,女孩子家的閨房是不許男人踏入一步的……要是被人發現了,那是會敗壞名節的。現在她不但領了一個男孩進來,而且還是個髒兮兮的男孩,那又怎麼樣呢?她是景雨茉,景家老爺的掌上明珠,有誰敢對她說個不字?
「南……俞晨淵。」俞晨淵深沉的目光落在景雨茉的身上。他不明白這個小女孩為什麼會願意把他這個渾身骯髒的人帶回來,是因為一時興起?還是太過寂寞,想找個人陪伴?他覺得前者應該比較可能。這個小女孩在這個家的地位想必是非常尊貴,否則剛才那些人也不會對她唯命是從了。
「俞晨淵?挺好听的名字。」她露出迷人的笑容,但那笑容只出現了一下便消失不見。「停止你那打量的目光。你不必覺得很訝異,為什麼我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娃會如此猖狂?因為我是景雨茉,在這個家里,人人都會順著我的意。還有,之所以會把你帶回家,有兩個原因。一,你需要我;二,我也需要你。」
景雨茉滿意的迎上了俞晨淵詫異的目光,看來她說的話還挺讓他吃驚的嘛!
他的反應讓她的心情很是愉悅。
像他那樣看起來像乞丐一樣髒的人,她本來是可以不理會的,但是他救了她,再加上她又需要一個服侍她的人,所以便將他帶回景府。
「主子,您要的熱水還有衣服,給您送來了。」幾個人扛著一個大木桶,還有提著幾壺熱水,走了進來。
「你,木桶擱那。你、你,趕快把熱水注滿。還有你,干淨的衣服放在我床上。」她忙不迭的對著眾人下達指令。
等到所有的人忙完了,離開以後,她的閨房又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
她從櫃子里拿出好幾個瓶子,將里頭的液體統統倒入木桶內,只見原本透明的水頓時變成了混濁的乳白色。
「俞晨淵,月兌衣服。」
「月兌……月兌衣服?」俞晨淵瞪大雙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還是漏听了幾個字,她剛剛對他說「月兌衣服」,是這樣沒錯吧?
她剛才說帶他回家的原因是因為「她需要他」,應該……不是那種需要吧?
「難道你洗澡時都是穿著衣服洗的?」她是主子,她吩咐什麼,他照辦就是了,居然還敢質疑?
洗澡……原來是洗澡。俞晨淵松了一口氣。
「洗澡……當然不是穿著衣服洗。」他也沒有為了省水省到這種地步吧!
「很好,那你立刻月兌掉衣服。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了,動作快一點,不要浪費本小姐的時間。」她再度下達命令。
「可是……」這樣不太好吧?他沒有……沒有在他人的面前洗澡的習慣,還是說……她有看人洗澡的習慣嗎?實在是搞不懂這位大小姐。
「麻煩。」她面露不悅,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替他把身上的髒衣服月兌掉,然後不太好意思的開口,「剩下的……你泡進水里以後……自己月兌。」畢竟是女孩子家,縱使大膽也還是有個底限,她雙頰微紅的看著上半身赤果、下半身只穿著一條褲子的俞晨淵。
「其實不必勞煩主子,洗澡這等雜事,小的自己來便可。」俞晨淵將景雨茉害羞的模樣全數納入眼底,原來她臉紅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他忍不住勾起淺笑。
「俞晨淵,你要記得,你是我景雨茉的,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就連你的笑容也是屬于我的。從今以後,不許你隨便對別人笑。還有,你不準叫我『主子』,要喊我『小姐』。總之,在這個家里,你只需要听從我一個人的命令即可,其他人的話,你大可不必理會。」她突然變了臉,害羞的模樣不再,反而以一種霸道的口吻對他說話。
「是的,小姐。」雖然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服侍她至少比在外頭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好多了。
「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必須像個影子一樣跟著我,我到哪里,你就要跟著我到哪。至于晚上睡覺,你也必須睡在我旁邊。」
「我和小姐一起睡?這似乎不太妥當。」
「少廢話,我說什麼,你照做就是。」
「是的,小姐。」
「那麼……趕快把那件髒褲子月兌掉。」她的臉又紅了。
「是的,小姐。」
然後,俞晨淵洗了生平最痛苦的一個澡。
俞晨淵其實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
當景雨茉替他梳洗完畢,換上她大哥的衣袍時,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干干淨淨的他就像是一個貴族的公子哥兒,甚至絲毫不比她那三個哥哥遜色。
看來她還真是揀到寶了。
「主子,老爺還有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三位少爺,都在大廳里等著,說要看看主子帶回來的……」前來傳話的人頓了一下,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景雨茉帶回來的這個人,最後終于找到了一個適當的說詞,「客人。」反正只要是小姐……不對,是主子帶回來的人,就算是乞丐,也要說是客人就對了。
「也好,就讓他們看看我帶回來的這個『客人』。」景雨茉微笑,笑意卻沒傳到眼底。
她知道一定又是某人要來找她麻煩了,否則就算她帶一個尸體回來,她爹也不會過問的。
「下去吧!向他們通報,本小姐很快就會過去。」
傳話的人因為她的逐客令,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沒辦法,大家對景雨茉這個小主子是又敬又怕,能夠不要接觸,最好是不要接觸。
「小姐?」俞晨淵略帶疑惑的眸子對上景雨茉的雙眼。
他被帶進景府還不到一天,對于這個家的所有事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淵,你不用太在意。我說了,你只有我一個小姐。所以待會兒去大廳,你只要點個頭就可以了。」她主動牽起他的手,而他並沒有排斥,這樣的反應讓她不由得露出微笑。
「是的,小姐。」他還是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所有的事情對他來說仍然像謎團一樣,不過他並不討厭她。
他打從心底想要服侍她、對她好,對他的小姐,景雨茉。
「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手。」他的手暖暖的,讓她有些舍不得放開。
「是的,小姐。」
「不管等會兒發生什麼事,你只需要記得一件事,那就是只听我一個人的命令。」她重申,他,俞晨淵,只能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