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是一條粉紫色的絲巾,而且是官少飛自己挑中的。
一見生意上門,櫃姐笑咧了嘴,笑吟吟的將絲巾往秦兆艷的頸間比劃著,同時不斷的鼓吹,「很漂亮喔!先生的眼光真好,您看,這一條的顏色跟小姐的膚色特別搭襯呢!」
是嗎?嗯……好像真的還不錯。秦兆艷本能的往鏡子里瞄了眼,似乎是默認了櫃姐的話,一抹滿意的笑紋不自覺的漾在唇邊。
「那,如果皮膚沒她的黑呢?」官少飛冷不防的開口。
頓時,她看見鏡子里自己的那張臉龐真的全黑掉了。
她原本微勾的嘴角僵住,再交會著櫃姐投注的目光之後,泛黑的臉龐也開始感覺一陣灼熱,臉色倏地由黑轉紅。
此時,櫃姐似乎也意會到什麼,顧著鏡子里秦兆艷那張成了冏字的臉龐,然後陪著干笑,收回視線,也同時收回比劃的絲巾。「呃……那當然更好看了,皮膚白的話,什麼顏色的絲巾都好搭。」
「那你說呢?」視線停留在絲巾上,絲毫不察秦兆艷臉上變化的官少飛,還問了這麼一句。
「很好啊!禮物由你自己來挑,當然是最好不過了,這樣子如果你踢到鐵板,被人家打槍了,到時候才不會牽拖到我身上來。」吸了一大口氣,她冷聲回應。
「欸,你這是詛咒嗎?」對著她忽然又擺出的臭臉,官少飛只是感到莫名所以。
「詛咒?不好,我不喜歡這個字眼,換個說法,『許願』應該會比較好一點吧!」
「惡毒!你簡直就是……魔女!」
「魔女?OK,我願意,最好是我有那個魔力讓願望成真。」然後她就等著沐浴吃齋,備鮮花素果來敬天禮佛。
別怪她太狠,想到自己陪著他挑禮物去討好另一個女人,到頭來還要被損得這麼狼狽,嘔得她不得不靠那張嘴巴討討便宜,同時也由衷希望他快快買單,快快結束這一切。
只是,「意外」卻在買單之後,他們準備離去的時候發生了。
就在要搭乘手扶梯下樓的那一刻,秦兆艷發現官少飛的臉色倏地一沉,循著他的視線,看見了不遠處櫃台前的一對男女,似乎是正在挑選披肩。
背對著他們的男人看不見臉龐,正在小心翼翼的幫忙調整女生身上的披肩,然後低下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只見女生微微低頭,年輕秀麗的臉龐露出一抹嬌羞甜蜜的笑容。
「那個女的好像有點眼熟……喔!我想到了,她很像夏之……」秦兆艷嘴里那個「玥」字還沒說出口,忽然被他拉了一把。
「啊!」
官少飛又快又急的動作,迫使她還沒穩住的腳步直接站上了手扶梯,整個人也跟著搖晃了起來。
幸好他及時探出貨手臂緊緊環過她的腰肢,一把攬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你干什麼?」秦兆艷出自本能的攀附著他,在他的胸懷里噴出挾著怒火的字句。
「我……」似乎也覺得自己魯莽,官少飛訥訥的開口,「抱歉。」
啥?打從認識以來,這可是第一次听見他說抱歉。她微微怔住,抬起埋入他胸懷的臉龐,忍不住打量著。
「她是夏特助沒錯。」官少飛保持直視前方,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她那無限疑惑的眸光,不想听見她再多問什麼,索性直接做出了回應。
「呃……」喔!情況好像有點不妙。
她抬起眼眸,愣愣的望著他因為抿住雙唇而更顯緊繃的下巴線條,然後很自動的再度垂下長睫,無意識的盯著逐漸往下移動的梯面,所有的問號也自動吞進肚子里。
這時候再多問什麼都是多余的吧?看夏特助跟那個不知名的男子那般親密,就知道關系匪淺,所以……他這下子真是被打槍了?踢到鐵板了?
不會吧?是她的詛咒靈驗了?那……那……
接著呢?她可以準備沐浴吃齋及鮮花素果了?可是……
怎麼辦?她愈是想到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心里就愈不安,甚至感覺到身邊男人出奇的安靜之後,她不但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歡呼心情,竟然還有一種……罪惡感!
相較于她的心思轉折,官少飛也在暗自思量著什麼,一對濃眉也不由自主的糾結。紙
就在幾分鐘之前,他確實被整個意外沖擊到了,夏特助疑似有男朋友是一種意外,而他自己那種幾近倉皇而逃的表現卻又是另一種讓他更無法接受的「意外」。
在那一刻,他第一個想到秦兆艷這小妮子肯定笑翻的表情,讓他選擇了快閃遁逃,也讓他在事後為這種有辱英名的作為而懊惱不已。
只是,這樣子的心情好像不太合理……
忽然,他想起一件挺吊詭的事。眼見夏之玥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除了驚訝之外,他似乎應該感覺難過才對,怎麼淨在擔心被秦兆艷嘲笑呢?
直到手扶梯抵達地面之後,官少飛猛然驚覺到另一個更加不合理的地方。
她居然像一只乖巧的小貓咪一樣,還掛在他的臂彎里?
一樣想得太過專心的秦兆艷,在這時候終于也發現到什麼,就在他松開臂膀之際,整個人迅速從他身邊彈開來,一張臉也因為竄熱而滿布霓色。
「你……居然會臉紅?」他好像又把重心放錯地方了。
「誰……誰臉紅了?我看是你才要眼眶紅呢!喂,你可別哭啊!」什麼叫做她「居然會」臉紅?是說,她臉皮厚還是沒神經?可是話才出口,她馬上感到後悔。
這樣子……會不會有點趁人之危?
「哭?」他搖頭失笑,不理會她,逕自邁開大步,往外走去。不走快一點不行啊!瞧吧!那丫頭果然一逮著機會就要使壞了,對著落井的他,她不但是會扔下巨石,甚至還可能搬出一車車的砂石來個直接填坑。
秦兆艷看著他的步伐愈走愈快,腦子里也很自然的浮現了某種畫面,比如兩泡淚眼、抽搐嘴角……
想象著那道依然直挺挺的背影,可能隱藏著怎麼樣也不願被他人看見的哭喪表情,她露出完全理解的表情,不自覺的放慢了步伐,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尾隨在他身後。
就這樣安靜的走了一段路,隨著惻隱之心的萌生,她回想到自己剛剛的言行,愈來愈覺得不安,忽然覺得自己很不人道,腳步也愈走愈沉重,最後索性定住不動了。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她也從來不喜歡縱容不喜歡感覺的存在!
「官少飛!」秦兆艷忽然大聲呼喚他的名字,小跑步追了上來之後,就直接擋在他的面前。
官少飛著實吃了一驚,沖著她那句中氣十足的橋喝聲,當下以為這丫頭是不是又忽然凶性大發而準備要放手一搏,直到定楮一望,發現了她擋在眼前的那顆頭顱居然壓得低沉,這可讓他又納悶起來。
「你……」古怪!可疑!她到底想干什麼?
「我要對你說……對不起。」決定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到底,秦兆艷提了一口氣,大聲的說。
「你……你……」禮多必詐,這是……先禮後兵嗎?第一次看見這丫頭認錯,但他還來不及高興,已經先有了某種警戒,暗暗穩了下腳步,提防著下一刻她可能的任何動作。
「厚!不要一直你你你的,好嗎?我已經說得這麼大聲了,難道你還沒听清楚?我說我很對不起!我剛剛說什麼你會踢到鐵板、會被打槍的那些話,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時的氣話,不是真的想詛咒你跟那個夏特助,我是說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她一鼓作氣的說,聲音十分洪亮。
「我……」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她搶了話。
「別插嘴!听我說完。」自首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所以請勿打擾中斷。
「喔……」有人道歉的時候是這麼凶的嗎?官少飛愣了愣,然後伸出手,表達出「請」的意思,旋即換來她劈哩啪啦的一大串。
「我知道我剛剛說什麼,你會哭紅眼眶,這些話是過分了些,但我不是真的想幸災樂禍,其實我可以了解你現在的心情,就算你真的哭紅了眼,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別听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那些屁話,男人也是人啊,難過當然可以哭,太矜持的話,是會早死的,這可是醫學報導過的,所以你難過的話就哭吧!哭一哭會比較舒服一點,我發誓我一定不會笑你,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