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烏溜溜的雙眸在他的臉上打轉,似乎在探試著這個答案,而無獨有偶的,還多了些不相干的人也好像急著想知道。
那些已經離開的路人居然又掉頭回來,臉上只有一式的興奮表情,就像是在期待一場好戲的開始。
秦兆艷發現了閑雜人等的存在,忍不住遞上自己的杯子,然後看著欠身佔據桌面而活像只噴火龍的男人,無辜的眨眨眼。「你累了嗎?要不要來一杯?這樣不太好看。」話一說完,又努努嘴,示意些什麼。
看……看見了!還來不及發作的官少飛,循著她有所示意的顧盼方向,看見了那群又聞風而至的「閑人」,也看見有人居然還拿著手機狂拍。
是有沒有這麼閑啊?還是說拍吵架的畫面也可以領取檢舉獎金?
都來看戲了,要不要干脆搭個棚,搬張椅凳,最好再備壺茶水,嗑個瓜子?他認真的懷疑著這些路人都是號稱「龍老怪」的父親龍川井所招募而來的。
不過他倒也認同秦兆艷的話,這姿態是不太好看,特別是對于像他這種翩翩美男子,漂亮入鏡的講究也是一定要的。
重新坐回椅子上,他順順身上的衣裳,用帥氣的動作撥理了下額前那綹劉海,挺直的背脊往椅背靠去,一雙長腿優雅從容的交疊著,然後露出那一貫的迷人淺笑,熠熠眼眸牢牢的瞅住她。
「花倫」上身了嗎?發現他忽然沉定下來,而且兩只賊眼還盯著自己,秦兆艷撇嘴,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卻暗暗有了警覺性,這家伙又想玩什麼把戲?
不,他不玩了,他真的累了。圍觀的人群一離開,他也把話直接說白了。「你以為我沒看到剛剛那個人就是阿德嗎?而且我還知道他是奉了我爸的命令,主要是想勸你跟我交往,我說的沒錯吧?所以,你說你答應了?哼哼。」怎麼可能?官少飛搖頭失笑。
「怎麼?看你的表情,你現在是不相信我真的答應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在害怕我會答應?」
她的問話讓官少飛有了片刻的沉吟。
這個回答,可能得好好琢磨、琢磨。說他不怕的話,可能會不小心激著她,結果恐怕會適得其反;但要他說怕,不但自己沒面子,也難保這壞丫頭不會樂得勇往直前。
面對她不懷好意的打量目光,他的腦子也在快速的匯整所有的教戰守則,直到確定對自己最有利的戰略之後,清清喉嚨,開口說道︰「我當然不相信你會答應,除非是你表里不一。如果你只是表面上排斥我,卻早就已經悄悄暗戀我,那你就有可能會答應,因為你正好可以來個順水推舟,然後就……」就這樣。意思應該不難了解的。他頷首,滿臉的體諒和憐憫。
「哼哼。」秦兆艷只手托腮,對著藉由擠眉弄眼來示意的男人咧了咧嘴角,哼笑的說︰「何必這樣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想玩哪一招嗎?你故意這樣說,就是想看我為了證明自己對你沒意思,然後表態拒絕,對吧?怕就說怕嘛,何必拐彎抹角呢?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呿!」
很好,剛剛是「不男不女」,現在再加上「婆婆媽媽」,這丫頭非得這樣子刻意錯置他的性別?長得比女人俊美,是犯了哪條萬惡不赦的罪名?
「大男人?說得好,我很慶幸你是這麼說我的,那我就省事多了,不必傷腦筋去想自己該采取什麼樣的實際行動,好讓你相信這一點。」
凌揚的濃眉抖了抖,他對她露出陰森的笑容之後,又恍然大悟似的接著說︰「噢!我好像忘了給你按個贊,你剛剛說的好極了,一個大男人當然不可以婆婆媽媽,就像一個女人應該有個女人的樣子,如果脾氣太壞,個性太野蠻,老是動不動就想跟人家動粗,你說那像樣嗎?簡直是不成體統、不倫不類……嗯,應該也可以說是不男不女,喔?」上揚的尾音像是詢問,卻也是一種挑釁。
「官少飛!你……」秦兆艷顯然快要沉不住氣,眉頭瞬間皸起,圓潤的黑眸中早已怒火簇燃。現在是怎樣?不把那些路人叫回來排排站,他嫌不夠熱鬧嗎?
搶在她任何反撲到來之前,官少飛的神色又倏地變得溫和,原是針鋒相對的語氣也跟著疾轉而下,「不過話說回來,有時候脾氣壞也不代表這個人就真的壞,你說對不對?」
這一報還一報,是他向來的接待原則,而該討切討到了就夠了,也是他準備拿來積下輩子福氣的另一種慈悲,更何況他可沒心記自己約她出來的真正目的,那絕不是為了給街道多點熱鬧的。
沖著那個「目的」,他揚起嘴角,語帶推崇的說︰「就像你,脾氣雖然有點不太好,但至少你這個人夠坦白又講義氣,只要看見別人有困難,你一定會出手幫忙,而且不求任何回報,像這種人,如果換作古代的話,可以說是不讓須眉的巾幗英雄,要不然就是路見不平、行俠仗義的女豪杰呢!」
見鬼了?還是他被附身了?秦兆艷睇著他那張滿嘴恭維而涎笑的臉龐,一時之間倒是愣住了。
喝!來這套?灌迷湯嗎?夸個兩句就想哄她嗎?好吧!她承認自己就是那種伸手不打笑臉人的人,就算這家伙佯裝誠懇的笑臉依然讓人感覺油滑,不過沖著他這番話正好符合她對自己的期許,所以她喜歡也可以接受。
「雖然你說的只是事實,但我還是要說算你有眼光,只是……你一知道我回到台灣就急著約我見面,應該不是只為了要表達你個人對我的崇拜吧?」
「咳,咳咳……」她那句「崇拜」就像炮彈一般擊中了他,讓他頓時搗著胸口,嗆咳起來。搞什麼東東?這女孩還真敢講?他崇拜她?!
「不用急,有話慢慢講。看你的嘴巴這麼甜,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事求我幫忙,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跟我商量,我也沒有那麼難說話,就像阿德一樣,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一直哀求我,拜托我給他家少主子一個機會,所以我就算是有千百個不願意,最後也沒有直接拒絕他啊……當然,你最好別學他用哭的,用說的就可以,那我會比較習慣一點。」她努努嘴,一臉無奈。
他瞪視著她,半晌,吸口氣,再吸口氣,同時,那些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管黑貓白貓,會抓老鼠的就是好貓」等等的話,也轉換成跑馬燈的字幕快速掠過腦海,直到他終于重新擠出一抹燦笑。
「當然,我怎麼可能那樣做呢?」還哭咧!該哭個夠的人,應該是那個讓自己丟臉的死阿德。不過沖著已經進入的話題,他選擇暫時斂下情緒,持續那種讓自己快要作嘔的諂媚笑容。
「剛剛才說你是巾幗英雄、是女俠,只要看別人有困難,你就會出手幫忙,而且不求回報,不是嗎?」
呃?秦兆艷再度愣住。與其相信這男人轉了性,她比較相信他是吃錯藥。他一反過往囂張的模樣已經夠稀奇了,居然還能在她面前表現得這麼的……恭敬?
「是……是這樣沒錯啦!」害得她反而不習慣,一臉別扭的回應,但話才說出口,馬上捕捉到他眸底那抹稍縱即逝的詭異喜色,她的心陡然一沉,腦子也快速閃過「禮多必詐」這句話。
她……中計了嗎?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就知道我找你準沒錯,你一定會很樂意幫我這個忙。」他用的是肯定句,沒有任何質疑的空間。
……是中計了,她很清楚的知道,而且還可以確定這是請君入甕,同時這個甕還是由她自己打造的;簡單的說,他套用她自己說過的話,想讓她「作繭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