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當千炫大陸上的人還沒有國家疆域的建立時,他們是以部落的方式存在,依著特別的屬性聚集成一個群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各自為政;以物易物,偶有征戰,但大多時候都為了生存而忙碌,誰也不會管誰;交通工具也還沒發展出來,所以也走不出多遠。
但在這些部族之上,有一個超然的團體,為各部族所尊崇,他們是「神巫族」。
神巫族大多由女性組成,擁有奇異的神通,掌握著醫術,善卜筮,將神靈的概念借著行醫傳播到整個千炫大陸。而為了傳播,又創造出簡易的記事文字與簡單的船只。可以說整個千炫大陸之所以能夠往文明進化,全是神巫族的功勞。神巫族則是這片大陸上唯一走遍大江南北的部族,將文化傳出去,也讓這片大陸使用了相同的文字。這是個偉大的貢獻,讓即使過了數千年之後,各國間有了自身的發展,文字也稍有不同,但卻是能共通的。
她們與各部族為善,本身沒有領地,居無定所,在整片大陸行走,教授醫術與文字,並且以文字記載著對這片大陸的地理與見聞,她們習慣隱匿于深山中生活,當她們不想見人時,誰也找不到她們。
各族的族長都恨不得神巫族可以在自己的地盤落地生根,成為自己的一份子,一旦發現神巫族的身影,無不極力爭取示好。
後來不知道為何神巫族居然選擇在千炫大陸的中心點落腳,造成所有人的議論,百般不解。千炫大陸的中心點——也就是盛蓮國的所在,那里的地理環境極之糟糕,土地不相連,一小塊一小塊的,簡直就像是一塊掉在地上、砸碎了的糕點。而且不僅陸地上有巨獸出沒,水里更是巨大水怪的樂園。可以說這是一塊既不利于耕作養殖,更不利于部族發展的土地。當雨季來臨時,絕大多數的土地根本就是淹沒在水里,好幾個月才會消退;雖然氣候溫和,但沒有人會想在這個地方發展。
在這片被其他部族嫌棄為廢地的地方,卻有一支人數雖少,但非常強悍的部族,他們被稱為「曠野蓮生部族」,這個部族,自然就是盛蓮國的起源。
這個部族剽悍善戰,男男女女都身強體健,以捕獵水中魚護、陸上巨獸為生,困苦的環境讓他們鍛煉出全千炫大陸最強悍的體質,所以其他部族的人又稱他們為「悍野部族」。
而當力量的強弱成為權力高低的依憑時,曠野蓮生部族成為第一個從母系社會即將演化成父系社會的部族。但就在演化初期,神巫族加入了他們,並且阻止了這場演變!所有的關鍵點,就在兩千多年前。
沒有人知道兩千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從那時候開始,神巫族消失無蹤,而曠野蓮生部族不知因何分裂,其中有一群人出走,離開原生地,向更艱苦、更無人居住的北荒遷移而去,成為後來的「原野部族」。那些人,大多是更加崇尚力量的男性,以及力量微弱的女性。他們沒有被阻斷演化的腳步,卻成為整個千炫大陸的異數——唯一一個父系社會,並被所有國家歧視抵制。
神巫族的消失,有諸多揣測,至今沒有正確答案,因為兩千年前他們消失時,那些相關的記錄也同時被焚毀了。
據說,神巫族是天上下來的神使,所以她們有著先進的智慧,與不可思議的神通,是這片大陸的啟蒙者,帶來了神靈的恩澤。
據說,神巫族因為施了一個神秘的禁咒,以守護即將受難的千炫大陸,不惜逆天,于是遭遇到了天譴,天上的神明將她們的性命收回,也將她們存在的痕跡抹去,這也是為什麼所有國家的歷史記載只能從兩千前年開始,再更早些,就無法追溯了。
據說,那個只有神明才能使用的禁咒,就是——千年咒願。神巫族的人以自己的鮮血為抵、以生命靈力為燭,在大陸的中心點,施下這個咒願,當施咒的人一一燃盡自己的性命時,咒願完成。
而這些,都是無法證實的「據說」,不能成為千炫大陸史的正式記載,只是古老的神話,流傳至今,也漸漸沒人提起。但是,花家的藏書閣卻是有諸多記載,並成為花家族譜的起點。因為,花家,是神巫族的後裔。
而蓮家,則原本就是曠野蓮生部族的族長,建國之後,成為正式的君王,千百年來,蓮氏王朝一脈相傳,從無朝代更迭,是這片大陸上最穩定的國家,雖然不是最強盛,但卻相對安定平和。當兩千年來其他國家的帝王都換過好幾個姓氏時,盛蓮依然屬于蓮氏天下,蓮氏王朝是千炫大陸上最古老的王朝。
其他國家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但蓮家與花家卻非常明白——因為他們蓮、花兩家付出了壽命與子息的代價去換取國家的長治久安。
「花靈的祖先,出走于一千年前。」花吉蒔輕輕說道。「當咒願運行了一千年時,花家主系幾乎已經絕後。而那時,理應接任宗族長的那名祖先,拒絕接任,她決定找出拯救花家的辦法,所以帶著花承萬代離開盛蓮,從此不知所蹤。家族長老只好從填房里挑出一名孩子,也就是我這一系,接續花家宗主與國師職務。然而,情況沒有任何改變,每一任宗主更加短壽,子息愈加艱難。」
「我們以為花靈的回歸,帶回花承萬代就能解決花家的問題。然而竟然不是,花靈……讓咒願……崩潰了。」花詠靜悲慘地下結論。
「我沒有那麼偉大好不好?」花靈翻翻白眼。
原本李格非介入她們的談話中時,因為那番話太過冒犯她們,頓時成為眾矢之的,要求李格非說出一個道理來,否則後果會很嚴重。于是李格非開始講起那段傳說中的神話,然而,還沒有講多久,就被花吉蒔接下去說了——因為花吉蒔認為她身為堂堂神巫族的後代,對于這段神話的講述最具有權威,斷不容許別人在陳述時,有絲毫的偏差,冒犯到神巫族的偉大貢獻!李格非也就冷笑著由她去,但表情深深地不以為然,可眼下沒人有力氣理他,對這些憂心于國家興亡的人而言,李格非是個可以直接排除、忽略、無視的存在。
「花靈,也許,你不應該出現,不該帶著花承萬代回來。當年你的先祖離開這里,到另一個時空去,也許就是知道花家即使絕後,也不能破壞咒願,所以將花承萬代帶離這里,希望在咒願到達不了的地方,為花家保留下一絲希望!」花吉蒔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後來覺得這才是正確答案。
「所以?」
「抵達殘蓮島後,我會想辦法將你送回去。」花吉蒔堅定地道。
「事已至此,即使你想逆天,又豈能說逆就逆?花國師,你太一廂情願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蓮衡開口了。
「為了盛蓮,我花家奉上所有性命亦無所懼。」花吉蒔道。
「你認為富天虹為了什麼要屠殺墨蓮?」蓮衡突然問。
「臣不知,也許只是因為再也不能容忍我國有墨蓮這個污點。」花吉蒔心思並不在這里。全盛蓮國都知道,富天虹為官數十年,一心想讓墨蓮在世上消失。
「她之所以不能容忍,是因為她認為墨蓮會使盛蓮滅國。這也是宴會那日,她特地去找你的原因。」
花吉蒔悚然一驚,沒料到蓮帝居然會知道富天虹找過她!那日的混亂歷歷在目,接著就是天災橫降,就那麼些許時間,為何蓮帝竟然就已經掌握了宮里發生的事?
「富天虹不是一直站在陛下你這邊的嗎?她之所以一心消滅墨蓮,甚至是急欲除去子熙與夜蕭,難道不是你的意思嗎?」蓮膧質問。自從她听到周家兄弟的出生就是為了解咒,所以必須死時,她只能牢牢包住周夜蕭︰心中悲憤莫名。不知道該向誰討公道,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由誰安排,天理何在!
最令她痛恨的是,她只是一個平凡人,沒有靈力,就算吼破了喉嚨,天上的神靈也听不到她的控訴!而且她還是盛蓮國的攝政王,必須有著為這個國家犧牲的覺悟——包括犧牲她的家人!
「當年富天虹給周家兄弟送去‘易蓮’時,朕尚未登基。」蓮衡冷靜回道。
「是……上任蓮帝?莫非子熙兄弟出生時,他們就被監視著了!」
對于這個部分,牽涉到太多皇家秘辛,而且也牽動了在場的人絕大多數的神經……子熙的死,是他們心口永難痊愈的傷痛!
「沒有那麼早。」
「那是從何時開始?莫非是……與我相識之後?」蓮膧驚問。
蓮衡環視著周遭的人,最後目光停頓在昏迷的周夜蕭身上,緩緩道︰
「是的。若不是你與周家兄弟相識,先帝不會注意到他們。兩千年來,盛蓮不是沒出現過金蓮銀蓮的雙生子,但他們都太平凡了,直到周家兄弟出現,他們容貌絕俗、驚才絕艷,未及成年即享譽全國,這,才當得起遺讖上所示的‘絕世雙生’。所以皇母她……必須遵從蓮家遺訓,除掉他們。那時,若不是因為顧忌著你……他們早就消失在世上了。無論如何,你是國家第二順位繼承人,而朕,是墨蓮,皇母本來無意讓朕繼承皇位,之所以極力栽培你,其實是希望讓你登基為這一代蓮帝。皇母是直到臨終時,對遺讖有所頓悟,才下定決心傳位于朕……先不說這些了。因為你與周家兄弟產生感情,所以皇母無法立即下殺手,她決定測試他們,倘若他們與咒願無關,則放過他們,由著你與他們去感情糾纏,絕不干涉。于是讓人給他們服用了特制的‘易蓮’,如果他們兄弟是出生來破咒的話,那麼他們不會死,而且身上會產生蓮變;如果他們不是,那麼,會昏迷不醒,到時以宮廷靈藥救治即可。但結果,只有周子熙產生蓮變,周夜蕭卻沒有,奇怪的情況讓皇母無法理解。後來,她只好對身上產生蓮變的周子熙下手,只是沒料到被你及時救走,並保護著他,讓人再也無從下手。」
原來,竟是這樣,這就是周家兄弟為何會有這麼多苦難的原因……為著一個不知來由的遺讖,除了不能確定那遺讖的真實性外,也不能確定周家兄弟是否就是那對注定生來滅亡盛蓮的人,可是因為他們太過出色,于是便被判了死刑。
蓮膧忍住極度的心痛,只抓住一個重點——
「如今夜蕭陷入無法解釋的昏迷,一定是當年服用‘易蓮’的後果,那靈藥還在嗎?快給我!」無論如何,不管今後夜蕭會如何,此刻,她只要他醒過來!
「那藥,當年皇母交給了富天虹,她如何處理,朕就不知道了。」
「你與富天虹不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嗎?為何你會不知道!上次的刺殺,不就是你與她的合謀嗎!」
「堂姊,那一日,她想殺的人不止是周夜蕭。」蓮衡還是冷靜的口吻。
「還有誰?!本王嗎?」
「不是你,是朕。」不理會眾人錯愕的目光。他道︰「她為了讓千年咒願不要被破解,只要被她認定為威脅的,都得除去。」
「她……她也是為了千年咒願!」花吉蒔驚叫。
「是的。她想保護千年咒願,而朕雖然極力隱藏,終究還是讓她發現了朕想破咒的意圖,于是決定殺了朕。」
「為什麼你居然想破除千年咒願!你是盛蓮的蓮帝!你有守護盛蓮的責任!可你竟然——」
「朕這樣做,就是為了守護盛蓮。」蓮衡堅定說道。
「守護千年咒願,就是守護盛蓮!」花吉蒔厲聲道。
「錯了。干年咒願不是為了守護盛蓮。」李格非再度開口。
「李格非!這里沒你的事,請你住嘴!」花吉蒔斥道。
花靈可不高興了——
「花吉蒔,請你客氣點。怎麼會沒有他的事?當然有!」
「有什麼?!」
「身為千年咒願的受害者,他有發言權。在你繼續自以為是在憂國憂民之前,可不可以讓大家把想說的話都說完,然後大家冷靜下來,互相參詳參詳?」花靈覺得眼下情況太亂了,無利于分析,倒很適合打架。
「有什麼好說的——好,你說,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先從你開始!」對于花靈的搗亂功夫,花吉蒔深有體會。知道拒絕也不會被接受。
花靈也不跟她客氣,根據她所听到以及知道的,開始道︰
「我們出發前,蓮帝大人曾經說過他所理解的千年咒願,與我們花家不同。可是蓮帝一直沒申論這一點,畢竟情況太亂了,而且你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斷定他想解開千年咒願就是叛國,這實在很不好。據可靠的消息來源得知,富天虹就是察覺到蓮帝並不想守護這個干年咒願,所以才打算殺掉他,最好就此讓頌蓮王繼位,認為這樣才能天下太平。」
「花靈,這是哪來的消息?」
「請不要打斷我,這些不重要的事,稍後再談。」花靈很怕話題又被轉走。接著道︰「從花家的立場來說,你們認為千年咒願是神巫族用所有族人的性命來施咒,為了守護盛蓮、甚至是守護整片千炫大陸,而做出的逆天之舉。身為神巫族的後代,以及盛蓮的開國元勛,花家無論如何都要守住千年咒願,即使已經解開,也要重新施咒。」
花靈伸手阻止所有想開口說話的人,包括蓮帝。
「拜托讓我說完,這很重要。蓮帝大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皇家所理解的千年咒願,其實比較接近事實。我想你、甚至是你母親就是真正想通了,才會想要解開它。因為這種逆天之事,絕對會導致盛蓮真正的毀滅,只是你的母親心中無比煎熬,一直無法做出決定,所以才會傳位給你,讓你去做,對吧?」
蓮帝深深看了花靈一眼,點頭。
「那就是了。皇家從遺讖上理解到的千年咒願,其實是用來控制男權、壓抑男權,讓母系社會永遠不要演化成父系社會的一種逆天禁咒。這個禁咒讓兩千多個神巫族的女性以命交換,控制住演化的腳步……雖然這片千炫大陸不一定走出像我所在的那個時空一樣的步調,母系社會不一定會變成父系為主的社會,但因為神巫族的干預,讓男人失去表現的舞台,讓最強壯的男人無後,而盛蓮國,就是神巫族施咒的實驗品。而這種干預,是違反自然天道的,所以當你們以為子息稀少是因為對國家的奉獻時,其實是錯誤的,這是天譴。先是花、蓮兩家子息漸稀,接著,是國家生產力逐漸降低,無法生育的墨蓮增加,終有一天……也許再過五百年,這個國家將不會再有新出生的人口,然後,滅亡。」
「花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花吉蒔與蓮膧都驚叫出聲。這個猜測太恐怖了,讓她們寒毛直豎,萬萬無法接受!
「我當然知道。蓮帝也是悟出了這個,才會想辦法破解掉千年咒願。可是,他並不知道真正做法應該怎麼辦。而且,他知道的,也沒有那麼全面,他只知道,當年施咒的地方是殘蓮島,在殘蓮島地下,有著一座隱神殿,必須在那里開啟什麼或結束什麼。」
「你還知道些什麼?花靈。」蓮帝問。
「我還知道當年不是所有的神巫族人都同意施行這個咒印,也不是所有曠野蓮生部族的人都同意當維持這個咒印的白老鼠。所以他們出走了。那個帶領出走的人,是神巫族的巫師,地位僅次于神師,她們兩人是同門師姐妹,但意見不合。巫師留下了讖言給族長,就將蓮生部族帶到北邊,施法保護他們不受千年咒願干擾之後,突然平空消失了。那個巫師靈力不及神師,所以當她做了超出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之後,被扭曲的時空吞噬,我猜,她到了地球……」目光定在季如繪身上。
季如繪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睜開眼,淡聲問︰
「你不會是想說那個巫師姓季,而我是她的後代,所以才會出現在這里?」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花靈好欣慰。她很權威地說道︰「沒有毫無理由的穿越,這世上或許有很多意外,但也沒有多到會讓我們遇上。加上後來得到的資料,我才敢這麼說。你,季如繪,就是解咒的條件之一。」
「你這是哪里听來的?還有,解咒的條件是什麼?」花詠靜好奇地問。
「當然是從巫師留給原野部族族長的資料上得知的。世人都以為兩千年以前的資料隨著神巫族的消失而無從查考,其實這是不對的。神巫族的神師擅長靈術,而巫師擅長卜筮。巫師推算到咒願施展之後的後果,所以將那些珍貴的史料都帶走,人力終究無法控制自然。不管這片大陸日後會發展成怎樣,都不該有人企圖干涉。解咒的條件就在那六句遺讖里——絕世雙生,指的是周家兄弟︰當他們服下‘易蓮’之後,解咒就開始了。花季起落,指的就是我與季如繪,我跟她或許也是解咒或護咒的關鍵吧,至于墨蓮將開……應該就是墨蓮的力量被釋放了,我們的愛人讓我們懷孕就是證據……我是這樣猜啦。而那一天我、季如繪、周夜蕭三個人的血踫在一起,加上曠野蓮生部族族長的後代,符合了所有的條件,于是解咒。」
「你是說,李格非他是——」蓮衡第一個想到。「李格非是原野部族族長的後代?」
「是的。他的父親是個普通的盛蓮男人,但他的母親是原野部族的聖女。同時,也是你們蓮家的後代。神巫部族是師門姐妹分裂;而曠野蓮生部族是雙生姊弟分裂,姊姊成為盛蓮的開國君主,而弟弟遠走北荒,成為原野部族的族長。」
今天讓人震驚的消息實在太多了,再多這一樁,大家也無力多做表情了。蓮家的一帝一王,都看了李格非一眼,實在難以想象兩千年前是同一家。而李格非看起來更是不稀罕,瞄也沒瞄過去一眼,他只是專注地看著花靈——的肚子,整個人看起來有點走神,自從花靈推斷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之後,他就沒法听進其它話了。
「花靈,你終于相信你自己懷孕了?」花詠靜好感動。
「冷靜下來想想,這是很有可能的。」花靈點頭。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蓮帝問。
「因為在皇宮夜宴那天,我們遇到了野鴻——目前原野部族的代理族長,以及二十年來跟在富天虹身邊,成為富天虹心月復的柳綾之。柳綾之與野鴻兩人努力了二十幾年,就為了找出墨蓮的答案。直到蓮帝開始與柳綾之合作之後,一切謎底終于解開,而且出乎他們意料之外。花家的秘辛、原野部族的史料、皇室的秘密、周氏兄弟的命運、富天虹的追求,以及花家長老為何非要將我與周夜蕭殺死,答案,全都出來了。」
「那麼,富天虹為何要假傳聖旨,到殘蓮島屠殺墨蓮?這與千年咒願有何關系?」花吉蒔問。
「這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不知道還敢胡言亂語!花靈,這種事很嚴重,每一個字都要負責任的,你知道嗎!」花吉蒔整個人顯得暴躁,沖動得就要撲上去。
李格非及時將花靈摟進懷中,一手格開失控的花吉蒔,冷聲道︰
「這場暴雨還會下三天,當天雨落完七日七夜之後,千年咒願才算完全解開,而她相信,只要將所有的墨蓮屠殺光,即使千年咒願無法維持,也至少能保持女性為尊的優勢。如果無法以咒願控制男人的力量,那就用屠殺的手段,將那些擁有強大力量的男人都殺死。而且,花家長老還告訴她——取兩千零九十九名墨蓮的血液祭天,可以重新施行血咒。她相信了。」
「你是說,那些失蹤的長老們,與富天虹——」花吉蒔不敢置信。
「千真萬確。」李格非點頭。「她們認為只有維持女性為尊,盛蓮才會太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男性的力量壓制住。」
「陛下!您是這樣相信的嗎?您認為千年咒願不是守護盛蓮的聖咒,而是對男人的詛咒?這種沒憑據的事,您為何輕信!」花吉蒔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她腦袋一片混亂,所有曾經引以為傲的種種,竟然是一場女人對付男人的陰謀?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我們的先祖以自己的性命施咒,犧牲了性命,怎麼可能只是為了做這種荒唐的事!你們一定都弄錯了!」
「當她們決定那麼做時,自是不可能只為了私心,她們只想盡可能的讓這片大陸和平。」花靈安撫已然暴走的花吉蒔。才又道︰「根據柳綾之多年的研究那堆古資料的心得,她說當年神師與巫師推斷出千炫大陸如果太快走入父系社會,必會征戰不斷,未來三千年都會讓萬民處于戰火中,少數人稱王稱霸,而天下生靈皆涂炭。于是神師想用靈力扭轉千炫大陸的命運,而巫師卻認為天命不可違,不能因為恐懼男性的力量,與隨之而來的暴力,就將男性禁錮,這不是神使所該為。是,那些人的犧牲情操很偉大,可,這樣的以性命相搏,其實就是一種私心了。就像我們那邊的老子所說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當她們打算做著神靈才能做的事時,就不該有所偏頗;而當你做了,就要承受這分強拗的勁道反撲時的痛苦。」
「他們都認為自己做了對的事。」季如繪突然有所了悟。花靈用力點頭,覺得口好渴,趁著被李格非服侍喝水的空檔,讓季如繪去接力。反正其他人都處于震驚、深思或痛苦中,一時也沒辦法說話了。
季如繪想了想,道︰
「神師想要世界和平;巫師覺得不該干預人類自然的演化,就算擺在眼前的是戰火連天,也不能因此強行阻止,而且這個阻止還相當粗暴地危害到另一個族群的生存權。盛蓮國君選擇了不擇手段也要讓世界和平,但原野部族男性們則拒絕被不公平對待,不能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而制裁他們,禁錮他們的力量。花靈,你剛才說盛蓮人維持咒印的意思,是不是說——男人身上所生長的蓮花圖騰,其實是為了維持千年咒願所產生的?」
「應該是。他們身上的五色蓮印,除了區別出男人力量的品質外,還利用他們的力量,維持著這個咒願的運轉,其中被殘害得最重的就是墨蓮,因為他們最有力量,所以被剝奪最多。而如今人口比例嚴重失衡,咒印也走向崩潰的邊緣。我猜,等這場暴雨終于下完之後,盛蓮男人身上再也不會長蓮花了。」
「先不管蓮花不蓮花了。也就是說,即使不是我們五個人無意中解了咒印,總有一天,盛蓮國的情況,也會招致千年咒願的崩潰?」季如繪問。
「咦?對耶!應該是這樣沒錯!」花靈差點跳起來。
「那是不是可以說,不管如何,咒都會解。那麼,我們兩個人來到這里的作用是什麼?會不會——唔!」季如繪突然痛呼一聲,在頌蓮王手中失去知覺。
「蓮膧!放開她!」蓮衡冷聲命令。
頌蓮王搖搖頭,認真地對蓮衡說道︰
「我在想一個可能性。花靈與季如繪來到盛蓮,也許就是為了可以讓咒願繼續運轉,解咒或護咒都需要倚仗她們的力量。那麼,她們就必須做到。如今咒願的力量在消逝,所以有諸多天災人禍,她們則是匡正咒願的力量!」
「你瘋了!千年咒願只會讓盛蓮國走向滅亡!」蓮衡叫。
「我不這麼認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們的猜想,並不表示正確。我現在只知道,也許加入新的神巫族血液,就能讓千年咒願繼續運轉,去平衡它的力量,就能穩定盛蓮,而夜蕭……他是我的王君,他的出生,絕對不是為了解咒而死。我不允許他死!所以,我不解咒!」
「頌蓮王!你想怎樣!」花靈站在蓮衡身邊大叫。
而情勢,在一瞬間轉變!
花吉蒔抿著唇站在蓮膧身邊。
花靈與李格非站在蓮帝身邊。
雙方壁壘分明。
而,花詠靜站在周夜蕭躺著的地方,顯得不知所措,立場搖擺。
仿佛兩千年前那一次的決裂重演,她們,都在做著認為對的事。
他們的對立,都是為了——守護盛蓮。
誰也沒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也在這樣僵硬的處境下,戰船在暴雨中,終于來到了殘蓮島。在這段期間,誰也沒法說服誰。
而周夜蕭始終沉靜地昏迷著,無法進食的他,消瘦得讓人心驚,他的性命正隨著他消逝的體重一同流失。頌蓮王挾持著季如繪,整個人像是已經陷入瘋狂。
他們都想守護自己心愛的人、守護盛蓮,但,其實更怕自己正在做的是,傷害自己的愛人、毀滅自己的國家。
什麼才是對的?誰才是錯的?
再多的分析,再多的資料,都不能保證提供出一條絕對正確的路。每個人都只能猜測,而「猜測」這樣不確定的字眼,讓人一想起就心焦如焚。
由于聖令飛火石的及時發出,殘蓮島的墨蓮沒有被屠殺,但卻被禁錮了。而更壞的消息又傳來,花家八大長老,以及富天虹,已經將隱密的地下神殿給佔領,並且從里面將出入口以巨石封死,誰也無法進去,除非利用巨大的飛火石炸開。但,若是使用飛火石炸的話,同時也會將神殿毀滅。
富天虹在進神殿前,留下一封信,那封信放在山壁入口處的巨大平台上,上頭寫著「頌蓮王親啟」,而內容,則讓所有的人臉色都為之大變。
富天虹打算重造千年咒願,而這咒願必須在大雨停止之前完成許多條件,其中最無法讓人忍受的就是前三條。
第一,需要一缸血,兩千零九十九名墨蓮男子的鮮血。
第二,花靈與季如繪施血咒獻祭。
第三,周夜蕭為主祭品。
最後,富天虹說明,為了守護盛蓮,所有犧牲都在所不惜,她與八名花家長老自封于神殿內,就是準備以身為燭,獻身為國,當血咒完成時,也就是她們殯命之時,並沒有打算出來了,希望頌蓮王以國為重!
而且,頌蓮王也無從反對起,因為當富天虹與八大長老自封進神殿時,她們那邊已經開始在施咒,她們早已擒住周夜蕭的靈魂,也握有花靈與季如繪的血液毛發,當她們登上殘蓮島時,命運已然不能改變了,她們有能力控制這三個人的行為,利用咒法讓三人成為儀式的傀儡,無須說服誰來妥協。
事實也正是如此。周夜蕭本來就昏迷不醒,而花靈與季如繪在登岸之後也陷入沉睡,怎麼叫都醒不過來,讓李格非等人都驚怒交加!
原本只是兩方對壘,如今看似與頌蓮王同一方的富天虹,開出了讓人無法接受的條件,情況又陷入另一種沉重的詭異里。
而這一天,已經是大雨的第六天了……
到底,誰在守護盛蓮?誰又在毀滅盛蓮?
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天空依然烏雲密布,人心沉澀晦暗,盛蓮的明天將會走到什麼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