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歲州走到她的面前,厲聲質問她︰「妳後悔跳崖了嗎?」
喬瑩淚眼汪汪的抬頭,悲慟的喃訴︰「我有資格在你面前後悔嗎?你埋葬了我,等于斷絕了我們所有的嚼系。」
「妳後悔了嗎?」孟歲州執意再問。
喬瑩的清淚源源不絕的滑下,她幾不可見的點頭。
「好,很好,我就是要妳為了當著我的面跳崖的事後悔一生一世。」好彌補他所受到的傷害,和親眼見她跳崖,卻阻止不了她的窩囊氣。
「我只是想保護你。」她哽咽的訴說。她不想傷害他,從來都不想,他不能誤會她的用意。
「我不需要妳這樣的保護!」他是什麼人,需要她來犧牲成全,演出那種差點要他命的爛戲!「妳知道眼看著妳跳崖,我心碎了嗎?」
「我……我……」喬瑩雙眼紅腫,痴呆的看著他狂怒的凶狠,語不成聲。
孟歲州面容猙獰,在她面前狂嘯︰「妳知道當顧紫紫顛倒是非,把妳說成不堪入耳的婬穢女子時,我差點動手宰了她嗎?而她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為了她,他連救命之恩都不放在眼里了,她怎麼可以以為他會比在乎她還在乎別人?!他絕不能再讓她這樣誤會下去,不然她以後還是會再為了這件事離開他,書他悲痛斷腸。
喬瑩的淚滴掛在眼角,她一臉無措,面對孟歲州一再的指責,她驚異的察覺到他的怒氣並不是真的因為恨她無情的離開他,其中還有更多想要保護她的深情。
「你怎麼了?你不再怪我了嗎?」她怯怯的問道。
「妳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要不要我也跳崖給妳看?」
她拚命的搖頭,「不要……」
「那妳竟敢把我當傻子耍!」孟歲州狂吼。
「我沒有。」喬瑩吸口氣,「當時,我只是覺得那樣做對我們兩個都好。」她不能看著他因為她的愛而遭到別人的唾棄,那教她情何以堪。
「是妳先告訴我妳喜歡我的,是妳親口答應我的求婚,卻無情的把我一個人丟下,妳好狠的心,好毒辣的做法,妳到底把我的心情置于何地?!妳有沒有想過妳的背叛會讓我一生一世都不開心?這就是妳要的嗎?」
他從來都沒想過他會想跟著她一起跳下去,從來沒想到他的感情會有這麼濃烈的一天,她的行為不只奪去他半條命,也讓他明白他有多愛她,所以為了她,他費盡心思,只求假裝埋葬她的這個方法能化解她心中所有的罪惡感,只求她不要再亂來,他再也禁不起她拿生命來嚇他。
「你明知我沒有死,為什麼還要埋了我?」喬瑩再問一次,看向那冰冷的墳墓,一陣冷寒竄上四肢。
他永遠都不會原諒她跳崖的事嗎?
「妳不是想死嗎?我只是讓妳死得徹底一點。」
孟歲州孩子氣的話激起喬瑩滿肚子的委屈,她哽咽難堪得想要掉頭離去,卻在注意到石碑上鏤刻的字義時,沖口問出︰「你為什麼不用徒弟的名義埋葬我?」
他到底在想什麼?明知她跳崖的原因,卻還是故意公開他們的關系,他這樣做,她跳崖不就變成一樁令她羞愧萬分的鬧劇?
孟歲州凝眸不語。她不懂他的用心嗎?
「我要理由。告訴我,你為什麼這樣做?」
喬瑩著急的望著他,她要弄清楚舉行葬禮的理由,那里頭絕對有他還未說出口的心意。
孟歲州沉默。
惹得喬瑩想跳腳,不斷逼問他,「為什麼?」
「我這樣做的理由重要嗎?妳不是什麼都不要了,還要我說什麼?」孟歲州就是不肯松口,他在氣她傷他的心。
「你欺負我。」喬瑩哀怨的低訴。
「哼。」孟歲州一點都不認為他有欺負她,倒是她動不動就擺臉色給他看,動不動就搞那種會讓他心跳停止的事來嚇他,才是在欺負他。
「告訴我嘛。」喬瑩撒嬌。
孟歲州撇頭,「我還在生妳的氣。」
「我道歉。」喬瑩踮起腳尖,貼上他冰涼的嘴唇,雙手撫上他的胸膛,驚訝的發覺他瘦了。「你瘦了。」
她萬般心疼的語氣平撫他的怒意,孟歲州的臉色和緩下來,「為什麼不相信我會保護妳?為什麼不相信我的心意?」他做她的師父失敗,難道連做她的相公都很失敗?
喬瑩輕撫他凹陷的雙頰,「對不起。」
「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妳知不知道我有多難受?」孟歲州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他就覺得自己要魂飛魄散。
一次就夠了,他不能再忍受她因為替他著想的爛理由離開他,所以他用妻子的名義埋葬她,向她表明自己的真心。
對她,他愛得全心全意。
喬瑩對自己的魯莽行為懊悔不已,不只苦了自己,也折磨了他。
「不準妳再這樣對我。」孟歲州厲色要求。
「好。」這一次是她不對。
「不準不跟我商量就自己決定任何事。」
「好。」雖然她已經習慣什麼事都是自己決定。
「以後我說什麼,妳都要听話。」
她轉動眼珠子,淡淡的說︰「如果我做得到的話。」
孟歲州氣結,「妳就不能偶爾順我的意嗎?」
「做不到,你教我怎麼听你的話?!別強人所難。」
「說到底還是我無理取鬧了?」他挑眉怒問。
「我沒說。」
喬瑩緊擁著他。經過這件事,她不會再做任何會失去他的蠢事,能失而復得是上天的恩典,是他的深情,再辜負就是她以死謝罪之際。
孟歲州抬起雙手,緊擁著她,他就這麼輕易原諒了她,只因欠她太多,愛她太深,舍不得她再受苦。
「為什麼要用妻子的名義昭告天下?」她執意要個原因。
「因為愛妳,怎麼舍得妳為了我繼續折磨自己。妳不需要因為愛我而有罪惡感,我們的事天下人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我都不會有任何掛礙,在江湖上我自有生存的一套方法。妳真的不需要再為我操不必要的心,再做那種蠢事。相信我,愛上妳,我只會過得更快樂。沒有妳,當我以後再身心受創時,我還能回到哪里去全心休養?妳在的地方是我的家。」
喬瑩深呼吸,滿心激動,短短幾個月,她的認知一變再變,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一天能听到這些話,但這千真萬確是事實,她的感情不只有了回應,還多得讓她不敢置信。
「妳不相信我的話?」
喬瑩的臉上綻放如花般燦爛的笑容,「我信,就像我相信每天都會日升月落一樣。」對她而言,他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是不是因為我欠妳太多,所以在妳這樣欺負我之後,我還得任妳予取予求?」
孟歲州無奈至極,面對眾多紅顏傾心,他可以保持瀟灑來去,不惹塵埃,就只有她,他永遠無法維持心底的平靜。
「不是,是因為你愛我。」喬瑩篤定的回答。
听見她親口說出的體認,孟歲州不再隱瞞他假裝埋葬她的用意,「會把妳用妻子的名義埋葬,除了氣妳不相信我,還想讓妳可以選擇。」
「什麼?」喬瑩不解。
孟歲州溫柔的凝視著她的嬌顏,含笑告訴她答案,「看妳要死而復生,還是要用別的身分再嫁給我,由妳來選擇,反正最後妳都會是我的妻子。」他這一輩子不放開她,連她都不能要他放手。
喬瑩震驚,「你……」
孟歲州輕輕撫上她的粉頰,「呵,如妳所願啊,喬瑩。」
她的假葬禮除了宣告他的真心,還想讓她的害怕有宣泄的管道,她想逃避世人也好,不想逃避也罷,他都隨她的意,唯一的要求是她要待在他身邊,讓他疼,讓他愛,于願足矣。
她懂他的心嗎?
「你怎麼可以……」喬瑩緊抱著他,感動到說不出話。
孟歲州嘆氣,「我怎麼不可以!」做都做了,還有什麼不可以。
「那我之前的擔憂不就變成笑話?」喬瑩笑中帶淚的問他。
「本來就是。」
「你怎麼不早說,那我就不用傻傻的跳崖了。」
喬瑩埋怨什麼都不說的他讓她經歷一場要人命的掙扎,她差點就永遠失去他了。
「我說了要妳相信我,是妳自己根本沒把我的話听進去。」
听見他的不滿,喬瑩噘起嘴,哭了出來。她知道嘛,可是愛上他的事讓她不安,她害怕嘛,顧紫紫的指責刺中她心中想象的恐懼,她沒辦法讓自己無動于衷,所以她才會失去冷靜的做出跳崖的傻事,那時候離開他似乎是唯一能保護他的方法。
孟歲州蹙眉。他這樣做不是要惹她哭。
「別哭。」
「我……沒辦法……」
她停不下來,他不怪她的感受清楚的傳達到身體的每一處角落,如釋重負的強烈沖擊沖掉她心中埋藏已久的愁緒,她不需要再偽裝自己的心情,能夠拋開所有的憂慮,放任自己全心全意的愛他。
從壓抑、相戀、分離、到此刻的感動,太多的心情交雜,心中的結已然松綁,她想在他懷中好好大哭一場,讓淚水洗清她身上所有難挨的負擔。
她真的完全擁有他了。
孟歲州嘆口氣,沒有阻止她的發泄,憐惜的在她的眉間、鼻梁、粉頰印下他的愛意,告訴她他的心疼,她不愛哭,更不常哭,她一哭他就會不舍的揪著心。
喬瑩抽噎,在他溫熱的懷中慢慢平靜下來。
孟歲州的大手撫過她的眼、她的頰,帶來陣陣酥麻快感。
她綻放燦爛的笑意,為他臉上毫不遮掩的愛意激動不已,他的心已經放入她的情,她的心意不再空自飄零。
「愛我,不要害怕。」孟歲州低聲要求,要她保證不再離開他。
「永遠不會再害怕。」他懇求的表情倒映喬瑩清澈的雙眸,她情難自禁的湊上櫻唇吻他,用行動保證她的真心,撫去他內心的擔憂。
她要與他深深糾纏,再也不分開。
冷風吹拂,相擁的他們卻感受不到寒意。
久久,風中傳來細微對談的嗓音——
「嗯……喬瑩,我好像有一件事忘了告訴妳。」
孟歲州的語氣中有種怪異的退縮,有種想逃跑的意味。
處在感動中的喬瑩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輕柔的問︰「什麼事?」
「這個……在我的記憶中,我記得妳好像沒有對我磕過頭,拜過師。」
細柔的嗓音霎時變得生硬,「那……那我為什麼會叫你師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之前的擔心害怕都是不必要的折騰?她白叫他十幾年的師父?
「咳……妳會叫我師父是在當時我纏妳纏到妳煩,妳迫不得已才改口叫我師父好圖個清靜,而我只顧著達到自己的目的,也忘了這道程序。」
當時,喬瑩覺得他不能讓小花鈴不哭,很沒有用,一點都不厲害,死都不肯讓他當她的師父,所以當她在受不了他煩人的情況下叫了他一聲師父後,他樂得手舞足蹈,更別提要她正式磕頭,祭告天地,所以他們之間其實只有師徒虛稱,沒有實分。
嬌美的聲音斷了好久。直到尖銳的叫聲劃破寂靜冷風,帶來絲絲暖意。
「孟歲州,我宰了你!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到最後才告訴我……把我的眼淚還給我……」
「哈哈哈……」
爽朗的快意回蕩,再回蕩,人影雙雙沒入林中,再也不復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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