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畫面好熟悉?
柴明湘坐在床上,瞪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拉高她的褲管,拿著藥膏,替燙傷的腿兒上藥的模樣,心情萬般復雜。
嘖!之前還嚷著萬一他受傷,身邊有美人伺候,順道祭出苦肉計^現在預言成真,但為什麼主角換成她?
「我自己也可以上藥。」她緩緩的開口。
前幾天突然有刺客想刺殺他,幸好平安化解,然而另一個事件悄悄上演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怪不了別人。
當時擔心他受傷,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面對他的質問,她一古腦說出想保護他的話,不僅他怔住,就連反應過來的她也呆了。
這句話太有遐想空間,她說出不得了的話啦!
他仿佛被她嚇傻,竟然連著兩天跑來她的房間,親自替她的腿上藥,一點也不像平常冷淡的李悅承。
話又說回來,其實李悅承對別人是很冷淡的,對她卻不太一樣……縱使她懷疑是自己太蠢,他看不過去,才會出手幫她。
唉,她第一次看不清楚一個人的心理,他太高深莫測了。
他沒有說話,繼續手上的動作,不時抬起頭,看著她的臉。「不是挺愛在臉上涂黑?」
「喔!都要睡覺了,當然要洗干淨啊!」小手模著臉,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
「很奇怪嗎?還是涂黑比較習慣吧?以後洗完臉,我會記得避開你。」她用笑容掩飾內心的刺痛。
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一個髒兮兮的怪丫頭吧?想起小紅貌美的臉龐,她的喉嚨涌上一股強烈的酸澀。
「我有說什麼?」他收起藥膏,替她拉下褲管。「在我的面前,你不必這樣,就做自己吧!」
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要我別涂黑臉?」
「看來你真的沒把我說的話听進去。」他冷笑,因為她的漫不經心而感到心煩。
「哪有?我一直很听你的話啊!」她越說越心虛,閉上嘴巴。
「上次我不就說過礙眼?」
「我以為你是討厭我出現在你的面前。」她低下頭。「不喜歡就說不喜歡,為什麼拐這麼多彎?我不是嬌弱的姑娘,不會動不動就自尊心受傷。」
「你這是在教訓我?」他揚起眉頭,眼神閃爍。
「沒……沒有……我怎麼敢教訓悅承大爺?」她垮下肩膀,語氣虛弱。
李悅承盯著她,無奈的嘆氣。
以前的他也是個天真又不知險惡的執褲子弟,自從家中遭受巨變,見識到世人現實的嘴臉,才逐漸蛻變,收起率直的性子,靠自己的力量從無到有,一步步成為京城第一富商。
那過程,他嘗盡人間冷暖,以及現實的殘酷,個性也越來越內斂,甚至冰冷。
看待一件事想的全是有無利益,造就他冷血的性子。
總之,他是個自私的人,除了攸關自己的利益之外,其余都不在乎。
從來沒有主動去注意一個人,但遇上柴明湘,本來熟悉的一切都變了。
他猜想,或許是從柴明湘的身上見到以前的自己,才會不自覺的注意她。
當她滑稽的跳入湖水後,仿佛也跳入他的心湖……他因為她的沖動而感到不可思議,因為她的滿不在乎而感到憤怒,卻因為她純真的笑容而心跳加速……不知不覺中,他開始注意她,情緒還被她牽著走。
「呃……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他別開眼,「問。」
對她的莫名情緒讓他慌張,討厭無法掌控的感覺。
「那名刺客是為了那塊地來的吧!鄭大人說很多人想搶那塊地,而且會不擇手段去搶,你這麼有名,理當會成為目標,明知這麼危險,你還是不想放棄?」
「不想。」他勾起嘴角,「這麼多人爭那塊地,不就代表那塊地背後的利益十分驚人?倘若害怕危險而放棄,以後恐怕會後悔。」
「也對,如果是我,也會後悔。」
「半途而廢從來不是我的行事作風。」他停頓一下,勾起嘴角。「還不快記下。」
「記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致富之道?我難得願意透露,不趕快記下,還發呆?」
「是,小女子好感動喔!」她夸張的說,雙手合十,一副感激的模樣。
「胡鬧。」他失笑。
她吐了吐舌頭,認真的問︰「你買下那塊地想做什麼?」
他眯起眼,「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小氣鬼!她嘟唇。「不說就算了。哪時候出發?」
出發代表要離開客棧,也就是沒辦法再見到她……思及此,他蹙起眉頭。
「還不確定嗎?」她再問。
他看著她的腿,「等你的腿傷好了,我也差不多要離開。」
她腿上的燙傷還得等上一陣子才會完全復原……他必須在這段期間弄清楚對她的異樣情愫,也許是從沒踫過像她這樣古怪的女子,一時無法適應,等時間一久,他總會習慣,到時候就不會因為她而困擾。
「喔!」原來如此。她垂下眼瞼,腦子想的全是該如何纏上他。
她得趁這段日子趕緊把酒釀好,一定要讓他答應帶她一起去談生意。
「很晚了,早點休息。」他站起身,看了她一眼,才走出房間。
柴明湘想著自己的計劃,沒有察覺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柴明湘的雙手捧著一個壇子,正是特地為李悅承釀制的月色酒。
「有什麼話對我說?」李悅承坐在椅子上,瞧著走入房間後,神色緊張的她。
「明天你不是要出發了?我想替你餞行。」她走上前,一坐在他的身旁,聳聳肩膀。
那張白淨的臉龐上的笑容如此燦爛,令他的胸口一悶。
當她素著一張臉進來時,他大感安慰,以為她終于願意在他的面前做回自己,因為他的話對她有影響力而感到沾沾自喜,誰知卻是為了餞行而來。
他要離開,她就這麼高興,還要替他餞行?
李悅承臉色一沈,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原來她巴不得他趕緊離開啊!
之前還口口聲聲嚷著他是救命恩人,是仰慕的大人物,一得知他要離開客棧,她開心得跟什麼一樣,只差沒樂得飛上天了。
柴明湘這丫頭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她果然是生來怒他的。
「不用。」他冷淡的回絕。
「啊?」柴明湘察覺他的冷漠,胸口像是被石頭砸中,呼吸困難。
打從她的腿燙傷之後,李悅承待她極好,偶爾還會和她有說有笑,還以為他將她當作朋友,豈料現在又用冷淡的態度對她,她都不曉得如何是好。
仔細想想,這陣子她太放肆自己沈醉在他的溫柔中,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藥,,听著他用冷清的嗓音叮嚀她別太累,不知不覺依賴起他,太得寸進尺,忘記他是高高在上的人,而自己不過是一名身分卑微的女子。
「我打擾到你了?」她的表情不安,不像以往那般大剌剌的樣子,怯怯的問。
本來想點頭,趕她出去,然而見到她膽怯的模樣,他心一軟。「沒有,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不是覺得我煩?」他暗自嘆氣,語氣堅定,「不是。」
沒有覺得她煩,只是在氣她少根筋,看不出他討厭提起「離別」兩字,還大動作的想為他餞行。
她的毫不在乎,對比他的過度在意,顯得自己愚蠢。
「那餞行還可以繼續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隨你。」他承認拒絕不了她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一听,笑逐顏開,連忙將手中的酒壇放在桌子上,神秘兮兮的說︰「悅承大爺,為了你,我可是特別釀造好酒喔!」
「你會釀酒?」他挑了挑眉頭,沒想到她還有這個才能。
「對。」她急忙打開壇蓋,一股濃厚的酒香飄散出來,當下露出詭異的笑容。「有沒有很期待?想不想趕快嘗看看?」
「淺嘗幾口倒行。」
「少羅唆,這可是特別為你釀的,你不喝光光,太對不起我啦!」他得喝醉,她才有把戲可耍啊!
「難道這幾天你是為了釀酒才忙得不見蹤影?」
「嘿嘿,沒錯。」
他說等她腿傷一好就會離開,所以她趕在燙傷痊愈前釀好月色酒,決心要利用酒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陣子你不但救我,還幫我好多忙,你不是喜歡酒嗎?我想來想去,當然要送你喜歡的東西。」她立刻倒了一杯酒,遞給他。
「今晚盡情喝個痛快。」
「我說過……」不等他說完,她將酒杯湊近他的唇邊。
「看在我辛苦釀制的份上,趕快喝啦!」她眨眨眼,嘟起唇,柔聲撒嬌。
從反見過她如此溫柔,倒是軟化他的堅持,不禁任由她喂著喝酒。
濃烈的香氣竄入鼻腔,液體溜入喉嚨,他眯起眼,感到驚艷。
這酒的口感滑順、溫和,不僅味道甘甜,嘴中還殘留一股花香。
「這酒叫什麼?」
「月色酒。以黃酒為基底,一邊煮酒一邊加入百花的蜜汁,之後再加入桂肉粉增加香氣。」
她微笑,「當然,釀制的過程沒有像說的這麼簡單,其中的比例得靠經驗去調配,總之,釀制這壇酒可不容易。」她還為此燙傷腿呢!
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她頓時心跳加速。
「怎麼了?不好喝嗎?」白淨的小臉通紅,急忙別開眼。
她越來越沒辦法冷靜的面對他,時常因為一個眼神就會緊張,心髒狂跳失序。
「不,好喝,真的很好喝。」他贊嘆,主動倒了酒,一飲而盡。
她松口氣,又問︰「那為什麼一臉困惑的看著我?」
「我覺得這酒好像在哪里喝過。」
她皺著眉頭,板起臉。「不可能,這是我全新釀造,酒味也是自行研發,絕對不會有雷同。」
「我的意思不是味道相同,而是感覺很熟悉,很像一個人會釀的酒。」見她不悅的噘嘴,他不慌不忙的安撫。
「很像誰?」
「一位大娘,她的名字叫做柴玉令,得一手好酒,小時候爹親曾經向她買過酒,我好奇酒的味道,所以偷喝過。」
他沒注意她的臉色刷白,自顧自的說︰「她釀的酒不嗆鼻,入口滑順又好喝,讓我印象深刻。你釀制的月色酒,讓我想起她。你听過她嗎?」
他挑起眉頭,「真巧,你也姓柴,又會釀酒,難不成……」
「不認識!我才不認識你口中的柴什麼呢!我會釀酒,是以前的老掌櫃教的,跟那位大娘扯不上關系。」她大聲否認,慌張的別開臉。
雖然事情已過十多年但誰知道官府會不會翻舊帳?萬一她的身分曝光,拿娘親伯事陷害她,怎麼辦?
她若想活命,絕對不可以跟柴玉令扯上任何關系。
「也對,你和她不會有關系,也不該有關系。」他甩頭,將荒謬的推測拋到腦後。
後來他打听過柴玉令的下落,才知道她和宦官勾結,犯下滔天大罪,因此被官兵殺了。
他肯定是被這酒迷惑,竟然隨意說出柴明湘和有罪之人有關系,差點害她遭殃。
她鎮定一下心神,重新展開笑顏。「你說是小時候喝的酒,怎麼現在還記得這麼清楚?」
「別忘了,我有經營酒莊。」他噙著自信的笑容。
她慌亂的眨了眨眼,難掩心動。他的笑容好有魅力喔!
「呃……對喔!我差點忘了你是京城第一富商,什麼生意都有涉獵,真是厲害啊!我又要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的諂媚功力一流。
「每次你露出這種笑容就是在打鬼主意,我真不安。」哎呀!被發現了。她吐了吐舌頭。
「我哪有打鬼主意?悅承大爺的心機好重喔!」她聳聳肩膀,立刻又幫他斟酒,「快喝、快喝。」
「我不能喝太多……」酒杯直接湊近他的唇,才張嘴,酒液又被強迫灌入。
「美好的夜晚,美味的月色酒,拜托悅承大爺別掃興。」柴明湘也飲了一杯。
他無奈,語帶警告的說︰「見我醉了就快回房,別理我。」
「難道大爺喝醉會變狼?」她嘻笑,不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
深邃的瞳陣眯起,俊顏沒有任何表情。「不怕上回的事重演?」
頓時,她的臉一紅。
「別……別提了!爺救我這麼多次,索取一點報酬是應該的。」她知道自己的身分,不該放在心上。
她看輕自己,所以不跟他追究女人最重要的清白?是他想戲弄她,為何反倒是自己的心情不快?他蹙起眉頭。
待他沉思時,又被她勸了好幾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