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是一個空氣清新的早晨,麻雀啁啾,風吹動粉藍色瓖蕾絲滾邊的窗簾,門外又急又重的腳步聲仍舊沒有吵醒公主床上的房大小姐。
不請自入前,樓大少爺在樓下被正往餐廳走去的未來丈母娘照例喊住了一分多鐘。
「宇生啊,又剛晨跑回來嗎?」
「是啊,伯母早。」他停在二樓的欄桿前,嘴角微揚,嗓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而充滿磁性。
「不早啦,以後能不能帶儷儷一起去鍛煉啊?」這樣她家寶貝女兒就不會老是遲到了。
房大教授就快退休了,少了這座靠山,房儷遲到這毛病要是再不改,她留校做助教的工資恐怕會被扣成負數吧。
「不可能的,她是夜貓子,不過我會盡量每天送她去上班的。」他都不敢想象房儷和自己一起晨跑的畫面,運動白痴的她應該跑沒幾步就直接撲進草叢繼續睡吧。
「那樣不就太麻煩你了嗎?」
「不會,反正也是順路。」他所任職的出版公司離房儷任職的大學不過三條街的距離,接送她上下班,本該是他應盡的義務。
女兒是大學助教,將來就是教授,女婿是知名出版公司旗下財經雜志社的主編,兩家又是隔壁鄰居,說他們是天作之合都不為過。
「你啊就是太寵她了。」
有嗎?反正也已經習慣了。
茹月笑著走出未來女婿的視線,盡管兩人的婚事還沒完全定下來,但是在她心里,這個女婿她早就認定了。
樓宇生扭動門把進入了屋內,他對這間屋子可能比對他自己的臥室還要熟悉,自然而然走到床邊坐下,傾身去看深陷軟枕里那張小巧玲瓏的臉,淡淡的眉睫、粉撲撲的臉頰,紅潤的唇瓣就像偷吃了草莓,還沒來得及把果汁擦去。
「唔……」感覺到有雙眼楮在盯著她,房儷的身體習慣性地蘇醒過來,只要他一來,懶蟲也自動自發地逃走了。
早晨、陽光、微風、花香還有樓宇生,如同氧氣一般為她存在著。
「先刷牙還是先吃蛋餅?」每次晨跑總會順便幫她買早餐,她不挑食,所以很好養。
「先吃。」臉蹭著枕頭,房儷眉開眼笑道,她還不想離開被窩,盡管眼楮看到他的那一剎那已經完全清亮,那些要靠N個鬧鐘才能清醒的人的心情,她是一點也不會了解的。
「小心妳媽又要念妳把被子弄髒了。」
「她喜歡念就讓她念,反正還是她幫我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沒到這種程度,但也差不多了,溫室里長大的花朵差不多就是說她吧。
被眾人捧在手心里無憂無慮地長大,讀完碩士後直接留校做助教,還有個一起長大,始終對她呵護備至、在雜志社做主編的英俊男友,真不知道這一生她還有什麼可愁的。
「還不速速離開枕頭。」樓宇生將冒著食物香氣的紙袋在她腦袋上方晃了晃,明確的說︰「躺著吃是絕對不允許的。」那樣會影響健康,他可不想有個總受胃病折磨的老婆。
「知道啦……」拖長了尾音,房儷繼續磨蹭著,細女敕的玉臂撐著光潔的下巴,一雙眼楮斂著柔波似的盯著他,像在撒嬌又像是誘惑,當然對于自身透露出的這份嫵媚,單純如她是不自知的。
若真歸咎起來,還是得怪樓宇生,他太會控制情緒了,沉斂如他從不曾讓情感戰勝過理智,就算再饑渴,他也會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將「美食」拆吃入月復,而不是現在,現在該做的是吃完早飯、去上班。
樓宇生未表現出異色,房儷便不以為然,露完手臂露長腿,還有睡衣的領子也很低,坐起來的時候幾乎酥胸半露,他定力再好似乎也抵不住這個,只好故作淡定地將視線上移寸許,落在她的小香肩上。
「好香。」清純無辜的房儷打開紙袋,一心想著美食了,「有沒有加兩顆蛋?」
「妳的喜好我什麼時候忘過,還涂了千島醬、撒了梅子粉。」將她的饞樣一點不落地收入眼里,頭昏腦熱隨即無影無蹤,他一雙瀲灩的桃花眼,眼尾微微揚起,對她的寵溺和喜歡無須再用言語證明。
「好酥脆哦,又焦香,超贊的。」房儷心滿意足地咀嚼著,不時舌忝著嘴角的碎渣,一邊還要跟他聒噪,「你真的不想咬一口嗎?你不覺得早餐只喝一杯牛女乃是很不健康的嗎?」
「九點我會再吃兩個葡式蛋塔。」他的習慣不會輕易更改,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肚子餓了才能吃得下。
「宇哥你真的很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跟他青梅竹馬這麼多年,見證了他所作的每一個決定,那些都在他計劃中,無偏差地被執行,在她記憶中,樓宇生這個男人好像從沒犯過錯。
作對選擇、付諸實施,最後馬到成功,沒錯,這就是樓宇生一直以來的人生模式。
她慢慢咽下最後一口蛋餅,心頭突然涌起小小的沮喪。
雖然她活得也很如魚得水的,但那都是仗著爸和樓宇生做她的靠山。
每當她遇到選擇,他們總會第一時間跳出來為她引導,然後左右護法拖著胸無大志的她一路往前沖,久而久之,看在別人眼里,她竟然也躋身成了社會菁英。
哎,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
「有嗎?我比機器人帥多了。」他站起來又俯去,視線在她臉上定格三四秒後,溫柔地在她頰上親了一口。
樓宇生的氣息帶著熱度撲面而來,害房儷心頭小鹿亂跳。
他們已經過了雷雨天抱坐在一條棉被下兩小無猜的年紀,可能再過不久就要進入到談婚論嫁的階段,當然也不是沒有過親密接觸,比這更親密的都做過了,但房儷就是改不了動不動就臉紅心跳的毛病,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更像情竇初開的傻瓜,總之和老練的他比起來,就是情商差了一大截。
他轉身就走,她的腦海里卻還滯留著他臉部的特寫,細長而桃花瀲灩的鳳眼、挺立而飽滿的鷹鉤鼻、薄長而略涼的柔唇,下巴上有新冒出來的點點烏青胡渣。
他永遠那麼好看,從小就討人愛,不論男女老少,一見到他的笑臉,都能瞬間變得跟綿羊一樣溫順好相處,雖然她不是外貌協會的,但老天就是賜給她這麼一個英俊無儔的男朋友,所以她也只好欣然接受了。
「二十分鐘後必須到大門外報到。」敲了下門板,他回頭提醒道。
她回神後目送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不得不再次感慨造物主對他的厚愛,真的是所有好的事物都給了他,俊美五官、健美身材、高智商、高情商,還有她這個乖乖牌的可愛女友。
少了某人的監督鞭策,房儷的精神狀態立即就恢復到了一貫的懶洋洋。
起床伸展一下四肢後,用不太快的速度洗漱更衣,她不愛化妝,每天只拍點化妝水在臉上,所以樓宇生給的時間已經足夠她磨蹭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用在兩人的關系上,就是他始終壓制著她,佔據了領導地位,她只有被牽著鼻子走的份。
下樓後,房儷又免不了被茹月逮到念了幾句,無非是說她不知進取、自甘墮落那套老詞,而邊看報邊享用雞肉粥的房教授則適時跳出來為寶貝女兒撐腰,從氣勢上徹底壓下老婆的氣焰,讓家里的氛圍再次回到平靜無波的狀態。
等她垂頭喪氣地走到門口,樓宇生的車已經在路邊等著了。
他倚在車門旁,拿著手機在看新聞,玉樹臨風的模樣,造就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她彎著腰悄悄接近,自以為出其不意地抓過他的手臂挽上,他卻在下一秒扭頭,有點無奈地看向她說︰「每回妳做小鳥依人狀,一定是挨了妳媽的罵,我想這次也不例外吧。」
「嗯,所以安慰人家一下啦。」她偎得更近些,將臉枕在他結實的臂肌上,他由上至下寵溺又無奈地看著她,她小小圓圓的肩頭,在稀疏的晨光中好似泛著玉石一般的光澤,總之他是不忍心推開的。
她享受地閉起黑白分明的眼楮,短卻密的睫毛顯得眼楮輪廓立體又生動,加上她那頭微卷的及肩短發,襯得她好像一個可愛的芭比女圭女圭。
不論怎麼看,她身上也沒幾兩肉的樣子,細手臂、細腰身、細長的腿,一切都是那麼玲瓏小巧,輕盈柔弱得彷佛一朵虞美人,天生就是一副讓人捧在手心里疼的樣子,可是他知道,外表往往都是用來迷惑敵人的,她的本性才不是這樣。
她一撒嬌、一露出苦瓜臉,眾人就忙著挺身而出為她排憂解難,而這只不過是她愛偷懶的一種表現而已,憑著二十一年的相處,他相信她骨子里是嬌蠻而堅毅的,使起性子來就她自己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