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平穩的駛上高速公路,一路上姬蜜的手機響個不停,手機來電顯示都是同一人,她不想再見到的那個人,也不想再听見他的聲音。
他可能是看見她隨手扔在桌上的辭職信了吧,他想挽留還是成全?管他的,那是他家的事!
緊緊握著響個不停的手機,牙一咬,她索性關機了,此舉全都看在一旁的杜筱月眼里。
「你老板打來的?」
姬蜜低垂著頭沒有否認。
「我記得你公司好像樓層蠻多的,每層各司不同部門,我很好奇你在哪一樓上班?」
姬蜜遲疑了一會兒,老實的答︰「二十八樓。」
一雙銳利眸光閃過一抹訝異,透過後照鏡不著痕跡打量著她,杜筱月當下了然于心,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
「那一樓不是……」
「是呀,我是總裁的特別助理,昨天第一天實習,今天就決定辭職了。」唉!一切真像是一場夢,或是一場鬧劇。
「我記得總裁不是有個能干的秘書了嗎?為什麼還要找個特別助理?」
「我也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駕駛座傳來不客氣的大笑,他還是第一次听見有人這麼認真說那小子的腦子有問題,杜筱月沒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深怕他打草驚蛇,趕緊先轉移話題。
「讓你傷心難過的人是你老板吧?不是為了公事?」
姬蜜咬著下唇,猶豫是不是該說,雖然無緣談感情,但是好聚好散,她也不想破壞伊漠澤的形象,不過月姨都和她掏心掏肺講心事,人家夫妻倆又這麼熱情好相處。
「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不適合在那樣高水準的公司上班,而且伊……總裁他有唐秘書就夠了。」
不擅長掩飾心情的小女生,縱使努力收斂,車內還是彌漫一股淡淡酸味。
「你和他關系不單純吧?我看得出來你提到伊總裁的時候表情不一樣。」
「月姨,我……」有這麼明顯嗎?她對伊漠澤的感情已經到了無法掩蓋的地步了嗎?嗚,終于成功佔據她的心,那個大壞蛋一定很得意!「我和他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外表、家世、地位都是一等一,充其量我只能當他一時改變口味的對象。」
「改變口味?這是他跟你說的嗎?」
「不是,是我有自知之明,王子本來就該配公主。」心,好酸、好痛!不知何時才會痊愈?
「誰說的?人家史瑞克與費歐娜不是也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月姨,我……不想當史瑞克。」
見她眼眶發紅,杜筱月手忙腳亂的取來面紙,趕忙替自己的失言解釋,「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家世、外表都不重要嘛!」
「說得簡單,今天若是你們辛苦養大一個優秀的兒子,難道不會希望基于優生學什麼的要他找個門當戶對、才貌兼備的女人當老婆嗎?」
杜筱月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還好吧,只要不是身體殘缺,還是長得像鐘樓怪人,我大概都可以接受,再說,要是我兒子真的愛上顏面傷殘什麼的女人,我硬要阻止的話他會恨我一輩子的。」
「月姨,可能是你孩子現在還小,你沒親身遇到不能感同身受,不過我衷心希望像你這麼好的人不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孩子還小?刻劃好看的唇又忍俊不禁,但他總算明白妻子為何堅持要帶姬蜜回家,不過這兩個女人說來繞去都抓不到重點,實在令人好笑。
「你怎麼不說是那家伙太深沉狡猾,配不上單純率直的你呢?你爸媽辛苦養大一個善良乖巧的女兒不是獻給狐狸當祭品的吧!」
姬蜜愣愣的眨眨眼,她不得不說月姨的老公形客伊漠澤真是貼切,「不好意思,我請問一下,你是不是認識……」
「認識誰?伊漠澤嗎?」他先一步搶白,「嗯,剛剛好有點交情,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我也姓伊,我叫伊勁涯。」
伊……這可不是滿街都有的菜市場姓氏,難怪她從剛剛就覺得月姨老公的笑容和伊漠澤有點像,「請問,你不會這麼剛好是他叔叔或是伯伯、堂哥什麼的吧?」
「喔,當然不是。」呼!那就好,在人背後說人閑話,還好死不死過上人家親戚,她運氣也太好了吧!不過如果是遠親那還好一點,「那請問你是……」
「我是他爸爸。」
喝!運氣好到爆炸!「那月姨你、你是……」
「忘了告訴你,我孩子不小了,和你同公司那個親戚其實就是我兒子,而且剛剛好是你直屬上司。」
開什麼玩笑?敢情這就是典型的誤上賊車?喔不!比金光黨還要可怕!「拜托路邊停一下,我要下車!」
「這里是高速公路耶!」
「那麻煩交流道下放我下車。」
「乖!別害羞,等我們回家吃飽飯,告訴月姨那小子哪里對不起你,我們替你主持公道。」
「不,我認賠殺出就好,不用主持公道,真的。而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自己有帶便當,別麻煩了。」
「自己帶便當?好乖巧的女孩,那小子欺負你真是太不應該了!放心,一切交給我。」
「月姨……」
一整天奪命連環叩未果,當機立斷到無尾熊家里逮人也撲空,學校里也找不到人,伊漠澤眼里怒火熠熠。
一張黃色便條紙對折,封面寫上辭呈兩個字,內頁簽上大名就扔在他替她新購置的辦公桌上,那女人真是好樣的!
她到底哪根筋不對,好端端的干嘛要辭職?又為什麼要躲他?該死!讓他逮到她,非把她綁在架子上大火烤來吃!
不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本應該在波蘭參與研討會的爸媽忽然回來,無比堅持要求家人一同晚餐。先冷靜一下也好,省得抓到那只無尾熊時他氣焰太盛會把她燒得尸骨全無。
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是一踏進家門會看見他遍尋不著的小寵物,所謂得來全不費工夫就是指眼前的情況嗎?
一見到他,頭皮麻到快失去知覺的姬蜜又繃緊了神經,下意識低頭閃避他的注視,一邊暗罵自己笨蛋,那家伙劈腿是他理虧吧,她做什麼不敢面對他?
餐桌上伊氏夫妻沒有先開口,只是靜靜觀察兩個年輕人的互動,伊漠澤咀嚼著飯菜一言不發,直利利的眼刀持續釘在對面人兒臉上,姬蜜如坐針氈也沒膽說話,氣氛頓時看來有點詭譎。
姬蜜暗自叫苦,一頓飯吃下來她味如嚼蠟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挨到用餐完畢,一群人移駕客廳,還沒上水果,她等不及想告辭。
「時候也不早了,我……」
「對,吃飽飯就該說正經事了。」杜筱月熱絡的拉她坐下,「兒子呀!今天我跟你爸有點爭執,一個人跑到公園遇到姬小姐,她親切善良立刻化解我的不開心,其實她自己心情也很不好的,一雙眼楮哭得又紅又腫,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哭了?飽含怒氣的眼眸直射向偷偷躲起來傷心的無尾熊,「我很想知道為什麼?」
「說是說覺得自卑配不上男朋友,不過我猜想還有別的原因。」無視姬蜜一臉苦瓜,杜筱月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膽的說,「別怕,有什麼委屈盡管說。」
姬蜜欲哭無淚,媽呀!她前生到底對不起這家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聯合起來整她?
「我真的沒事。」
「沒事你會特地跑來公司丟一張不像樣的辭呈就走人?」他用膝蓋想也如道爸媽對他和姬蜜的關系早就心知肚明,否則也不會把人帶回家里,因此他大可有話直說。
姬蜜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做錯事還理直氣壯大小聲的人,她也忍不住氣,「誰說我是特地跑去丟辭呈的?」她知道那張辭呈很隨便,問題是她又沒寫過辭呈,況且在那個當下她遺記得遞辭呈也算負責任了吧!
「那不然你是吃飽太閑嗎?」
「對,我學你的啦!世界上就只有你能吃飽太閑,跑來干擾人家的生活,等到大功告成又回你的溫柔鄉去逍遙自在?」
「溫柔鄉?不是跟你說了我和唐秘書沒什麼嗎?」
「哼!你是有說,我也笨笨的相信,才會愚蠢到特地送便當給你吃,想為我的小心眼道歉,可我換來的是什麼?」
听見小無尾熊頂著大太陽特地送便當給他,伊漠澤的氣消了泰半,「是什麼?」
「你還有臉問我?你這個腳踏兩條船的大混蛋!」姬蜜一時氣結,也顧不得人家爸爸媽媽還在現場。
「伊漠澤你劈腿喔!」听見兒子用情不專,杜筱月比誰都還生氣。
「爸是不反對你在婚前多交往一些對象,但是同時進行我無法苟同。」伊勁涯不敢說他年輕時有多純情,起碼他談感情絕對堅持一對一。
一只腦袋打結的無尾熊就很難擺平,爸媽還來湊什麼熱鬧?伊漠澤拉抬嘴角試圖壓抑怒氣,可惜長伴身邊的笑意無影無蹤。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劈腿?」
「我、我親耳听見的。」
「你是听到我喘息還是對方的申吟?」他也氣得口不擇言。
「伊漠澤你不要臉。」她氣紅了眼,「我都听見你和唐秘書曖昧的對話,你還敢狡辯?」
「唐秘書?」驚呼,來自伊氏夫婦,心頭大約有個底,他們識趣退到一旁不再多話。
這個笨蛋,生平頭一次,伊漠澤嘗到挫敗的滋味,「好,你倒說說你听見了什麼?」
要她回想他和別的女人對話是很折磨的,但他不肯認錯,她也只能忍著心痛把話明說,「我听見你說她昨晚很瘋狂,她換上秘書的衣服就不一樣。」
「那是她平時不注重打扮,尤其是找我喝酒的時候穿著根本是不修邊幅,喝了酒以後何只是酒品不好,根本就是個瘋子。」
「可是我還听見你說她的床很舒服,所以,听起來你們酒後亂性也不是頭一次啦!」
「她追酒和發酒瘋的時候真的很累人,不過她喝醉時有個優點,就是十分堅持要睡沙發,讓客人睡床,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都一樣。」
咦?真的假的?這解釋還蠻合情理的,「那你留在她家的衣服……」
「我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她習慣把髒衣服堆積如山,我不奢望她哪時洗好我的外套,因為不如再買一件比較快。」
「那可是……」慘了,她怎麼好像越來越站不住腳了,「哪有老板會一天到晚跑去女秘書家喝酒的?說你們沒事誰相信呀!」
「呃……這點就不是我要幫自己兒子說話了,可能你剛進公司還不太清楚,唐秘書她……不喜歡男人。」杜筱月跳出來幫腔,態度保持婉轉。
「什麼意思?」姬蜜一時反應不過來。
「什麼意思你還不清楚嗎?唐秘書她喜歡的是女人,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我讀研究所的時候就認識她了,我很清楚她的能力,也很確定我們不對彼此的胃口,所以我才會用她當我的秘書。」
「騙、騙人!」其實她也覺得唐秘書說話好像有點油腔滑調的。
「不信你自己問唐秘書,還是你到公司隨便抓個人來問都可以。」
「所以、所以是我……」
「對,是你誤會了,對自己太沒信心,也太不相信我。」他氣,但也很樂,知道她為何會吃醋在意,悶著頭抱醋猛灌的小無尾熊很笨,不過笨得很可愛,「爸、媽,你們應該不介意我和我女朋友到房里私下談談吧!」
女朋友……圓圓小臉紅得像顆隻果,頭頂幾乎快要冒煙,雖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她在還不知情的狀況下就先認識他爸媽,可是听他親口認定,她心窩里還是熱熱的、甜甜的,好害羞也好開心。
「當然不介意,反正我和你媽也打算到你叔叔、阿姨家里串串門子。」
串門子?他看是分享自己兒子的八卦緋聞吧!嘴角不以為意的揚起,現在最重要的對小無尾熊好好的再教育一番,就算沒有百依百順,也定要把她洗腦成唯命是從,最少她得保證以後不敢再隨便偷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