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看戲,喻詠歆當然要如夜賊一樣靠近杏花亭,遠遠的,就見到一對男女在杏花亭里拉拉扯扯……不,該說女子對男子拉拉扯扯,只是男子無意推開……總之,她趕緊拉著平兒閃進樹叢後面,不過不敢藏得太隱密,就怕見不到精彩畫面。
平兒好似發現什麼的驚呼出聲,雙手連忙捂住嘴巴。
「怎麼了?相識的人?」
放下雙手,平兒咬了咬下唇,說了,「是工部尚書的公子。」
咦?她稀奇的挑起眉。「你也知道工部尚書的公子?」
「他玉樹臨風、才華洋溢,京城里沒有人不認識他。」
玉樹臨風、才華洋溢的男子在這個時代通常是「花心大蘿卜」的代表人物,若她嫁給這樣的男子,遲早會被一群女人的酸醋淹死。
「我們走。」她突然對這會在偏僻花園和人「糾纏」的人沒興趣,急于拉著平兒想走人,但因為動作太大了,不小心從樹叢後方跌出來,雖然及時穩住腳步,沒有趴在泥地當烏龜,可是仍無法避免的驚動亭中男女。
她真的很想罵自己豬頭,可是此時最佳回應方式就是裝若無其事。
亭中的女子一見到她,羞澀的垂下螓首,快步走下亭子離開;而工部尚書的公子見到她,先是一怔,再慌張的想上前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好意思,打擾公子了。」喻詠歆瀟灑的轉身離開,平兒趕緊跟在身後。
「工部尚書的公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怎麼會跟姑娘躲在這種地方勾勾搭搭呢?」平兒受到的打擊不小。
「才子和風流根本是一家人,唐伯虎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嗄?」
這個不知哪個時空背景的大秦絕對不曾听過「明四家」,更不可能听過「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總之人不可貌相,外面的傳言隨便听听就好了,用不著太過認真。」
「可是工部尚書的公子不是老寧國公給小姐相看的對象嗎?」
「這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啊。」
喻詠歆只能深深一嘆,三姑六婆不只存在街頭巷尾,更存在寧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大戶。這也不能怪奴才們多嘴,日子太無聊了,八卦可以為生活增添樂趣。
「記住,今日之事你不曾看見。」
「是,小姐。」她們跑來偏僻的杏花亭原本就大有文章,如何向人說起此事?
「還好此事沒有定下來,要不,我的未來豈不成了一場災難?」
平兒實在听不明白,可是早習慣小姐古怪的言語,也就懶得多費口舌。
韓文仲親自用清水幫即將被送走的馬兒擦拭身子,這應該是離情依依的一刻,可是他卻笑盈盈的,任誰都瞧得出來他心情極好。
韓夜和韓泉是韓文仲的近衛,跟在世子爺身邊有十幾年了,除了世子爺的兩個影子近衛,就數他們兩人最了解世子爺,可是今日……他們真的是看不明白,兩人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世子爺就要失去一匹心愛的馬兒,怎麼還如此開心?
「雖然將你輸給了武陽侯府的小侯爺,令我心疼,可是小侯爺是愛馬之人,必定會好好照顧你,你就不用太想念本世子爺了。」韓文仲輕聲細語的模著黑曜。
「世子爺究竟跟小侯爺打什麼賭?」
「是啊,世子爺跟人家打賭,向來只贏不輸。」
「你們不必知道。」
「黑曜是王爺送給世子爺的,若是讓王爺知道世子爺將黑曜輸給了小侯爺,一定心疼死了。」
「本世子爺不會心疼死了就好了。」雖然很舍不得,但是他所有的坐騎,除了黑風,不管多麼心疼,他都可以割舍,只要達到他的目的就好了。
「黑字輩的馬兒不都是世子爺的寶嗎?」
同樣是寶也有分等級,這取決于贈者何人,像父王——不懂馬、不愛馬,只因為人家說黑曜是匹好馬,就買下送他,連帶著黑曜的等級也跟著下降了。
韓文仲輕拍了黑曜的頭,將韁繩交給韓夜。「你將黑曜送去給小侯爺,請小侯爺好好照顧黑曜。」
韓夜領命帶著黑曜去武陽侯府。
「韓泉,別忘了提醒阿德,最近盯緊隔壁的寧國公府,沒事就上門閑聊幾句,就算是綠豆芝麻大的事,也要回來一一稟明。」阿德是韓文仲安排在王府正門的門房,原本就是為了方便他遞送消息,如今還得為了他去隔壁的寧國公府打探消息。
「世子爺放心,阿德已經跟寧國公府的門房打好關系了,他不上門,他們也會主動過來聊上幾句,以後阿德每日都會向我或韓夜報告得到的消息。」
「我回崇文居,你也去歇著吧。」韓文仲大步離開馬房,要回到崇文居,經過花園時,順手采了一朵連枝的石榴花,他沒有回房,而是來到隔開寧國公府的那一面牆邊,左右瞧上一眼,見沒有閑雜人等,他輕巧的往上一跳,藉著造景的奇石躍上牆頭,再縱身一跳,進了芳馨院。
喻詠歆像個老頭兒似的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芳馨院,一旁的丫鬟婆子全部緊咬著下唇,就怕忍不住笑出來。
累累累,真是累壞她了,寫了一天的字,怎能不累?只因昨日從睿親王府回來,她一口氣回絕了三位世家公子,母親生氣了,便罰她待在大書房抄寫孝經、女誡,三天之內沒抄完,她就禁足一個月。
禁足一個月?!這不是要她的命嗎?所以她安分待在大書房寫字,除了喝茶、上淨房、活動僵硬的筋骨,不敢停下來,感覺她的手快要廢了。
進了房間,她先鑽入正廳右側的小書房,窗邊軟榻旁有個花幾,上面擺了一個花瓶,插了幾朵小白花……不,今日花瓶里多了一朵火紅的石榴花……石榴花?韓文仲瘋了嗎?干哈挑這麼刺眼的石溜花?
「小姐不是累壞了,想早早沐浴上床歇息……怎麼會有石榴花呢?」平兒的眼楮很尖,很快就注意到那抹突兀的火紅。
「呃……我想插上一朵石榴花添色,你不覺得很好看嗎?」
「好看,可是府里沒有石榴花,小姐是上哪兒弄來了石榴花?」
什麼?府里沒有石榴花?!喻詠歆結結巴巴的道︰「那個……我買的。」
「小姐買的?」
「我在後街遇到一個賣花的小姑娘,看起來很可憐,就買了。」
「小姐什麼時候在後街遇到賣花的小姑娘?」
「偷溜出去透氣的時候遇見的。」
小姐確實常常偷溜出府去透氣,總是一會兒就回來,說是上街……八卦,她也不知道這究竟什麼意思,總之,自從小姐十歲落水被救,就時常說出奇怪的詞,或是做出出格的事,她們現在都已見怪不怪了。而小姐偷溜出府這種事經常發生,她們幾個丫鬟婆子都沒有察覺,可是……小姐今日不是都待在大書房嗎?期間也沒見她出大書房啊!
「我還想去練一下劍,你們先去歇著。」喻詠歆根本不給她提出疑問的機會,佔著習武的優勢,轉眼之間就掠過一個個丫鬟婆子,到了目的地——牆頭上。
「你怎麼垂頭喪氣?」韓文仲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疲憊。
「三個人選沒有一個滿意,母親還以為我故意找麻煩,罰我抄寫孝經、女誡。」喻詠歆可憐兮兮的伸出手,韓文仲見她的手指紅腫,立刻從腰上的錦袋里取出一個小瓷瓶,打開小瓷瓶挖出一坨凝膠狀的東西在手心,用另外一只手在她手指紅腫處涂抹,一股清涼的感覺瞬間擴散開來。
眼前的情景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她不自在的將手收回來。「這是什麼?」
「這是宮里的東西,因為練劍、練騎射,我的手總是紅腫嚇人,還長了繭,太後見了很心疼,便拿了這個給我,能夠消除紅腫,還能讓厚繭不見了。」
怎麼听起來好像蘆薈之類的護膚霜呢?算了,這不重要,她比較意外的是——「太後很疼你?」
「我生得如此討人喜歡,太後當然疼我。」
這位世子爺自我感覺良好的癥狀非常嚴重,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出生不久就被封了世子,頭上的光環閃閃發亮,看自己當然樣樣都好。
「你好似不同意。」
「沒有……對了,還沒向你道聲謝謝。」她還是趕緊轉移話題。
「……我們是好朋友,干麼跟我這麼見外?」雖然他的行為很小人,但本意是好的,那三位公子實在不怎麼樣,配不上她。
「若不是你,我也沒機會見到他們的真面目,說一聲謝謝是應該的,倒是謝禮,世子爺就別跟我計較了。」
他怎麼敢向她要謝禮呢?「府里已經推掉這幾門親事了嗎?」
「過幾天祖父和父親押送糧草回京,回府後母親就會將我的意思告訴祖父,請祖父推掉這三門親事。」
「老寧國公會同意你推掉這三門親事嗎?」
「祖父答應過我,我不想嫁的人,絕對不會勉強我嫁。」
「老寧國公真的很疼你。」
「祖父是相信我識人的眼光,絕對不會看上不像樣的紈褲子弟。」她很自然的又瞥了他一眼,不是有意,而是他紈褲子弟的形象實在深植人心。
「我是風流瀟灑。」他不厭其煩的更正她錯誤的觀念。
「我又沒說你是紈褲子弟。」
她的眼神已經說得這麼白了,還用得著說出口嗎?
他像個怨夫似的瞅著她,害她覺得自己好像虧欠他,渾身不自在。
「那個……我全身臭死了,我要去沐浴了。」喻詠歆隨即起身往下跳,兩三下的工夫就不見蹤影。
「你不臭,全身都是墨香味。」他真想看她坐在書案後面寫字的樣子,肯定邊寫邊嘀咕,還染了一臉的黑墨……單單想到那幅景象,他就開心的笑了,躲在暗處的兩位影子近衛很苦惱,你看我、我看你,主子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