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半晌,模了模我的頭發說︰「才叫妳別再做不可靠的聯想,妳又來了,不要忘了,妳這條大象腿就是亂想想出來的,堯老師那麼好怎麼會欺負妳?不能看了某些災難片就以為世界末日會來,天天擔心那些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
我想了想,點頭再點頭贊同,「妳說得對,他敢欺負我,我就『喀嚓』了他,永不錄用。」說完我才發現堯燁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手上捧著一大袋子東西,表情有點高深莫測,我見到他就高興,「你來了啊,快進來。」
堯燁慢慢走進來,跟蝴蝶飛打了招呼,黑亮的眼楮看著我的腿,他問︰「還痛嗎?」
我搖頭,兩眼直盯著他手里的東西,「帶了什麼好東西給我?」也不等他回答,我就徑自抓過來翻看,但我很快就窘了,怎麼全是漫畫小說,居然連最新的電視劇、電影都有,我傻眼,「人家探病不是送花、送水果的嗎?你怎麼送這些?」
堯燁微微一笑,「對妳不能用常理,要用逆向思考去猜妳的愛好,這些比鮮花實際,沒人陪妳的時候可以解解悶。」
蝴蝶飛在一旁嗤嗤地笑著,被我一瞪她縮縮脖子,不畏強權地直說︰「堯老師英明,按黛黛的直線思維和異于常人的審美觀,的確得費點心思。」
我驚異,故作天真地反問︰「咦,原來你們都知道啊?我不直線也交不到妳這個朋友。」轉臉笑嘻嘻、陰惻惻地看著堯燁,「不是審美觀基因突變,也找不到你這類型的男朋友啊。」看他們一臉錯愕,我得意極了,哼,我修身養性不代表我是吃素的!
蝴蝶飛沒坐一會就走了,叫著說不當電燈泡,看這眼色有多厲害。
一下子病房就剩下我和堯燁小兩口了,他坐在床沿,我抓著他的西裝在他懷里磨蹭,瞇起眼說︰「這里的醫生都是帥哥,你再不來,我就跟別人走了。」
堯燁抓住我不安分的手,低頭看了我一眼忽然笑起來,在他深邃的眼楮里我看到很白痴的自己,他修長的手指撩撥著我,聲音很沉很誘人,「就怕趕妳,妳也不肯走,再說了還有哪個帥哥這麼沒眼光,有我這種品味會挑上妳,不是等于變相自殘嗎?」
我覺得堯燁完全適合當某種產品的代言人,因為他全身上下外帶骨子細胞都寫滿了我好毒,小心點別惹到我。
後來他留在醫院里陪我吃了晚飯,我津津有味地看了兩集美劇,忽然發現病房里除了電視的聲音,就是堯燁的呼吸聲,側頭看他,他居然趴在床邊睡著了,我盯著他輪廓分明的臉傻看了好一會,手才忍不住模上去,又一次問自己,我怎麼會喜歡他呢?我又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呢?這是二元二次方程式,而且無解。
堯燁很淺眠,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睜開眼楮時,神色還像小鹿似的迷蒙,「嗯,怎麼了?是要什麼嗎?」
我忽然很內疚,要不是我沒神經、不可靠,他也不用在這里跟著受罪,仔細看才發現他的眼底還有一圈淺淺的黑眼圈,白天上班、晚上來陪我,鐵人也會受不了吧。
我擺擺手,推著他起身說︰「就是覺得你這張臉我也快看膩了,你快點回去吧。」
他的食指撫過我的唇邊,微微勾起嘴角笑道︰「這是真話?剛才不是還說一見我就笑,不見我就心慌慌,我走了妳舍得?」
怎麼舍得,可是我更不舍得他辛苦,我拉過被子躺下,悶聲悶氣地說︰「你快走快走,我好困了,要睡了。」
過了許久,我听見他嘆了口氣,輕聲說︰「那我走了啊,晚安。」還有門闔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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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雨和謝芳菲她們也在實習中抽空來看了看我,當然免不了對我的壯舉非議了一番,只是來也匆忙、去也匆忙,而我的實習也因此而暫停了,唯有繼續養肉計劃,生活沒什麼變化,只是從寢室搬到醫院而已。
徐醫生說我福大命好,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只是小腿骨折,脊椎沒有受傷,所以只要養好骨頭就沒什麼大問題;堯燁不是每天都來,但是每天都有新鮮的水果和好吃的飯菜,外加一束玫瑰花,難為他想得這麼周到,所以我也沒有告訴他,其實我喜歡的是紅色的郁金香,而花語是我愛妳,反正玫瑰也代表愛情不是嗎?
我要了輛輪椅,自己一個人閑來無事就在醫院里四處看,在嬰兒房隔著玻璃調戲未來的小帥哥、小美女,不由得想,以後我和堯燁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呢?一想完又想咬舌,林黛黛,妳越來越厚臉皮了,怎麼都想到造人上了,莫非是饑渴太久、欲求不滿了?
「在看什麼?」
我嚇了一跳,差點從輪椅上跌下來,回頭一看,堯燁正環著手笑盈盈地看著我,一想到剛才的畫面,我臉一紅,舌頭打結,「沒、沒什麼呀,就覺得悶,隨便看看。」打死也不能承認。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沒有說話,看著嬰兒房里的嬰兒笑了笑,「這些孩子都長得很可愛。」
我點點頭附和,「是啊。」
「當他們的爸爸媽媽肯定很幸福。」
「當然。」
「不然……我們也生一個好了。」
「好啊。」話一出口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窘,連連擺手,「不好不好。」好啊,他這擺明了是設陷阱讓我跳嘛。
「不好嗎?」他曖昧地湊到我耳邊,輕輕地、悠悠地說︰「看妳臉這麼紅,其實心里一萬個願意吧。」
我心里默默地流淚,這男人已經自戀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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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輪椅意味著我得放棄原有的身高當個小矮子,某次路過護理站的時候,忽然听到了「VIP五號病房」這樣熟悉的字眼,那不就是我的病房嗎?我下意識的停了下來,「無間道」這麼紅不是沒有理由的,當間諜總是別有一番樂趣,尤其被八卦的對象還是自己的時候,那吸引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妳們都知道VIP五號病房那個林黛黛吧?」
咦,我不知不覺間成名人了?
「怎麼不知道?一個骨折就奢侈的住VIP的有錢人嘛。」
我發誓我沒有錢,戶頭里只剩下我母親寄給我的一千塊。
「哎呀,我說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經常來看她的那個帥哥。」
哦,原來我是沾了堯燁的光啊。
「好像是姓堯吧,听名字就是個名流貴公子,听說跟我們徐主任很熟,兩家還是世交。」
三個女人一台戲,護理站少說有五六個護士,能演兩個頻道的電視劇了。
「那個林黛黛跟他是什麼關系啊?兄妹?不對啊,不同姓。」
我跟堯燁是什麼關系跟妳們有什麼關系?他是我的,我的!妳們別想覬覦。
「也許是表兄妹吧,不然用不著對她那麼好。」
我說妳們怎麼就不能猜得可靠一點啊?
「反正不可能是男女朋友,他們兩個一點都不速配。」
猜錯了吧,嫉妒人家就直說嘛,口氣不用這麼酸,都快變成PH1了。
「妳們說那位堯先生有沒有女朋友啊?依我看肯定沒有……」
這下子完全把我當成透明的了。
接著她們就「堯燁有沒有女朋友」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做出了一番深入淺出的討論,我感嘆這年頭的女人個個如狼似虎,我得看著我家堯大少爺才行。
回到病房的時候里面坐著一個人,也許是听見聲響,他轉過臉來,是我許久沒見到面的卓遠航。
「听說妳為愛自殘了,不需要這麼偉大吧?」他一開口就來這麼一句,不愧是堯燁的好友,嘴巴一樣壞。
我沒理他,把輪椅滾到桌子前倒了杯水喝,咽下剛才的氣悶,這才涼涼說︰「今天怎麼有空來,莫非是犯了錯誤被解雇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喲,口氣這麼沖,誰惹妳生氣了?」他的眼楮尖得跟什麼一樣,總是一眼就能看穿我。
「沒有誰。」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伸出手,「拿來。」
他馬上白了回來,從公文包里翻出一個裝好的紙盒,頗為無奈地說︰「憑我跟妳的交情需要銀貨兩訖這麼生疏嗎?對我好點,我考慮下次不收妳的錢。」他這幾天去美國出席一個學術研討會,我托他買了一張我偶像的珍藏版唱片。
我拆開包裝,沒看他,「交情?用無數頓吃喝堆棧出來的交情,俗稱酒肉朋友,學名狼狽為奸,你自己挑一個喜歡的戴著吧。」
卓遠航一副被嚇到的樣子,酸溜溜地說︰「虧我還這麼稱職,工作之余不忘為妳的愛情事業盡點心力,既然妳不用那就算了。」
我抬頭看著他,半信半疑,「進什麼心力?我得評估一下它的價值。」
卓遠航打量我好一會,那深不可測的眼神暗藏玄機,最後神秘一笑,「這個嘛……秘密。」
我撫額,鄙視他,「你跟他能不能少月復黑一陣子啊,怎麼從頭到腳、從里到外,五髒六腑都相當的黑,不累嗎?」
他眼里帶著笑意,模著下巴說︰「要說黑,我還不及妳的那位,他可是個中翹楚。」
我啞然,的確,這點是不爭的事實,還有誰能比堯燁黑得更優雅,明明骨子里都黑得跟黑洞一樣,面上還是白淨無害,功夫之深堪比桃花潭,而我就像一個汲水者,無可避免的沉溺其中。
又過了兩日,我終于知道卓遠航嘴里說的秘密是什麼了,簡直是一個大大的驚喜或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