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太犯規 第七章 作者 ︰ 春野櫻

「貝里尼先生,」她立刻試著將話題轉移,「我們公司是真的……」

「你逃開了?」他清澄而率直的目光鎖住了她。

迎上他的眸子,她一震。「貝里尼先生?」

「我敢說,」他眼底有著一絲憐惜,「跟杰瑞離婚後,你一直逃避著任何再墜入情網的機會及可能。」

被他一語道中,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害怕失敗,害怕受傷,但其實你只是放棄成功的可能。」

毛真妍眉心一斂,眼瞼低垂。

她沒失敗,只是放棄了?不,她明明努力過,可是……

「喔,孩子……」看見她那委屈極了的表情,雷多語帶歉意的輕捧起她的臉,「我絕對不是在怪你。」

「貝里尼先生,我跟杰瑞的事跟我們要談的公事相關嗎?」她輕問。

雷多微頓,搖頭道︰「不,並不相關,我只是從他那兒听了太多關于你,以及你們的事。」

「那會影響你對我以及我所代表的公司的看法嗎?」

「親愛的,」他蹙眉一笑,「我從杰瑞那兒听到的,都是好事。」

她一怔,「咦?」

「他告訴我你們初次相見是在深秋,他形容當時的你是什麼樣子,告訴我他是如何的對你一見鐘情並深深著迷。」雷多深深的注視著她,彷佛要望進她眼底深處、心靈深處一般,「他說他無可救藥的愛上你,說他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可他總是讓你失望、讓你生氣、讓你痛苦,對此,他一直感到遺憾和歉疚。」

從他口中听到這些,毛真妍的心一下一下的緊揪著。

杰瑞對貝里尼先生說的那些話里充滿他對她的愛、不舍及歉意,而沒有任何的不滿、憤怒及抱怨。

真的嗎?他對她從沒有一點點不滿的情緒——在她對他擺臉色或是冷戰時?

她一直覺得他可惡,但听完貝里尼先生這些話後,她竟覺得可惡的或許是自己。

「我的東西正因為結合了不同物質才踫撞出美麗的火花,愛情跟婚姻也是,若它有一絲可貴,那一定是因為南轅北轍的兩人願意為愛而接受對方、欣賞對方。」雷多抬起她的下巴,笑看著她,「孩子,你放棄愛情了嗎?」

「……」她語塞。

是的,她放棄愛情,她不要它了。

十年來,她沒愛上誰,也沒讓誰接近她,她不想失敗,也不想再因為誰而傷心難過。

「若你已經不敢愛了,又怎麼能理解我的作品?」他將手放下,「親愛的,我的作品里可是充滿濃烈的愛呀。」

她一震。他說她不懂他的作品?他的意思是,他不想把代理權交給不懂他的人嗎?

「貝里尼先生,」她急著向他解釋,「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作品,早在兩年前就……」

她沒繼續說下去,因為雷多以眼神打斷了她。

「嚴格來說,我還沒把代理權給杰瑞,也許你還有機會說服我,」他站了起來,「今天你就先回去,好好的把自己的心給打掃一下。」

說著,他唇角輕揚,手指著她的心髒,「這里堆積太多東西,可是會影響腦袋瓜喔。」

毛真妍不斷的想起雷多對她說的那番話,當然,也想起了杰瑞。

從公正的第三者那兒听到關于他的種種,總覺得像是在認識一個她從來都不認識的人一般。

杰瑞對她從來沒有半點不滿,甚至是憤怒及抱怨嗎?在他心里,不管是笑著的她,還是生氣的她,都是美好的?

糟糕,她的心因此而糾結了。

分開十年,為何他還是能如此擾亂著她?難道她從沒真正的放下?

不行,她得理智一點。

十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他們有各自的生活事業、家人以及朋友,而它們毫無交集之處——直到她發現他是東方之心的執行長,而且正準備跟她爭奪「Heart of Firenze」的代理權。

在這漫長的十年間,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一無所知。

從前那個爽朗直率,有時直接得有點白目的他,在經過這麼多年的商場洗禮後,也許早已變成一個為達目的而可以言不由衷的騙子。

不管他對貝里尼先生說了什麼,那都未必是真的。

對,這或許是他的伎倆,她絕不能上當。

現在她必須將所有心思用在工作上,那些過去的恩怨情仇、愛恨嗔痴,都該讓它隨風而逝。

于是,她利用時間去參觀了聖母百花教堂及鄰近的學院美術館,接著又到聖羅倫佐市集逛一些專賣藝品和飾品的小店。

稍晚,她在市集吃了晚餐,然後返回旅館,跟助理在線上討論了一些正在進行的Case。

之後,她洗了個澡,正準備就寢時,有人打了電話給她。

「Kate,是我。」

她立刻就听出是馬克.貝伍。

「嘿,馬克,你怎麼會……」

「是老方告訴我的。」他口中的老方就是方靜山。

馬克在台灣已經待了好幾年,他的中文流利,跟毛真妍交談時大都是中英語夾雜。

「一切都好嗎?」馬克語帶關心地詢問。

「托福,一切都好。」她把手機換到另一邊,「你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沒事,只是想听听你的聲音。」

剛認識不久時,他的用語總是謹慎而含蓄,像是擔心太單刀直入的說法及行動會嚇到她。

可兩年多下來,他偶爾也會說出一些直接而熱情的話語。

只是,那並未打動她。

「Kate,」電話那頭的他微頓,「我們已經認識兩年多了,對吧?」

「是的。」

「我還是沒有半點機會嗎?」他聲線里帶著一絲的落寞及悵然,「你不能給我愛你、照顧你的機會嗎?」

她微怔,沉默了下。

「馬克,你是個好人,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她衷心的勸道。

他靜默了好一會兒後問︰「你心里有人?」

「我心里堆積了太多東西。」她微微蹙眉回答,「而那讓我無暇顧及其他。」

「你從不打開心門。」他渴望了解她、親近她。「被關在那扇門里的到底是什麼?」

被她關在心門里的是什麼?這麼多年下來,其實她自己也已經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扇門里關著比猛獸、比怪物還要可怕的東西,一旦打開門,她平靜的生活將再起波瀾。

而那是她極力想要避免的事。

「馬克,我真的很抱歉。」

電話那頭的他又沉默了好半晌。終于,她听到他幽幽一嘆。

「Kate,不管如何,請你記得我還在等著你,好嗎?」

「馬克……」

「我不是存心給你壓力,只希望當你倦了,終于想找個肩膀依靠時,我是你的首選。」

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不語。

「不打擾你休息,回來時讓我知道,可以嗎?」

「嗯。」猶豫了兩秒,她答應了他這個最微小的要求。

「晚安。」他輕聲道。

結束了通話,毛真妍心情有些沉重。

他不想給她壓力,但事實是,當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愛著時,那便是壓力。

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她拒絕馬克這位黃金單身漢,是因為她在乎他有過一次婚姻,而且有個八歲女兒。

但事實是,她害怕再進入一段婚姻里,因為她永遠不會知道之後等著她的是什麼。

如果結果又不如她所預期,不是她要的,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呢?

同文同種的婚姻就已經夠復雜,更何況是跨越種族和文化的結合,她看過太多失敗的例子,她便是其中之一。

老天,怎麼她覺得這趟佛羅倫斯之行,真正讓她頭大的不是公事,而是那些封印在她心里多年的往事呢?

她躺下,兩只眼楮亮亮的看著天花板,過了好久才慢慢的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間,她隱約听到房門外的騷動。

還不知道那是真是幻,就听到砰砰砰的巨大聲響。她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現有人在大力的拍打門板。

「毛小姐,快醒來!」伴隨而來的是旅館老板安東尼的聲音,听起來十分的緊張焦急。

她飛快的抓了件罩衫穿上,套了夾腳拖,跑到門口並打開門。

門一開,一股濃煙襲來,嗆得她忍不住的咳了起來。

她住在二樓,而此時走廊上已濃煙密布,她立刻意識到旅館失火了。

老天爺,這是自遇見杰瑞之後的第二個不可預測的災難嗎?

她直覺的想返回房間帶走一些重要的東西,例如手機、筆電、護照以及皮夾,但安東尼一把拉住她,大叫著「No」。

這時,隔壁房間里突然竄出火舌,還發出可怕的爆炸聲響。

安東尼推了她一把,要她立刻下樓。

她還沒反應過來,四周突然漆黑一片,頓時,她只聞到讓人難以忍受的煙味、感覺到強勁襲人的熱氣、听到不斷傳來的劈聲及驚叫。

雖非旅游旺季,但這家許多背包客喜歡的家庭式旅館還是有不少來自各地的旅人。

毛真妍模到樓梯扶手,小心謹慎卻不敢遲疑的踏出腳步,一步一步,她在黑暗中下了樓。

突然,不知什麼東西劃過她的小腿,教她感到一陣灼痛,腳軟了一下,她伸手去模,只感覺到濕黏,她想,她受傷且流血了。

濃煙中,有人靠近並抓住了她,是個不知名的的陌生壯漢。

他說著她听不懂的義大利話,然後將她拉了出去。

到了外面,好多人聚集著,消防隊未到之前,大家幫忙拿水企圖撲滅火勢,只可惜,房子太老舊,火又來得太快太猛,那一桶桶承接而來的水根本無濟于事。

不久,消防隊來了,當地媒體也聞訊出現。

此時,充滿古樸風味的老旅館幾乎大半都陷在火焰之中。

安東尼跟妻子相擁,眼睜睜看著他們的房子被無情的火焰吞噬,兩人眼中都閃著淚光。

看著他們,毛真妍難過極了。

「小姐,你的小腿受傷了。」一名救護員走到她旁邊,以帶著腔調的英文對她說。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左小腿上有道長約十公分的傷口,而且正鮮血直流,看見那道傷,她突然一陣暈眩。

救護員扶住她,喚來另一人,吩咐道︰「先幫這位小姐止血,盡快把她送往醫院,她的傷口需要縫合。」

「好的!」另一人接過她,將她帶離現場。

酒吧里,杰瑞正跟幾個義大利的朋友聚會。

他有點心不在焉,不為別的,只因他腦子里淨想著關于前妻的種種。

在佛羅倫斯遇見她,並不是意外。

他早知道有機會見到她,他早知道她會來,他早知道她可能怎麼應對他,但即使做了萬全的準備,他還是有種被她打敗的感覺。

自與她離婚以來,他並非一直是單身的狀態,十年間,他陸陸續續的有過幾段戀情,但總是不長久。

他以為自己不想再踏入婚姻,以為自己不想再為一段感情負責,以為自己無法安定,以為自己注定是個無法維持一段永久關系的浪子……直到五年前,他前來佛羅倫斯置產並認識雷多之後,他才經由雷多的引導和剖析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從沒忘記過毛毛。

不管跟什麼樣的女往,關于毛毛的記憶就像蟄伏的鬼魅般,不時的從他心底深處竄出來。

他並不想跟她離婚,也從未想過放棄他們之間的感情,可當她那麼痛苦的懇求他簽字時,他終究還是因為不舍而簽了離婚協議書。

兩年前赴上海後,他曾經數度想跨海尋訪她的下落,卻又擔心她已經展開全新的生活,甚至有了家庭而強抑渴望。

他開始努力的學習中文,不只是為了工作方便,更因為當說著她的語言時,會讓他有種自己跟她是如此緊密,還有著某種牽絆的感覺。

兩個月前,秘書將一份台灣燦寶珠寶公司的資料給了他,而他在里面看見她的照片以及人事資料。

得知她是燦寶業務部門的高階主管,而且極有可能被派往佛羅倫斯爭取「Heart of Firenze」亞洲區代理權時,他便決定了一件事——他要去見她。

早已拿下「Heart of Firenze」歐美代理權並跟雷多有著深厚交情的他,明明可以用一通電話解決此事,但他卻親自飛來佛羅倫斯,企圖跟她來個不期而遇。

對華人來說,「他鄉遇故知」是絕對的好事,他以為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他們至少會有個不錯的開始。

可情況卻不如他所預期,那天殺又可愛的女孩,至今還有著折磨他的本事。

這時,酒吧的電視上出現了即時新聞的字幕——大家不自覺的望向電視,看著新聞畫面里那棟被火舌吞噬的老旅館。

記者訪問了旅館老板和幾位逃出的旅客,每個人都驚魂未定。

接著,記者訪問的是消防隊長。「梅維隊長,火災是如何引起的?」

「初步分析應該是電線走火,這棟建築物已經很老了。」

「有傷亡嗎?」

「大部分都是遭濃煙嗆傷,並無大礙,只有一位亞洲女性旅客受了傷,我們正準備將她送到市立醫院進行傷口縫合。」

就在梅維隊長接受記者訪問之際,一名由救護員扶著的亞裔女子出現在鏡頭里。

「老天、是毛毛!」杰瑞整個人跳了起來。

他抓起外套,「我得走了。」

「嘿,杰瑞,你去哪里?」安瑪麗疑惑的問他,但他什麼都來不及回答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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