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近十年,她又踏上這塊土地。
雖然是為公事而來,前塵往事還是涌上心頭。
比起義大利其他的城市,佛羅倫斯優雅而安靜,因為它保有文藝復興時期非常重要的文化資產,而更珍貴的是,許多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或文學家,如米開朗基羅、達文西、薄伽丘及但丁等人都出生于此,它可以說是藝術家的搖籃。
毛真妍很喜歡這座城市。它是她跟杰瑞蜜月旅行的最後一站,她還記得當時她對他說,如果有一天她要離開自己土生土長的國度而選擇一個異地定居,佛羅倫斯一定是她的首選。
此地勾起太多回憶,但她決定打住不再去想。
因為時差的關系,她先在下榻的旅館休息了幾個鐘頭。
醒來後,她打了電話給助理黃怡儂,告知自己下榻處的地址、電話跟房號。
旅館是她自己找的,在巴杰羅美術館的附近,是一間家庭式的旅館,房子十分古老,但設備齊全,服務也親切周到。
傍晚時分,她洗了個澡,換上輕松的服飾及一雙好穿不磨腳的平底鞋,離開旅館,步行前往舊橋拜訪雷多.貝里尼。
舊橋也稱之為老橋,是佛羅倫斯最古老的一座橋,建于公元一三四五年。橋上是一間間的商店,原本大都是鐵匠、屠夫及皮革商,他們將廢棄物直接丟往亞諾河,造成難以整治的問題。
一五九三年時,費迪南度公爵趕走原本的店家,並將租金提高,改由金匠以及珠寶店承租,從此改變了舊橋的景觀及命運。
現在,舊橋的岸邊及橋上都有一些金飾店及珠寶店,手工和設計皆相當具有水準,是許多觀光客必訪之處。
來到雷多的店前,門上掛了一塊牌子,寫著義大利文,她翻了一下字典,查出意思是店主今日休息之類的。
既然已經一身散步打扮,她決定到處走走。
逛到共和廣場時,她有點餓了,于是鑽入附近的小巷里尋找美食。
繞著繞著,她發現自己似乎迷了路。
迷路是旅行途中的一個美麗意外。
這句話是杰瑞說的。他總是喜歡不按牌理出牌,他總是率性而為,即使那會使他惹上麻煩。
而她喜歡凡事有計劃,因為在她看來,意外大多數是不美麗的。
「可惡。」驚覺到自己又想起他,她低咒一聲。
「哈羅!」突然,三個在巷內酒吧門口聊天的年輕男子走向她。
她下意識的抓緊身上的斜肩包。
「你迷路了嗎?」男子用帶著腔調的英語問她。
她沒回答,只想盡快離開。
發現她想離開,三人笑著圍住了她,「嘿,你從什麼地方來?」
「你是日本人?中國人?」
「你一個人吧?要不要我們帶你去玩?你可以喝酒了吧?我請你喝一杯。」
毛真妍深深的確定,自己得趕快擺月兌他們。
「抱歉,我跟人有約。」她板起臉,聲線冷淡地拒絕。
「是嗎?」他們笑看著她,「看來你被放鴿子了呢。」
說著,其中一人拉了她的手,另一人則搭上她的肩。
「別怕,我們不是壞人,在你的朋友來之前,我們先陪你吧。」
「不要。」她掙開拉住她的手,又撥開另一人搭在她肩上的手。
她已表明不想跟他們廝混,但他們還是糾纏著她。
這時,一道沉沉的聲音傳來,說著她听不懂的義大利話。
那聲音低沉、帶點嘶啞及異國腔調,雖然是操著義大利語,卻讓她有種遙遠又熟悉的感覺——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形高大,身穿V領上衣、皮夾克、牛仔褲的男人,他腳上穿著一雙靴子,脖子上戴了條十字架銀鏈……
「老天爺!」她忍不住驚呼出聲——當她的視線往上移,並看見他的臉孔時。
當他看見她,先是一愣,旋即撇唇一笑。
「上帝呀。」雙手一攤,他瀟灑的走了過來。
毛真妍發現自己的身體及四肢都僵硬了,像是被八百根釘子釘在地上般,無論她多麼想拔腿逃走都辦不到。
三個年輕人困惑地抬頭問︰「你認識她?」
勾唇一笑,他以曖昧又讓人無限遐想的話回答,「再熟不過,她身上有幾顆痣我都知道,我最喜歡的是在她胸口那一顆性感的紅……」這幾句話他是用英語說的。
「杰瑞.摩羅爾!」毛真妍羞惱的大喝。
是的,是他,她的前夫——杰瑞.摩羅爾。
喔!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在佛羅倫斯的巷子里遇見他
他走上前來,一把攬住她的腰,奇襲般的彎在她唇上一吻。
瞬間,她整個人像根木頭般直挺挺的站著。
而在她還沒回過神之際,他已轉頭朝三名年輕男子眨了個眼。
「抱歉,沒你們的事了。」
眼見沒戲可唱,那三人悻悻然的轉身走回酒吧里。
這時,他低頭看著神情呆滯的她,然後壞壞的一笑。
「寶貝,你在回味嗎?」
她一震,猛然回神,用力的推開了他。
「你真不友善。」他蹙眉笑說︰「久別重逢,你不是應該給我一個擁抱嗎?更何況我才剛剛替你解圍……」
她用力的抹了嘴唇幾下,氣急敗壞的罵道︰「你這個色|狼!」
「這只是一記給前妻的禮貌之吻。」
看著因為生氣而漲紅臉的她,杰瑞唇角勾起一抹深深笑意。
快十年了,即使過了那麼久,再見到她,往事歷歷在目。
他下意識的盯著她的手,並未發現任何的戒指。
「看來你不是來度蜜月的。」他一笑。
她秀眉一蹙,沒好氣道︰「就算要度蜜月,誰會想到這種有不愉快記憶的地方來。」
「不愉快的記憶?」他微頓,努力思索一下,「我們對不愉快的定義有這麼迥異嗎?我記得我們還挺愉快的。」
她哼笑一聲,以諷刺的口吻問︰「你是說當你把我丟到噴水池時嗎?」
她永遠記得那個下午,他對她做的蠢事。
那天他們逛累了,于是在一處小廣場的噴水池邊坐下歇腳。她原本靠著他,而他的手也穩穩的環著她的腰。
突然間,他手一放,讓身體重心都往後靠的她整個人摔進噴水池里。
而他,像個惡作劇成功的頑童般哈哈大笑。
「還是在餐廳里,你喂我吃了那塊有花生的小餅干,害我送醫院?」
那是又隔一天的事。他害她的嘴唇、眼楮腫得像是被蜜蜂螫了一樣,還差點因為喘不過氣而掛掉。
「喔,毛毛……」他濃眉一蹙,語氣無辜又無奈地替自己辯解,「那天的天氣很熱,你記得吧?我不是也跳進噴水池里陪你玩?至于那塊餅干,我以我女乃女乃的名字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花生粉……」
「那都不重要了。」她眼底迸射著未能釋懷的怒意,皮笑肉不笑地下了結論,「反正我們已經離婚。」說罷,轉身就要走。
「嘿,寶貝。」他拉住她。
她本能的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的瞪著他,「我不是你的寶貝!」
「是嗎?」他歪頭,一臉認真地問︰「你現在是誰的寶貝?」
「我媽的寶貝。」她沒好氣地回答。
「所以說,」他眼楮一亮,笑問︰「你單身?」
覷見他綠眸里那一抹喜悅,她心頭一悸,以羞惱掩飾心慌,「關你什麼事?」說完,邁開步伐要走。
「嘿,毛毛!」他又叫住她。
她回過頭,氣惱地問︰「干麼」
他深深的注視著她,唇角懸著一抹迷人的笑。
「很高興看見你,真的。」
迎上他真誠的笑臉,她的心一陣狂顫。而這反應教她懊惱至極。
「是嗎?」她冷然勾唇,「我可一點都不想再看見你。」
他微詫,「親愛的,我不知道你有這麼恨我。」
「我不恨你,因為我早就把你忘記。」吸了口氣,她轉身逃亡似的離去。
看著她的身影,杰瑞臉上表情悵然。
須臾,他苦笑一記,喃喃地說︰「寶貝,我可沒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