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她見到了他……搬家工人。
經過這麼多年以後再次見到,她一時沒認出他來。
記憶里的形影已經模糊,只記得他長得高大,有一張不符合她的標準的臉龐,有好听的聲音,有力的臂膀……
結果她不曾忘記那個夜晚,曾經相知的那個夜晚和那一天。
以為早已遺忘的人,再次相遇後成為朋友,她不知不覺又對他無話不談,總感覺好滑稽。
可惜在他的眼里找不到往日的痕跡,還挺令人惆悵的。
「喂,搬家工,我請你喝一杯吧?」童瑄瑄抱著花和禮物,勾著火晉天的手臂走出書店。
瞥一眼刺眼的陽光,她不管他是否願意,拖著他走了一段路,在巷口一個老人家顧的攤子上買了兩杯青草茶,兩個人就坐在附近的涼亭喝飲料。
童瑄瑄看著他,這個好風度、好脾氣的男人,終于讓她挫敗的垮下臉來。
過去她的好朋友江若水一直是她吐苦水的對象,但打從她懷孕以後就被她老公鐘神秀纏得很緊,而她不知不覺和火晉天搭起友誼的橋梁,他也慢慢取代了江若水的位置,成為她紓解壓力倒垃圾的好听眾。
所以她跟池閔竣之間的月兌序演出,她的懊悔,她的煩惱,她早就都說給他听了,需要幫忙時她也是第一個想到他。
不過,她找他來,最主要的不是要讓池閔竣知道她已經有喜歡的人,而是……
「結果還是沒能嚇到你嘛。」她很想看看,有什麼事情能夠嚇到他,火青蘿口中包山包海、無所不能的大堂哥,處變不驚,本事一流,到目前為止她還找不出破綻來。
「不,我嚇到了。哈哈……」火晉天笑了起來。
「哪有,我看你一點吃驚的表情也沒有。」童瑄瑄嘟嘴,有點空虛。她在池閔竣面前說她喜歡他,還學火青蘿勾住他的手臂不放,沒想到他的反應仍是不慌不忙,反而是她瞬間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其實我很驚訝,妳怎麼會拒絕那麼好的男人?」火晉天望著天空一片藍,欣賞著飄過的雲朵,眼里若有所思。
「……你也覺得我應該要珍惜這麼好的機會吧?套一句小蘿說的,我都二十八歲了。」童瑄瑄瞥他一眼,可惜看不見他的眼里有她。
她為了一個不解風情的搬家工人拒絕了像池閔竣那樣各方面都完美的男人,是不是很不值得呢?
「很難說,感情講求緣分,難以強求。」火晉天只是笑,口氣雲淡風輕。
童瑄瑄望著他,她曾仔細分析過,百思不解為什麼她就是特別喜歡听他的聲音,和他說話呢?不管是她沮喪,她哀怨,她生氣,她開心都想與他分享她的心情,任何時候都想看到他。
「嗯,就像我跟池閔竣當了那麼多年朋友,從來沒想過他會忽然喜歡上我,我想這是孽緣吧,偏偏是在我充當他女朋友的時候,搞得現在騎虎難下。」說起來池閔竣還是她欣賞的類型,過去她也的確曾經對他有心動的感覺,可惜彼此喜歡的時間點沒搭上,只能說無緣吧。
童瑄瑄吸一口冰涼的青草茶,目光在火晉天身上溜轉,心思大部分還是掛在他身上。
「喂……搬家工,那你的緣分呢?到底來了沒?」她又吸了一口青草茶,心髒卻卜通卜通跳,莫名吸了一團火熱。
她好奇他們之間因為火青蘿而結識的緣分,在他眼里是哪一種緣?
火晉天卻只是看著她笑,而她實在看不出來他的沉默和笑容代表什麼。
他深黑的眼眸像稀有的寶石蘊含內斂的光芒,每當凝視她時,她眼里都只剩下他,最近更感覺一被他凝視,整個世界只有兩人存在……再這樣下去,說不準哪一天她看著他就神魂顛倒,突然撲上去了……光想她都覺得自己好丟臉。
「搬家工……突然把你叫來,我都還沒跟你道謝呢。」童瑄瑄喃喃。她一直叫他搬家工,他知道是什麼意思嗎?那一天、那一夜,他能想起來嗎?能想起她來嗎?或者在他身上有過太多同樣的夜晚,不同的女人,所以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沒什麼,我剛好到附近辦事情,順路過來一趟而已。」
他就像平常一樣,就算專程走一趟,就算特地來幫忙,他也總說得稀松平常,從來不攬功勞,他對任何人都一樣,對她也像對待他的堂妹一樣,難道在他眼里她一點都不算什麼?
「不過,我說我喜歡你是認真的。」她莫名來氣,火大地說出口了,說了──她被他吸引的事實。
他並不知道,在多年前的那一天,他改變了她,影響了她,使她月兌離叛逆期,不再自怨自艾,不再覺得自己可憐,她調整心態,樂觀進取,一切都是因為有他……那時候她就已經被他吸引了,只是當時她還太年輕,不懂自己的感情,才會放走他。
這是她人生中的初次告白,沒有浪漫的環境和氣氛,在馬路邊的涼亭下,兩人喝著青草茶,她說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會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嗎?
她忍不住偷瞧他的反應……
這個天大、地大事情都嚇不到他,面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任何時候都穩如泰山的男人,他會有什麼表情,什麼反應?
他對她是什麼心情?
看著他,她心跳愈來愈快,他的感情是否也……
☆☆☆☆☆☆☆☆☆
「說!妳跟我堂哥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那天,童瑄瑄挽著火晉天的手臂離去,留下池閔竣孤單單的身影和書店里一群重新懷抱希望的女店員的那時候,火青蘿已經回對面的舞蹈教室去教課了。
她錯過的精采畫面,在店里的店員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的轉述下,最後還是補齊了。
火青蘿等著要消遣她在店里等了好幾天,童瑄瑄卻一直沒出現,她只好自己找上門來了。
漆黑的夜晚,門口一盞路燈,圍起的高牆庭院內種了一棵高大的白色櫻花樹,兩層樓的日式建築。
這是童瑄瑄過世的母親留給她的房子,她從大學時期搬出來以後就一直住在這里。
「……我現在不想看到妳。」童瑄瑄打開門看見她,看她手上提了一打啤酒、帶著零食過來,她轉身就走回屋里。
「別這麼說,我是身負使命來的。我堂哥很擔心妳呢。」火青蘿把門關上,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後頭。
她就知道是火晉天派她來的,那個博愛的男人肯定把自己當成是上帝的使者,她卻不想成為他普渡的對象。
「沒什麼好擔心的,只不過被甩了而已,妳回去告訴他,我已經把他忘了。」
那天,風很靜,陽光忽然刺眼,一瞬間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聲音,沉穩的聲音慢慢出來,響應她的告白……
「抱歉,我不適合妳。」
他高大的身影起身離開涼亭,留她一個人坐在路邊哭泣。
他走得好灑月兌,就像那天早晨從櫻花樹下離去,他頭也不回,不曾再來過。
她終于知道,他不曾記得那個夜晚,相逢以來是她自作多情,誤以為他深邃眼里蘊含的光芒有情意,以為他……
「不要這麼快忘記啊,這樣我大堂哥很可憐耶。」火青蘿坐在庭院外頭的長廊上打開零食和啤酒,分明是來野餐的。
「他可憐?被甩的人是我好不好!」童瑄瑄白她一眼,搶過啤酒一口灌下。
「妳才被甩一次有什麼好生氣的,也不想想我坎坷的情路,這其中還有拜妳所賜的,妳也反省一下吧。」火青蘿又拿了一罐啤酒打開。
「我跟阿嶂交往的時候妳還是小孩子,而且是阿嶂來追我的,妳還得感謝我甩掉他呢,不然妳哪來的機會。」
「是啊,妳也知道我寫了很多情書,說了千百萬遍我喜歡他,最後才感動他,所以妳對我堂哥也不要這麼快就放棄啊。」
「我跟妳的情況不一樣,妳跟阿嶂兩人之間有多年的感情累積,他本來就喜歡妳,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我跟妳堂哥……去年才認識,對他而言我不過就是個普通朋友。」童瑄瑄有難言之隱不好對她說。
「是嗎……但我堂哥還特地來找我,問妳的情況,還叫我買一些妳喜歡吃的過來看妳呢。」火青蘿提起那包零食給她看。
「妳分明都買妳愛吃的。」童瑄瑄看都不想看。
「因為我想反正妳吃不下嘛,哈哈。」
「……妳很了解妳堂哥,他對每個人都很關心。」所以,對她也不是特別。
「妳誤會了,他雖然對每個人都很關心,但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像我一樣抱著我堂哥的手臂的,很多女人想靠近他都沒門呢。就妳把他當搬家工人,妳都不知道他其實很忙碌,他還讓妳隨傳隨到,還被妳誤會。我堂哥真可憐。」火青蘿搖搖頭,為堂哥抱屈。
「……是他甩了我,妳要我講幾次?」童瑄瑄開始懷疑火晉天分明是派這丫頭來氣她的吧?
「那妳也不要放棄得這麼快啊,一通電話都不打給他,也不再跟他聯絡,害他擔心妳,妳好狠心哦。」
「火青蘿!妳偏心也要講道理,為什麼我失戀還要听妳數落我?」
「誰叫妳是我大哥哥的第一任女朋友。」火青蘿剝了一根香蕉,把香蕉皮遞給她,「要啃嗎?」
「不要!我跟阿嶂也不過牽過手,連一個吻都沒有過……氣死了,現在妳高興了吧!」這丫頭果然是火晉天派來氣死她的!
「哇啊……想不到妳那時還是純情派的,去年還帶我去牛郎店呢,落差真大。」火青蘿發出嘖嘖聲,忍不住好奇問她︰「那妳初吻是什麼時候,對象是誰?」
「……搬家工人在妳心目中的形象是完美無缺的嗎?」
「那當然,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比得上我大堂哥,他可以當選聖人的代表!妳不要轉移話題,初吻是誰,我認識嗎?」火青蘿喝光了一瓶啤酒,又開了一瓶。
「……一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她當時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連問也沒問過。聖人的代表……真是的!害她一口啤酒差點噴出來。
「那有順便發展一夜嗎?」火青蘿湊近她,兩眼變成斗雞眼盯著她看得很曖昧。
「滿嘴酒味不要靠近我。」童瑄瑄推開她的臉。
「瑄瑄姊,妳為什麼一直叫我堂哥搬家工?我都跟妳說過了,他是打雜工,不是搬家工人。」火青蘿撕開一包洋芋片,吃得滿地掉渣。
童瑄瑄看看地板,嘆了口氣。她最討厭拖地了,但是更討厭不干淨。
「反正都是工人,有什麼好爭的。應該是我問妳,妳堂哥明明是家事公司的老板,為什麼妳都跟人介紹他是打雜工?」她問了她表妹童杏花,才知道火晉天的身分。
當年那家剛開業的家事服務公司,是由應蔚風和火晉天一起連手打拚出來的,這幾年來「應天家事服務公司」已經從地方拓展到全國開了五間分公司,他也算是白手起家、事業有成的青年企業家,他卻從來不曾提過他的成功,自己的堂妹說他是打雜工,他也沒否認,她叫他搬家工,他也能接受……她倒很想看看他生氣是什麼樣子,有什麼事情能夠惹他生氣?
「是妳告訴我,我才知道我堂哥跟人合伙開家事公司。叫他打雜工是因為我們家族里面大小事情都是他在處理,大家都依賴他,一有事情就找他,他總是幫大家處理得好好的,連我堂姑那件事情……」火青蘿有點喝多了,說著、說著就語無倫次自言自語了起來,發現自己說多了,她才及時打住。
童瑄瑄听出來火家是一個大家族,而火晉天是專門為家族里的人分憂解勞的天生勞碌命。
「那個……我們家……家族,有些事不方便說。」火青蘿也是最近才知道家族里的許多秘密,「不過瑄瑄姊,妳一定要知道我堂哥他肩上扛了很重、很重、很重──非常重的責任,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家族,第二個想到的是家族,第三個想到的還是家族,他總是為了整個家族著想,不曾想過他自己……所以我希望他起碼能夠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生,而不是……妳懂嗎?」
「妳說得零零落落,鬼才听得懂。」她確實听不懂她閃爍的言詞隱藏的玄機,不過她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火青蘿不能說的,她也不會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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