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他肯走出去,就是一件好事,咱們也可以松口氣,只是眼楮看不見,總是有很多事做不來,所以當四郎說要借用你的雙眼,還要你住進府里,咱們自然也沒理由反對……」
三夫人臉上的笑容不變。「只希望沒有太為難你,四郎的脾氣就是這樣,一旦決定了,誰說也沒用,要是有半點勉強,盡管告訴咱們。」
睿仙听得出對方在刺探她,擠出一抹笑意。「三夫人放心,四爺沒有為難妾身,之所以願意幫忙,是听四爺說是在幫皇上分憂解勞,才會答應略盡棉薄之力。」
「皇上命他擔任虎衛司都察使這個職務,確實責任重大,不免擔心會給你增添困擾,萬一出事,咱們該怎麼跟紀大夫交代。」三夫人憂心忡忡地嘆道。
「妾身會記住,若發現不是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一定會告訴四爺,請他另外想辦法。」睿仙柔聲地附和。
三夫人嘆了口氣。「能平安無事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咱們可是會良心不安。」
「三夫人別這麼說。」她客氣地回道。
「我听四郎說……你那相公過世差不多四年了?」三夫人問得小心,就怕觸動她的傷心事。
她半垂眼瞼。「是。」
「你這麼年輕就守寡,還真是讓人心疼,咱們同樣都是女人,就听我的勸,若是有好的對象,也不要錯過,女人再怎麼堅強,還是要有個男人依靠,終生才有保障。」三夫人一面說,一面目不轉楮地打量著應對得體、舉止優雅的睿仙,連她瞧了都很滿意,只可惜是個寡婦,和小叔實在不太相配,如果想收房納妾,倒是個可行的辦法。
「妾身沒有想過再跟了另一個男人,只打算留在表姨母和表姨父身邊,跟他們作伴,免得寂寞……」三夫人只怕是以為她會答應幫四爺的忙是別有企圖,才會來套話。「再過兩、三個月,四爺也該適應雙眼無法視物的日子,不會再像現在這般慌亂不安,就能夠像以往那樣替皇上辦事了。」
「唉!要真是這樣就好,他一向高傲,自尊心又強,如今處處要人幫忙,還真怕他會受不了。」三夫人長吁短嘆地說。
「四爺是個聰明人,一定會想出法子的。」睿仙還反過來安慰。
三夫人用手心輕拍著胸口,笑不攏嘴。「听你這麼說,我這一顆心也安了,不然煩惱到連覺都睡不好。」
「三夫人客氣了。」睿仙陪笑地說。
「瞧我,跟你聊到都忘了還有很多事要忙,要是需要什麼,盡管跟顧嬤嬤說,別跟咱們客氣。」三夫人在臨走之前,十分周到的叮嚀。
睿仙道了聲謝,送她到門口。
「小姐,這炎家人雖是皇親國戚,不過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好相處,唐夫人真該跟這位三夫人學一學,不然還真會以為有皇太妃撐腰,自己就變得高貴了。」春梅不像主子想得多,當真這麼以為。
可惜她沒有春梅這麼天真,想起方才和三夫人的對話,不是懷疑自己有企圖,就是不相信四爺需要借用女人的雙眼,照理說還是男人比較方便,才想從自己口中套出真正的答案。
「三夫人真是多心了……」就算真被四爺看上,也只會要來當妾,而她是不可能屈就的。
再說若不是為了報恩,她根本不會住進炎府,睿仙決定早點還完恩情,從此和這位四爺各走各的路,兩不相欠。
到了傍晚,睿仙才剛準備用膳,兩個丫鬟又端了好幾道豐盛的菜肴進來。
她有些不解。「這是……」
「這是四爺命奴婢端來的。」一名丫鬟說。
春梅指著桌上早已擺好的晚膳。「咱們已經有準備了。」
另一名丫鬟說明。「因為四爺把廚子叫去問了,才知道從昨天到現在,連著幾頓下來,兩位都吃得很少,說不定是不好意思煩勞別人,便要廚子馬上再煮幾道,要咱們送過來。」
「妾身本來就吃得不多,還請跟四爺說一聲,請他不必放在心上。」睿仙不禁想起四郎哥,只要有機會一塊用膳,總是不斷地幫她挾菜,囑咐她多吃一點,生怕她會餓著似的。
不過四爺的這份體貼卻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可以幫得上他的忙,才會加以關心,若非如此,只怕是連看也不會看她一眼。
兩個丫鬟應了一聲,便帶上門走了。
「想不到四爺這麼關心小姐,奴婢不再那麼討厭他了。」春梅笑說。
睿仙輕笑一聲,心想若能這麼單純該有多好。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只要面對這些皇親國戚,她便會特別謹言慎行,就怕一個不小心上了當,又遭人出賣、陷害,老天爺可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再讓自己的人生從頭來過。
「我吃不完,你要多吃一點。」睿仙對婢女說。
春梅看著滿桌的好菜,吞咽了下口水。「包在奴婢身上。」
「吃吧!」睿仙動了筷子,秀氣地吃著。
直到春梅又動手盛了一碗白飯,才有空說話。「小姐,這位四爺到底要你幫什麼忙?奴婢到現在還搞不清楚。」
「我也跟你一樣。」她說。
「這麼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在做什麼?」春梅一面嘟囔,一面扒著飯菜。
「四爺該不會對小姐有意,才會故意制造機會,想要來個……什麼樓台……還有什麼月亮的……」
她瞋睨地笑說︰「近水樓台先得月。」
「對!對!就是這句!」
睿仙不禁搖頭苦笑。「沒那回事,別胡思亂想。」
怎麼每個人都往那方面去想,到底答應幫四爺這個忙是對還是錯?睿仙不禁頭疼地忖道。
「喔。」既然小姐說不是,那就真的不是,春梅繼續埋頭猛吃。
想了又想,睿仙決定明天就問問四爺,到底這個忙該怎麼幫,又該做些什麼,心里也好有個底。
過了兩天,睿仙才見到四爺。
這也是她第一次來到炎府的後花園,放眼望去,處處可見古木參天、假山流水,一景一物都匠心獨具,等到繁花似錦的季節到來,想必是多彩多姿、儀態萬千的宜人景色。
睿仙跟著負責帶路的丫鬟走上一條造型優美的廊橋,才走了十幾步,就見身穿黑色常服的炎承霄兩手背在身後,倚著欄桿,彷佛在欣賞湖面風光,不過其實他什麼都看不見。
「……你來了。」炎承霄很自然地偏首,盡管雙目失去神采,卻很快地「望」向正確的方位。「住得還習慣嗎?」
她有些疑惑,因為在炎承霄身旁的小廝並沒有出聲提醒,他又怎會猜得到。
「四爺如何知道是妾身?」
「每個人的腳步聲不同,只要二分辨,總會听得出來。」他不免自嘲。「你說得沒錯,我還听得到,老天爺已經算是待我不薄了。」
「四爺這麼想是對的。」睿仙也很認同。
炎承霄先是一愣,接著咧嘴笑了。「今天可真是難得,你居然會開口夸獎我,而不是又用話激怒我,要我別說這種喪氣話。」
「妾身也不是真的那麼難相處,偶爾還是會說些好話。」她掩唇笑說。
他低笑幾聲。「我會記住的,那麼……言歸正傳,住得還習慣嗎?」
「很好,多謝四爺關心。」
「听說三嫂去看過你,都聊了些什麼?」炎承霄隨口問道。
睿仙兩句話就帶過。「也沒聊什麼,三夫人只是來看看有沒有缺什麼東西,好讓下人準備。」
「就只是這樣?」因為兄嫂們表面上沒有反對,實際上應該不太相信姚氏真是來幫自己的,多半是以為想納她為妾,打算從本人口中探听消息,這可是三嫂的拿手本事。
她佯裝納悶。「就只是這樣,否則四爺以為三夫人會跟妾身聊什麼?」
「既然沒聊什麼,那就算了。」炎承霄也不止一次問自己,真的非她不可嗎?
硬把姚氏牽扯進來有多冒險,萬一害她受傷甚至送命,他難辭其咎,可是又覺得她比其他人適合,最後還是這麼做了。
「由于刺客的身分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獲,所以這兩天我都去了知府衙門,向知府大人施壓,希望能盡快有個結果。」他接著又說。
「四爺對于刺客的來歷,心里真的沒個底?」睿仙從小看父親升堂問案,會到行凶殺人的地步,大多牽扯到情、錢和仇這三樣東西,依這男人的身分,肯定樹敵無數,那麼應該就是仇家,自己有哪些仇家,不可能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