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潤之到了市場部,空空一片,一點生氣都沒有,全公司最空的辦公室大概就是市場部了。
她到底要坐在哪里?一邊思忖著一邊轉身,差點就要撞到人,嚇了她一大跳,抬眸便看見紀言則站立在她的面前,她嚇得不停拍胸口,以安撫自己那顆脆弱的小心肝,為什麼這家伙走路都沒有聲息,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鬼?
雖然再討厭他,可畢竟現在他是她的頂頭上司,為了自己荷包里那一點微薄的薪水,她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麼多年來以她對這家伙的認知,別的不敢說,他最擅長的就是打擊、報復。
深呼吸兩口,她齜牙咧嘴,做了一個猙獰的微笑表情,然後才抬頭看向他,「原來是紀總監,真是好巧。」
紀言則微微瞇眼,淡淡地說︰「不巧,我一直在這里等妳。」言下之意就是,她是個白痴沒看見他這個大活人。
袁潤之依舊齜著牙,保持著那抹猙獰的笑,「等我?呃,不知道紀總監有何指示?」
「明天要去拜訪一位客戶,他是山西人,喜歡喝酒,桑總說妳對酒很有研究,我手上正好有兩瓶自釀的汾酒,所以想讓妳先嘗一下,明天送去會不會失禮?」紀言則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猶如蒙上了一層薄霧,教人看不清情緒。
要她嘗酒?客戶喜歡酒,為什麼一定要她嘗?印象中,這個家伙的酒量也不差啊,而且她對酒根本就沒有研究,阿姨從小訓練她的時候,只練她的酒量,又沒有教她怎麼品酒,而且阿姨練她酒量的目的,是防止她長大了被壞人灌醉了然後……
袁潤之望著他那對狹長的琥珀色雙眸,有所防備地咬著下唇。
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開始,她就覺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詭異得要死,有時候極淡,有時候顏色越變越深沉,一開始的時候她懷疑他是不是戴了美瞳隱形眼鏡,後來發現貨真價實,就懷疑他的基因里是不是有外來種,但也說不定祖上幾代是做神棍的,所以代代相傳異瞳功,專靠一雙魅眼迷惑人,誘使人犯罪。
她抓了抓頭發,再度齜牙,「呃,那是桑總過獎了,我只會喝酒,這種品酒的事,紀總監應該比我在行。」
「我不擅長白酒。」紀言則言簡意駭,也不管袁潤之同不同意,紀言則兀自說了句跟我來,便轉身進了里面的辦公室。
試酒就試酒,誰教人家是上司,袁潤之翻了翻白眼,跟著進了辦公室。
紀言則打開櫃子,從櫃子里面拿出一個很普通的酒瓶和一個酒杯。
袁潤之無言地看著他將那個小酒杯倒滿,然後放在她的面前,「嘗嘗看,給點意見。」他的聲音清清淺淺,突然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十分好听。
袁潤之瞄了他一眼,他的神情自然,她又看向桌上的酒,色澤透明、香氣濃郁,夾雜著一股子藥味。
她端起酒杯淺淺地嘗了一口,然後輕皺起眉頭,「果然是用藥材泡過,甜綿微苦,不過還好,酒挺柔和爽口的,沒什麼太大的刺激感,是有種汾酒的感覺,但總覺得哪里不對,這酒的顏色還有這酒的味道……」
「顏色我覺得很OK,竹葉青就是這種顏色,味道我來嘗嘗……」紀言則剛想為自己也倒上一杯,只听「啪」的一聲,袁潤之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
「竹葉青?竹葉青?竹葉青……蛇……」袁潤之只覺得心髒猛然一收,呼吸困難,兩眼一抹黑,「咚」地一下昏倒在地。
紀言則挑了挑眉,放下酒瓶和酒杯,蹲子用手指戳了戳袁潤之的手臂,「喂,醒醒。」
袁潤之毫無反應。
紀言則不死心又戳了她兩下,「袁潤之,別裝死了,桑總和我說妳號稱千杯不醉,最少兩公斤的量,才嘗了一口,連二錢都沒有就醉倒了?」
袁潤之依舊像個死豬一樣安靜的躺在地上。
「原來真的不能喝竹葉青……」紀言則淡淡地抬了抬嘴角,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竹葉青,淺嘗一口,芳香醇厚、入口溫和、無刺激感、余味無窮,外公釀酒的水平還真不錯。
放下酒杯,他又掃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袁潤之,地面雖鋪了地毯,但辦公室里開著空調,若是放任她這樣躺在地上,醒來說不定會生病,明天還要去拜訪那位山西客戶,如果他的助理病了,明天這兩瓶酒誰來拿?真是個麻煩。
他蹲又以手指戳了戳她,確認她是真的不動了,他才將她輕輕抱起,然後無情的像丟小狗一樣,將她丟向一旁的沙發上。
坐回座位上,紀言則敲了一會兒鍵盤然後驀地停下了,原本安靜的辦公室里突然多了一種恐怖的「咯吱咯吱」聲,他蹙起眉頭,看見沙發上那個像豬一樣睡著的女人正在磨牙,目光順著一路向下,光溜溜的手臂、光溜溜的兩條腿都白白的,怎麼看都特別礙眼。
他掃一眼桌前貼著的公司內部聯系一覽表,然後迅速撥了內線,「是基建部的費經理嗎?你好,我是市場部新來的紀言則,哦,今天上午我看到你們部門從二樓的美好窗簾商鋪抱了很多窗簾回來,請問這些窗簾還有其他用途嗎?
哦,不是,我有些樣品要輔助展示,我覺得其中有一塊大紅色的窗簾挺不錯的,對,就是上面帶福字的,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哦,不用還?那太謝謝你了。」
掛了電話,沒多久,基建部的人抱著一團大紅色的窗簾上來了,「里面的隔簾也給你帶來了。」
「非常感謝。」紀言則接過,待基建部的人走了之後,他將窗簾往沙發上隨意一丟,剛好覆蓋酣睡中的袁潤之。
除了袁潤之的人頭,她身上其余部位嚴嚴實實的包裹在窗簾布下。
◎◎◎
「好熱……」袁潤之感覺自己就像是身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內一樣,手不停地揮舞著,想要拉扯開衣領卻徒勞,怎麼會這麼熱?
倏地,她從沙發上彈起,甩了甩額頭上的汗,睡個午覺竟出這麼多汗,一定是她身體太虛弱了,驀地,她的目光定在蓋在身上的大紅色窗簾上,每個不盡相同的「福」字花紋,爭先恐後地拚命跳進她的眼楮里。
這是什麼東西?難怪她覺得悶熱呢,原來里層的隔紗用的是不透光不透氣的尼龍布,什麼人干的好事,誰把這種顏色、這種花紋、這種面料的窗簾蓋在她的身上?咒她死嗎?什麼人用心這麼險惡?真缺德。
她掀了身上的窗簾布迅速起身,待掃視了辦公室四周的裝飾之後,驀然想起這里是紀言則的辦公室,對了,就是他騙她來喝那個什麼酒,結果是竹葉青,別看她自吹酒量兩公斤不在話下,但是每次只要沾了竹葉青,然後再聯想到這酒名與那個什麼碧綠的蛇同名,她就感覺不是喝了酒而是吞了一條蛇,然後會莫名地痙攣、抽搐、昏倒。
剛才她又被竹葉青嚇著了,一個能喝兩公斤白酒的人,很難相信會被竹葉青嚇倒,可她偏偏就是這樣的人。
她又想起來了,這個像壽衣一樣的窗簾布,是樓下商鋪退租用來抵租金的樣品,早上的時候,她還有看見基建部的人說是拖去倉庫呢,現在會蓋在自己身上,十之八九一定是紀言則干的。
可恨的家伙!剛走到門口,果然踫上他。
紀言則瞇起眼眸,瞄了一眼滿臉緋紅的袁潤之,輕描淡寫地說︰「醒了?」
「嗯。」袁潤之傻呵呵對他笑了一下,趁他背過身去時狠瞪了他幾眼,舉起手對他做了幾個叉叉的手勢。
紀言則驀地轉身,看到她僵在半空中的手,挑了下眉淡淡地說︰「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去裕鑫大廈,見見那位山西來的客戶。」
「哦。」袁潤之迅速收回手,裝無辜的眨巴著眼,還擠了一抹就像是被人狠揍過的難看笑容。
紀言則看著她,嘴角微微抽搐,「市場部的同事應該不用我帶著妳一一介紹了,出去和他們打個招呼,然後妳就可以下班了。」交代完便坐下翻看著手中的樣品。
袁潤之想到自己還沒有辦公桌,之前帶來的東西又不見了,于是又問︰「紀總監……我想問,我之前帶來的東西放哪了?」
「喏。」紀言則修長的手指輕輕向一旁一指。
袁潤之順著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望過去,角落里擺著的一張小小的計算機桌,桌上正擺著她帶過來的一些辦公用品。
剛進這間辦公室門的時候,她第一眼就瞄見了這個小小的計算機桌,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太強了,她默默地在心中祈禱,千萬別和這個家伙同一間辦公室,千萬別告訴她那張古董計算機桌是她的辦公桌,不然她一定會不定時缺氧抽搐的,結果還真被她的烏鴉腦猜中了。
罷了罷了,反正她袁潤之就是個無敵鐵金剛,大女子能屈能伸,不就是一張小小的古董計算機桌嗎?就算是要她趴在地板上辦公,她也一定死而後已、在所不辭,她一定會撐到師姐將她招回總經理辦公室的,為了閃閃發光的鈔票,她拚了。
她擠了一絲狗腿笑容,不停地點頭,「謝謝紀總監,幫我收拾桌子,真是好贊的一張計算機桌,多少年沒見過了,紀總監你真厲害,居然能弄到這樣的古董。」她一邊微笑著,一邊咬著牙走過去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以後就要在這麼破爛的一張桌子上辦公,別提有多心酸。
紀言則抬眸看她,「妳未免想太多了,要謝就去謝桑總。」
那張桌子上的東西很亂,明明他只是隨手將她的東西丟過去,還有那張桌子根本就不是他弄來的,本來就擺在那里,上午桑總決定調她過來的時候,就指著這張桌子說要留給她,關于桑總為什麼要這樣對她,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沒理由替她拒絕這份「美意」。
原來又是師姐的安排,她要不要這麼悲摧。
「紀總監,我先下班了。」袁潤之收拾好東西,腳底就像抹了油,迅速躥出了辦公室。
紀言則轉首看向她身影消逝的方向,思量著明天怎麼去裕鑫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