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瘴。」蓋林解釋︰「原本只是森林里的一種瘴氣,毒性也沒有現在這麼強,通常在大雨過後、濕度提高的日子里會出現,隔天就消失了。
「五十年前,莫洛里家族的首席女巫從各地收伏了太多魔物,沒有地方囚禁,只好將它們全禁制在魔瘴里;沒想到這些妖物的毒氣讓魔瘴的毒性越來越高,所以每逢魔瘴升起,所有動物行人都要趕快回避,避不過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不是太危險了嗎?如果有一天它們掙月兌了瘴氣怎麼辦?「妖物受到莫洛里女巫的咒語禁錮,不可能掙月兌的。只是每當瘴氣升起之時,女巫也無法讓這種自然現象消失,只能盡量以咒術控制,讓它們無法作亂。」
「那如果女巫自己作亂呢?」
低沉的笑聲揚了起來。
「女巫作亂,就只好燒死她了。」
她知道自己被調侃了。「哼。」
不過這等于把一股龐大的武力交在一個女巫手中,換到現代世界里,她想不出有哪個當權者能安心。
「渴嗎?」他問。
「我才不要喝這里的水。」誰知道水里有什麼細菌。
他窸窸窣窣不曉得在做什麼,似乎是拿出刀子在削東西。
餅了一會兒,一個冰冰涼涼的物事湊到她鼻子前,聞起來有一陣沁心的果香。「吃吧!」
她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啊!是樹的氣根!口感很像白蘿卜,可是滋味更甜美,沒有那股辛辣的氣息。
饑渴交加的她暢快地吃了起來。
他也替自己削了一條,慢慢啃起來。
「你怎麼知道這種樹根能吃?有人教你這些野外求生的事嗎?」她好奇地道。他安靜了一會兒。
「我很小就去給人當學徒,我師父是個很厲害的人,也很嚴格。如果我做得不好,就會受到處罰,久而久之,就什麼都會一點。」
「你現在對提姆也很凶嗎?」她微微一笑。
「那個臭小子,我要是不每天揍他一頓,他早爬到我頭頂上來了。」大胡子底下一笑。
「你教他什麼?」她好奇地道。
「跟我師父教我的一樣。」他聳了聳肩。「刀術,劍術,打鐵,做鍋子,蓋房子,什麼都教一點學一點。」
「噢。」
其實就是來學武的吧?她並不意外他是個武人,他身上有著武人才有的精嚴與紀律。
一直站在水里的不適感開始發揮,她用力揉搓自己的雙臂。
「冷嗎?」他低沉問。
「有點。」其實她已經在打冷顫了。
他雄壯的臂環住她。明明同樣站在水里,他的體溫硬是比她高。
她知道失溫的嚴重性,顧不得矜持……反正她也不是個矜持的女人……整個人偎進他懷里取暖,從他身上源源而出的熱氣幾乎讓她申吟。
她也更加感覺到,臉頰下的胸肌有多堅硬厚實,背後的手臂有多強壯有力。她沒問他結過婚沒有。
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有女人錯過,孩子只怕已好幾個了。
「你太瘦了,吃胖一點才會有體力。」他感覺她抖得越來越厲害,在黑暗中皺眉。
「哪有女人……哪有女人吃得胖乎乎的……多丑?二她勉強微笑。
「女人為什麼總是在乎美丑的問題?美丑能當飯吃嗎?」
「因為……我們是女人啊……」呼,呼,呼。
她已經算不注重外表了,可是偶爾也會有虛榮的時候。例如,現在。
她就會在意他覺得她漂不漂亮,會不會太瘦,會不會太胖……
「魔瘴……魔瘴要多久才會過去?我們不會要站在水里一整夜吧?」她努力引開自己的注意力。
「魔瘴一般只在大雨過後才會出現,今天的情況相當特殊,我也說不準。」他沉吟半晌。「你在這里待著,我出去看看。」
「不……不行!如果……你被毒死怎麼辦?」她死死地拖住他。
「我不會被毒死的。」他安撫她道。
「你怎麼知道?你……你百毒不侵嗎?不行……不準去!」
她專制的命令讓他低笑起來。
「別擔心,我馬上回來。」他輕柔地啄了下她的唇。
她來不及抓住他,他已經潛入水中,消失無蹤。
凱雅焦急地在原地團團轉。
少了他的體溫,她才發現樹洞里有多冷,不久她就站在水中,無法克制地發抖。
她努力摩挲雙臂,雙腳在水中跳動,但熱氣被冷水沖散的速度遠快過累積的程度,全身開始劇烈顫抖。
「的的的……呼!」她用力咬住打顫的牙齒,不斷深呼吸。
嘩喇一響,一道強壯的身影破水而出。
「魔瘴已經散了,來吧!」蓋林牽起她的手。
「好……的的的……好……」她已經出現明顯的失溫癥狀,四肢無法協調。「深呼吸,閉住氣,馬上就溫暖起來了!」蓋林抱住她用力摩擦她的手臂幾下。
確定她照做後,他抱著她潛回水中。
強烈的寒意讓她差點嗆出肺內珍貴的氧氣。
幾乎游了永恆的時間,其實只過幾分鐘而已,蓋林挾著她破水而出。
凱雅軟軟的癱在他懷中,臉色慘白。蓋林迅速將她抱上岸,用力摩擦她的雙臂和身體,努力想讓她暖和起來。
她雙眼緊閉,感覺到溫熱的光亮,卻連撐開眼皮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扒林發現她沒有緩過來,馬上采取進一步措施。
他將自己和她的上衣一起月兌掉,把她整個人抱進懷里。
他強烈的熱氣迅速穿透寒霧,讓她開始一寸一寸的暖了起來。
仿佛身上被揭掉一層冰紗,她的臉龐浮起淡淡的粉紅色,終于對外在開始有知覺了。
籠罩的紫霧早已消失無蹤,暖熱的太陽再度融融地掛在他們頭頂上。開闊的溪岸上沒有任何遮蔭,凱雅渾身曬得暖洋洋,只覺得渾身都舒軟無比。
枝葉的沙沙聲,溫暖的陽光,空氣的流動,他的體熱……
體熱?
她倏然睜開眼楮。
她和蓋林抱在一起!他們兩人都半果。
「啊!」
「小心,溪床是斜的,你會再滾回水里去。」蓋林忍著笑將她拉回來。
她張口結舌的樣子簡直是天下一絕!
水里?
等一下。她連忙模模自己的頭臉。
她的偽裝!
她的偽裝全被水洗掉了!
扁耀燦爛的發絲飄到她鼻子前,仿佛想多事地再提醒她一次。
「哎呀!」凱雅連忙滾開一步,抱著胸脯坐了起來。
真的不見了!污泥,發網,帽子,連她細心涂在衣服上的馬糞味都不見了!廢話,連衣服都不見了,何況味道?
她盯著自己青蔥粉女敕的手臂,模模白皙無瑕的臉頰。如果蓋林以前見過皇後怎麼辦?
她警覺地投向他。
扒林注視著眼前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在陽光下的她,有如一尊出水的女神,玉肌嬌女敕得似乎踫一下就能掐出水來,澄澈的藍眸讓完美無瑕的臉孔更加耀眼。
盡避兩手抱住胸口,卻遮不去她的女人味……不,正因為兩手緊抱胸口,柔軟的酥胸更加僨起,加深了性感的味道。
他撩起一綹飄落在她肩頭的金發,夾在拇指和食指之間揉搓,她屏住呼吸。
他將發絲攏回她的耳後,指背滑向她的臉頰輕撫,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在他的指背蹭了一蹭。
他的黑眸變深,粗糙的手指順著她的臉頰,滑上她細致如玉的肩膀。
他的每一絲動作都不含狎昵之意,令她屏息等待他的回應。
「我,沒有料到自己會跟一個如此美麗的同伴一起旅行。」
咚,她的心頓時掉回應該在的地方。
太好了,他沒有認出她。
他沒有見過皇後。
自從五天前的那一劫,他們之間有了微妙的轉變。
扒林總是在他以為她沒有注意到時偷偷凝視她,等她回過身,他又若無其事繼續做他的事。
她偷看他的時間也變多了。
他們就像兩塊磁鐵擺在一起,無可避免地會感覺到對方的牽引力。
生活在一個以男性為主的世界里,凱雅向來對男女關系不在行。她不希望讓人以為她獲得的一切都是運用女性優勢得來的,于是她對男人從來不假辭色。
同袍中若有人對她表露出公事以外的興趣,她只要以一個冰冷的眼神,就能讓對方打消念頭。
她可以面對爆破、攻堅、人質危機、恐怖行動,卻不知道如何應付男人。
然後她掉到這個世界來。
她遇到的每個人對她若不是恐懼,就是敬畏,其中,前者恐懼比後者多。唯有他,昂藏七尺,頂天立地,而且有很古怪的幽默感。
這個男人總是在她困難的時候及時出現,然後拯救了她。
或許這真的是個童話故事,英勇的男士總是在拯救落難的女性。
即使如此,他從沒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或暗示。這個男人不只俠氣,還充滿紳士風度。
她該拿這樣的一個男人怎麼辦?凱雅對命運丟給她的試題手足無措。
五天後,他們到達一個礦工小鎮。
進鎮之前,兩人在森林里稍事停留。
這幾天他們大都走在森林里,遇到的旅人不多,因此她只穿上男人衣服,戴上帽子。如果中途和其他旅人遭逢,她就把帽子壓低走到旁邊去,繼續偽裝成「聾啞人士」,讓他去應付。
如今要進到有人煙的地方了,蓋林幫她將原有的偽裝穿戴回來。
「你的相貌太顯眼,看過你的人一定忘不掉,我們得想法子遮一遮才行。」他看著她雪膚花貌說。
那你看過我了,你也忘不掉嗎?她捺下反問他的沖動。
她將滿頭金發綁成瓣子,縛在腦後,再把綁好的瓣子東挑一束、西挑一束地弄亂,然後用一頂帽子罩住。
扒林找來某種植物的葉子,用石頭搗爛,將它的汁液涂在她臉上。白皙的皮膚一踫上葉子汁液立刻變成古銅色。
「這種葉子倒挺好用的。」想到可以不必再用污泥涂臉,她松了口氣。
須臾間,凱雅又像個落魄潦倒的中年旅人了。
「好了!」蓋林把爛葉子往旁邊一丟。「這種汁液不防水,所以你要小心,免得被洗掉了。」
一講到水,五天前的一幕同時浮上兩人心頭。
「走吧,我們最好在天黑之前進到鎮上去。」
凱雅清清喉嚨,跳下她坐著的大石頭。
皓腕突然被一只大掌拉住。
「等一下,這里還有一點沒涂到。」他粗厚的手指輕點在她頸側的一塊肌膚。凱雅的皮膚浮起一層細細的疙瘩。
按在她頸側的手指一頓,整座森林仿佛跟著一起停頓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屏住氣息。
那只按著她頸側的手移到她腦後,蓋林粗獷的臉龐佔滿了她的視界,一雙認真的黑眸直直盯進她心底。
她輕嘆一聲,閉上眼,他溫熱的唇覆上她的。
他的舌點開她的唇片,不急不躁,和他粗豪外表全然相反的溫存。她張開柔軟的唇,迎接他的進入。
然後,她的感官被他佔據。
他的呼吸,他的味道,他的精壯,他的結實,他的溫柔。
他的舌與她糾結交纏,滿滿地佔據著她,卻不給人一絲脅迫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