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紫婉拿著幾封信,歡欣的走了進來。
紫婉掃了室內一圈,沒見著她家夫人,這才繞過屏風來到內室,就看見歐陽初茵慵懶的靠坐在窗前的軟榻上,窗外明媚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讓她的身上彷佛浮現一層光芒,那情景讓紫婉看呆了。
夫人這兩年變得更美了,就連她們整天都待在夫人身邊的都經常看呆了,更別提愛夫人愛得如痴如狂的堡主有多珍視她。
「呵!」歐陽初茵輕聲一笑,紫婉那呆樣娛樂了她。「發什麼呆呢?」
「夫人越來越美了,美得連奴婢都看呆了。」紫婉回過神,微微紅了臉。
「是家里送信來了嗎?」看見她手上的信,歐陽初茵立即將手里的書冊丟到一旁,伸出手催促,「快,把信給我。」
「夫人別急,這不就給您拿來了嗎?這個月的信倒是來得早,想必老爺夫人和兩位少爺知道夫人您想他們了。」紫婉笑到,走到榻前將信奉上,順便將丟在一邊的書冊收拾好。
信有兩封,一封是娘親寫的,不過里頭也有爹爹的筆跡,一封則是大哥哥寫的。沒有二哥哥的信讓她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在大哥的信上看到了原由。
原來二哥哥被爹爹派出門打理幾樁生意。
「呵呵,二哥哥這次沒趕上送信的日子,事後肯定會氣得暴跳如雷,我都可以想象到時候大哥哥會被他鬧得怎樣頭疼呢。」
「原來是這樣,奴婢還在想怎麼少了二爺的信呢。」紫婉也掩嘴輕笑。「對了,夫人,奴婢剛剛還看見一封給堡主的信呢,看筆跡應該是大少爺寫的,不過奴婢沒拿過來,听說那要直接送到堡主手上。」
歐陽初茵一愣,大哥哥怎麼會寫信給言真?通常和言真通信的都是爹爹,怎麼……
她隨即眉頭一蹙,不對!一直以來娘家的來信,不管收信人是她還是言真,都是直接送到她這里,因為言真知道她想家人,所以歐陽府送來的任何東西都是直接往她這里送。
她當然不會事先拆看不是給她的信,但最後展信時都是兩人一起。
為什麼這次不同呢?
「紫婉,送信的人還是秋娘她當家的嗎?」秋娘是歐陽府針線房的,人,她當家的在歐陽府的商隊當個小管事,專跑北方這條線,所以這兩年都是他負責送信。
「這倒不是,這次送信的是大管家最小的兒子,奴婢記得老爺稱贊過他馬術一流,不過叫什麼奴婢倒是不記得。」紫婉偏頭回想,一時倒想不起來。
「他叫德重。」歐陽初茵說。畢竟她這四個婢女並非家生子,是後來才買進府的,在歐陽府也沒待多久就跟著她陪嫁過來,能記得長相,多是因為爹爹曾當眾表揚過才印象深刻吧。
事反常必有妖,她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歐陽初茵大腦快速的運轉著,思考著所有不同之處,想從中抽絲剝繭。
送信的時間提早、讓馬術一流的德重送信、大哥哥第一次寫信給言真、二哥哥第一次沒趕上送信時間沒有來信、給言真的信沒送到她這里,還有……
她眼兒微眯————大哥哥信里「刻意」的解釋!
以她對兩個哥哥的理解,若對方真的沒趕上時間,他們只會幸災樂禍,順便在信里嘲笑對方,即使大哥哥生性穩重,這方面倒是有些孩子氣的,而他這回的解釋很失常……
歐陽初茵猛地坐起身,慵懶的神情瞬間一變。
二哥哥出事了!
「夫人,怎麼了?」紫婉被她嚇了一跳,然後看見她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夫人,您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身子不舒服嗎?奴婢馬上派人請大夫過來!」
「不用,我沒事。」歐陽初茵下榻,語氣嚴肅,氣勢逼人,「更衣。」
快速的整理好儀容,歐陽初茵急促地來到封言真前院的書房。
「屬下見過夫人。」院門外的守衛見到歐陽初茵,立即恭敬的行禮。
「堡主在里面嗎?」歐陽初茵二話不說直接問,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肅。
守衛發現夫人的神色不對,立即道︰「堡主和二堡主都在里面,還有夫人娘家的人。」
歐陽初茵點頭,跨步走進院門,來到書房前,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入眼就是三人凝重的臉色。
果然出事了!
「我不是說……」听到有人開門,封言真抬頭喝斥,看清來人,斥責的話吞了回去,接著發現她難看的臉色,立即起身走到她面前,「初茵,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這話該由我問你,不,應該問你,德重!」歐陽初茵望向杵在一旁的德重。「家里出事了?」
「回小姐,沒有呀,府中一切安好……」
「我要听實話!」歐陽初茵厲聲打斷他,她不想听這些廢話。
德重似被歐陽初茵嚴厲的樣子嚇到,甚至連封言昌都詫異的望著一向溫柔得體的小嫂子。
「小姐……」德重為難了,大少爺千叮嚀萬交代別讓小姐知道的。
「初茵,沒……」
「言真!」歐陽初茵抬頭認真的看著他,「大哥哥給你的信,是不是寫了二哥哥出事了?而且出事的原因爹爹不打算追究。」
封言真雖然表情未變,但眼底的錯愕很明顯,封言昌和德重就不行了,滿滿的驚愕全寫在臉上。
「我說對了。」歐陽初茵抿唇。
「你怎麼會……」
歐陽初茵大略將自己先前的推理說了一遍。
「至于為什麼會猜和爹爹有關,是因為大哥哥從來不會單獨寫信給你,若不是和爹爹有關且不打算追究,大哥哥不會私自寫信來。」她為蹙眉,越說越生出更多的想法,「爹爹不追究,代表二哥哥沒有大礙,可大哥哥還是私下寫信給你,難道這事情還與我有關?」
「小嫂子,你……真神了!京城名捕辦案都沒這麼神。」封言昌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是一封沒交到她手上的信,就讓她抽絲剝繭的把事情推斷得八九不離十。
「二哥哥還好嗎?」不管是什麼事,她只在乎這點。
「還好,右手折了,得養三個月,其他都是皮外傷。」封言真輕嘆了口氣,這小妻子總是讓他驚奇不斷,她就像一本引人入勝的書,讓人忍不住一頁一頁的翻看下去,停不了,也不願意停,而其結局直到最後是怎麼也猜不準的。
歐陽初茵松了口氣,過度緊繃的身子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封言真眼捷手快的攬住她的腰,焦急地問︰「沒事吧?」
「嗯,就是松了口氣便腿軟了。」她無力的靠在他胸前,任由他將她安置在椅子上。
「現在可以說說是怎麼回事了吧?」歐陽初茵剛緩過來,立即又問。
「你先看信。」封言真將信遞給她。
她接過信,內容不多,只簡單的說了幾句————
茵茵當年的綁架案另有主謀未落網,前因後果送信之人會告知予你,此事勿讓茵茵知曉,以免勾起她的回憶,再記起當年的慘事。
歐陽初茵心里很感動,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第一個考慮的都是她。
「前因後果你們都知道了?」她將信折好放回信封,見他們點頭,她才望向德重,「好了,只好麻煩你再說一次了。」
「是,小姐。」德重無奈,重新娓娓道來。
事情起因是歐陽青槐被歐陽宗達派出去收租,回程途中遭到攔路土匪打劫,護衛和歐陽青槐受傷,劫匪則搶走巨額的租金揚長而去。
本來這種事情只要報官交給官府處理就行了,不料有位以前歐陽青槐從混混手里救下的一個老乞丐,後來留在歐陽府里當奴才,這次與他一起出門,當他回到歐陽府後,便哭著說出一段秘聞。
原來當初災民會綁架歐陽初茵是有人唆使的,老奴說當初他病倒在那破廟里,正巧听見了他們的談話,有一群人說有人出錢讓他們綁架歐陽家的嫡小姐,那些人慫恿災民去做,並承諾把所得的銀錢分一半給他們,本來災民沒人願意,說歐陽府天天施粥,救了很多人的命,是行善之家,可那些人死命鼓吹,還真的說動了幾個本就心術不正的人應承了這件事,還挑起了他們對富貴的歐陽家的仇視。
之後事情過去了,老奴也沒多想,只以為歹人都被抓了,沒想到這此他竟然在劫匪中看見了當年指使綁架的其中三個人,他立刻明白真正的主謀尚未落網,于是一回到歐陽家,確認了不會再遭遇偷襲,便將當年他听見的事告訴了歐陽青槐。
听聞此事,歐陽家當然不肯罷休,重新開始調查,後來官府果然抓到了幾名搶匪,其中一個就有參與當年的綁架,從那人口中得知,拿銀子委托他們辦事的人叫做許大志。
一開始沒人知道這個許大志是誰,沒想到最後卻查處他竟然是陳姨娘的表哥。
那搶匪後來又說,當初那個許大志說過,他這是替他的表妹分憂,誰教他喜歡表妹,既然表妹要替女兒鋪路,他當然義不容辭,也曾經感嘆的說,沒想到他表妹看起來這麼溫柔,竟然能策劃這麼殘忍的事。
而他們當初接到的委托是要凌虐歐陽初茵致死的,不過後來卻被人救走。
陳姨娘當然喊冤,哭得梨花帶雨,說她絕對沒有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最後甚至要一頭撞牆,以死表明清白。但這看來溫婉柔弱的陳姨娘當然沒死成,人家一頭撞進了歐陽老爺的懷里,讓一向視她為解語花的歐陽宗達心疼到不行。
她知道歐陽宗達是真的疼愛「歐陽初茵」這個嫡女,也很寶貝她,但是這不影響他男人的劣根性。
他尊重嫡妻,對嫡妻是有感情,但是更多的是責任,小妾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對陳姨娘這種善解人意、專門扮演解語花的女人,更是寵愛有加。
盡管他不是不知道身為嫡妻因為要負起管家的責任,要背負一個家庭的安寧興衰,很多事情不能太「善解人意」的,但他還是更寵愛能滿足他大男人心態的柔弱小妾。
她心里是失望的,陳姨娘「以死表明清白」的伎倆低劣不堪,她可不相信歐陽宗達那麼精明的人會看不出來,他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我爹爹的意思是反正我沒死,現在也活得好好的,他心愛的小妾都這麼委屈的以死表明清白了,就不要追究了,是吧!」終于歐陽初茵聲音清冷的說。
「小姐……」德重心下忐忑,小姐的聲音……一點感情也沒有。
「我娘親知道這件事嗎?」她又問。
「夫人並不知道,老爺嚴正命令不許讓夫人知曉,兩位少爺也同意,整件事除了當事人之外,就是老爺、兩位少爺還有奴才的爹和奴才知道。」
「許大志呢?」
「沒找到人,不知所蹤,大少爺還在追查。」
歐陽初茵又沉默了,久久沒有反應。
「初茵,你打算怎麼做?」
歐陽初茵抬起頭來,幽黑的星瞳閃著懾人的光芒。
「不覺得很巧嗎?」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棪城周邊的治安一向很好,從來不曾出現攔路搶劫的事,而且對方知道二哥哥的身分,知道他這次的任務,這根本就是預謀,是沖著那筆巨額的租金來的,那麼這些搶匪的消息來源是哪里呢?」
「更巧的是,其中還有當年參與綁架案的人,我可還記得當初我身邊的人是被支開的,然後陳姨娘自願帶我去廣場,後來因為人潮被沖散,我就在那時被綁架了。據說當時陳姨娘被人群踩踏,受傷不輕了還拼命到處找我,最後暈死過去才被人抬回去,所以沒有半個人追究她私自帶我出門的事。」
「初茵,你……」封言真驚訝的看著她。
「我早就恢復所有的記憶了。」歐陽初茵淡淡的說。「不想讓大家擔心,所以才沒說。」
封言真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那些可怕的記憶竟然早就記起來了,她心里該有多恐懼。
「小嫂子,你懷疑這次的搶案也和陳姨娘有關?」
「不敢肯定,只是覺得巧合太多了一點。」
「德重,我大哥的意思是希望言真怎麼做?」歐陽初茵問。
「大少爺說,希望封堡主能幫忙找許大志,因為大少爺是瞞著老爺私下行動,所以成效不彰。」德重嘆氣。
「只要人還活著,我會把他找出來的。」封言真接下了這個請托。
「多謝封堡主,奴才要趕緊回去復命,就不多留了。」德重起身。
「等一下,德重,你稍等會兒,我寫封信讓你帶回去給我娘。」歐陽初茵起身來到書桌後,提筆就寫。
封言真做到她身邊,看見她寫的內容之後先是錯愕,然後只是寵溺又無奈的搖搖頭,輕笑著模了模她的頭,沒有什麼意見。
封言昌也很好奇,可沒膽上前看信。
直到德重拿了信離開,歐陽初茵也回房去了,他才像作賊似的湊到大哥身邊。
「大哥,小嫂子寫了什麼?怎麼你的表情很古怪。」
「你想知道?」封言真斜睨著弟弟。
封言昌立即點頭,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弟弟靠近一點,封言昌立即湊近他,充滿期待。
「秘密。」他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在封言昌錯愕的表情下離開書房,往後院去了。
邊走他邊噙笑想著,呵呵!懷孕嗎?
用這個理由請岳母來封家堡,虧她想得出來,也不怕到時候穿幫……
嗯,小妻子已經十八歲了呢,看來他等待已久的日子應該到了。
為了圓妻子說的謊,他一定會努力讓謊言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