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上計程車,芽語猛然發現自己為什麼這麼心急?單純的因為友情嗎?那是會心急,卻不至于心慌、心疼。
其實早明白放不下他,或許這輩子都是,但總愛裝模作樣,告訴自己她不在乎,怕手上的籌碼少了,更怕往昔的一切歷歷重現。
她也是用心機的!所以才會對他欲擒故縱。
到了醫院,問了護土,卻發現護土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一臉戒備的看著她。
"他不住這家醫院嗎?我是他的妻子。"話就這麼自然的月兌口而出,或許護士也相信了,只見她拿起電話撥了號碼,不知道講了什麼後才掛上。
"夫人,很抱歉是我沒有查清楚,我馬上帶你去見裘先生。"恭敬的態度讓芽語驚訝。
上了二樓,芽語發現門外站著兩位身著藍西裝的男子,雖然他們戴著墨鏡,看不見眼神,不過芽語可以清楚感受到他們的注視。在病房外,同樣有三位男子,由其中一位敲門後,里頭傳來微弱的聲音,藍衣男子馬上把門打開。
芽語走進去時嚇了一跳,里頭的寬敞與裝設一點也不像病房,比較像豪華套房,居然連吧台都有。
環顧一周後,她發現躺在大床上的裘其劭,他的臉色真的糟透了。慢慢往床邊移動,卻發現他床頭的花瓶里插的不是向日葵、百合,居然是菊花、劍蘭。基于中國人的禮俗,芽語反射性的將花取下來丟進垃圾桶里。
抬頭剛好對上他審視的眸子,她笑笑的掩飾道︰"你的仇人一定很多。"
"那花是朋友送的,表示禍害遺千年。"
瞧他精神奕奕,根本不像是病重的人,芽語開始懷疑是不是被騙?
"怎麼會受傷?"
"不小心罷了。"他沒有說是那群人的余黨,主要是不想她難過。
"你會不小心去見閻羅王。"話說得憤慨,他怎能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命是他的,卻由她來操心,這不合理吧!
"你在關心我?"
"廢話!你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連照顧自己都不會?由門外那些保鏢的數量來看,你的權勢不小,他們平常不跟在暗處保護你嗎?"
興奮讓裘其劭死冷的臉有了笑容,"跟前跟後的,很煩人。"
"你的命還得靠他們保護就別找碴。"芽語看了眼他的伙食,"你沒有吃多少。"
"吃不下,太清淡了,不合我的口味。"
"這是醫生特別調理,想活命就別挑食。"她拿起湯勺檢視食物,-一喂進他嘴中,看他吃得高興,怎麼也不覺得不合他胃口嘛!
很快他就把午餐吃完了。
"你怎麼知道我住院?"
"漢頓看見你在醫院,為什麼不通知我?"
裘其劭一陣沉默,"我拿什麼立場通知你?厚著臉皮要你來充當看護嗎?"
"就算朋友也會擔心,也一樣可以照顧你。"
"別再用這種借口,它讓我覺得很無力。"
"什麼無力?"進來的是火,掌管行政的他對于集團的每個人都有一份責任。"咦!你有客人。"
"有事嗎?"水暫時放過芽語,將注意力轉向火。看著水的眼神,白痴也知道他們的暖昧。"全集團只剩你一個人還沒有推派出下屆人選,我來看看你的病情,順便問問。"
"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
水揚了揚嘴角,"下個月,我給你名單資料。"
"那我先告辭。"火關上門。
芽語有些好奇,不過她沒有探人隱私的習慣,他不說,她就不問。
"你瘦了很多。"仔細看著她柔美的側臉,他覺得她的雙頰有些凹陷。
"減肥!"
"說謊。是不是因為我不在你身邊?"他打趣的問。
誰知芽語竟真的認真思索起來,半響,她確定的點頭。"你把我胃口養饞了。"
"你就不會自己煮嗎?"他有點生氣她沒好好照顧自己。
"懶啊!我最近比較喜歡睡覺。"不說,她真的沒有發現,一天睡上十個小時,她這是覺得累。
"工作很忙嗎?"應該生她的氣,裘其劭卻被她可憐兮兮的口吻給惹得心疼。
"不會啊!只是覺得容易累。"坐在床沿,看著偌大的床,芽語眼皮竟不听話的往下掉。
水看進眼底,干脆拉她躺下。
"我們……重新來好嗎?"
"真討厭……你老是婆婆媽媽,在這個話題上拼命打轉,不煩嗎?"
"如果你怕煩,就答應我好不好?"
"不好……"聲音愈來愈小,甚至小到他豎起耳朵都听不見。
"你——"她睡著了。裘其劭收了聲,只好無奈的捺下沖動。
奇怪,以前的她精力旺盛得像只母老虎,眼楮古靈精怪的轉來轉去,腦袋老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怎麼現在……
"裘先生。"門被打開,是醫生,他拿著病歷表進來。
裘其劭比了"輕聲"的手勢,要他放低音量說話。
醫生明白的點頭,"例行檢查。你覺得怎樣?"
"不錯,就是肌肉有點酸疼。"
"你恢復的情形不錯,她是藥引嗎?"醫生開玩笑的指指芽語。
裘其劭滿足的笑笑,輕輕摟著她,"她是我最重視的人。對了,她說最近特別愛睡,你幫她檢查一下。"
"這沒有問題,等她醒了再說。"醫生拿出听診器,詳細為他檢查了一會兒,在病歷表上快速記錄,然後離去。
芽語被迫去看醫生,在裘其劭的注視下,她乖乖的听話,其中也有一半的理由是病人最大,她不想成為他病情惡化的借口。
"MISS李,你帶這位小姐去驗尿,然後請婦科主任過來。"
"為什麼?我又沒有懷孕。"芽語驚叫著,仍坐在椅上不肯動。
"醫生……"裘其劭一臉驚喜。
"夫人,這是我的猜測,你最好給林醫生看著。"
"芽語。"裘其劭轉向一臉倔強的芽語,眼神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好吧,我去檢查。"其實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畢竟生過一個孩子,身體的變化不可能不清楚。
果然,一連串的檢查下來,醫生、護士的恭喜聲此起彼伏。
四個禮拜,孩子居然有四個禮拜了。
芽語只能低垂著頭,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表情像極了偷吃腥的貓。
在將閑雜人等請出去後,裘其劭努力想撐起身子,但他用盡全力,額頭都沁出冷汗了,還是無法達成目的,最後還是芽語看不過去,靠坐至他的身邊。
"你想做什麼?"她雙手壓著他沒受傷的地方,阻止他的蠢動。
挫敗讓他顯得不樂,"我想抱抱你跟孩子。"
"想抱不用急于一時,有的是時間。"
或許說者無意,但裘其劭自動將它解釋為︰她會陪他一輩子。
芽語當然知道他的腦袋在想什麼,也知道自己的失言,不想戳破他夢想的氣球,索性隨便他。病人都該保持快樂的心情,病情才會好得快。
"我想過了,這個孩子你也有份。"
"我們馬上結婚。"裘其劭求之不得,立刻表明要負起責任。
"不要,"芽語搖頭,"我不想結婚。"
"為什麼?我們都有——"
"如果是基于這點,小宇也是你的孩子。"她不想再瞞他了。
芽語誠實的道出所有的事,包括自己曾住過未婚媽媽之家,眾人的指指點點她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他們的心態,似乎要比他們不幸才能顯出他們平凡的幸福,所以很多無聊的人來問她一些他們自以為是的情節,她沒有辦法否認,只好保持沉默,而眾人也自然而然地認為她默認了一切。
「我——」
「我曾經恨過你,九年後卻發現我們當時的愛根本不成熟。」
「不要否認我們曾經愛過的事實好嗎?我知道我負你很多,但你知不知道,你每否認一次,我的心就被撕裂一回,痛得我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承認我自作多情,卻不爛情,因為你的短發,我九年來交往過的女子都是短發齊耳。因為你的星眸,我九年來交往的女人面貌都酷似水靈靈的你。我不敢用這些來博取你的愛情,愛情不是用話說說便可獲得,所以我用行動表現,為什麼你都不能感受到?」
"我……"芽語抽泣著,無法克制身體的抖動。
"老天!我說這些不是想把你惹哭。"
"我怕這只是……只是過眼雲煙,娶我又如何?我不想當寡婦。習慣依賴之後,又要我獨立,我怕自己根本站不起來。"她趴在他沒有受傷的肩上。
裘其劭無語。打從以前芽語就不曾隱瞞過她對于他走入黑道的反對。
他是知道她的擔心,只是沒有這麼清楚的感受到,因為她從來不說。
"別哭了……"低低的安慰著,裘其劭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听光說你有事找我?"
透過視訊網路,水清楚看見在地球另一端的修,他的背後是紐西蘭無雲的藍天。
"是的,我有事找你。"
"要請喝喜酒嗎?"
"沒有,我想跟你討論水的繼位人選。"
"你的第一個孩子是女孩,這一胎不是還不知道?"
"我指的是我,我想退出。"
修挑眉,"為什麼?那個女人嗎?"
"我受苦的時候,她是精神支柱,不是女人、伴這麼簡單。"
"要卸下水的身分,你考慮清楚了?沒有財富、沒有權力,幫規你很清楚。"
"幫規第十三條,凡放棄身分者,一文不值。"
"你還能這麼確定嗎?"
"是,我確定。"
修聳聳肩,"我如果慰留,你會留下來嗎?"
"你的知遇之恩,我一輩子記得。"假設有一天,雷集團有事,他一定會出面助一臂之力,他知道修明白。
"好,就憑你這句話,在瑞士銀行的存款毋需查封,我會派天過去處理。"
"謝謝你的成全。"
"雷集團不是雜貨店,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知道。""嘩"一聲,熒幕上的人消失,是修關掉他那方的視訊設備。
沒有說再見就代表不見了。
九年的感情,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不是嗎?
雷集團行事迅速,向來就不容置疑,天在收到修的消息後,立刻搭乘私人專機由日本來到德國,最先找上的人不是水,而是祈芽語。
"我不認識你。"透過鐵門的保護,芽語一臉防備地說。
"我也不認識你,不過,我們有個共同認識的人——水,你叫他裘其劭。"
"你找他有事?"看著跟前的男子,俊得像春天,連講話的音調都柔得像和風。
"芽語,是誰找我?"屋里的裘其劭听見有人談論到他的名字,走到芽語身後向外看,"天!"裘其劭打開門,示意他先進來再說。
天蹙眉看著稱不上富麗堂皇,就連最基本的干淨都沒有的客廳——在天的觀念里,牆壁的油漆斑斑就是不干淨。這樣子怎麼住人?
"我是收到修的消息,特地趕來的。"
水揚著笑,"我知道。財務清單我已經列好,就等你來而已。"
"金錢財富你可以不放在眼底,不過習慣我行我素的你,真能安分的工作?"天根本無法置信,水的個性就像他的名號,他是流動的,教人手不能捉、不能掌控,他並不懷疑他的工作能力,畢竟水適合各種容器,他懷疑的是他的安定、服從能力。
"我懂得現實環境,當人屬下就是要听話,在修的手下做事不也如此?"
"你知道不同。"
水聳聳肩,"我很能適應,大不了拿瑞銀的錢開家公司玩。"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裘其劭要自己開公司?"倒了茶、切了水果,芽語從廚房出來,剛好听見他們的對話。
"為了她離開雷集團,你將沒有後退的路。"
天看著眼前的芽語,她很美,美得有種讓人想安定的誘惑力,或許是這個緣故,她能捉住水。
"我知道。"他將財務清單交給天。
天接過後,沒有回頭的往門口走。"有機會再見面時,我們只是朋友。"不再是生死與共的伙伴。
"再見。"水在天越過身邊時輕聲地說。
他們還是有友誼的存在,只是實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不用稱兄道弟的在一起,卻知道有困難時,對方會在原地等著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