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烙搭乘電梯來到一樓,馬不停蹄的往大門外的方向走去,因為此時此刻的他很想抽煙,迫切想抽。
說來可笑,他在青少年叛逆期沒學會抽煙,在進入家族企業承受龐大的壓力時也沒學會抽,在面對許多客戶在他面前吞雲吐霧、百般引誘下仍沒染上這不良嗜好,但最後卻為了她,為了一個不告而別、讓自己傷心欲絕的女人學會了抽煙。
煙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人體無一絲益處,味道更是辛辣嗆鼻,說惡心難聞也不為過,所以一直以來他才會堅持不踫。
可是最後,卻因為她而功虧一簣。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在經過了一個月,用盡一切辦法仍找尋不到她之後,他接受了她離開的事實。
他想不透的是,她既然選擇了離開,又為什麼在臨走前將自己的初夜獻給他呢?
這個疑惑就像附骨之疽般日夜啃食著他,讓他無能為力,心情始終郁郁寡歡,感覺既悶又堵,只能借酒澆愁來讓自己暫時遺忘。只是如果連酒都起不了作用,讓自己遺忘不了她,反而更想念呢,他該怎麼辦?
坐在煙霧彌漫的PUB里,坐在身旁與他同病相憐的新朋友遞來了一根香煙,他看著那根有著細長潔白外觀的香煙一會兒,終于伸手接了過來,然後再接過打火機將它點燃,狠狠地抽了一大口。
瞬間,他就被沖入喉嚨、鼻間的辛辣煙味整個嗆咳了起來。他咳到上氣不接下氣,咳到眼淚從眼底噴了出來,淚流不止。
那一天他抽了他人生的第一根香煙,並從此染上了抽煙這個惡習,戒也戒不掉。因為只要想到她,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抽煙,而想她卻早已變成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兩年多來,他想她的次數就算沒有破萬也有數千次,其中對于他們重逢的畫面更假想了無數種。
例如在他開車的時候,在路上驚鴻一瞥的遇見;例如在街角的咖啡店、面包店、小吃店;例如再次在百貨公司的男廁里;例如她突然出現,就這麼筆直的走到他面前等等。
他想了許多,假設了許多,期待了許多,等著的就是她的出現。
而今她終于出現了,卻是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帶著老公與兒子,一家和樂的出現在他面前,這叫他如何承受、如何接受?
施昀揉你怎麼可以如此對我,怎麼可以?!
他狠狠地抽著手中的香煙,然後突然看見那位自稱是她丈夫的溫姓男人從醫院大門內走了出來,轉頭四面環顧著,好像在尋找什麼人一樣。
突然間,他雙眼一亮,笑逐顏開的大步朝著一個方向走了過去,迎向他的是一個與他年齡相仿,外觀有些異國風貌的型男。
令齊烙不由自主的在下一刻瞠大雙眼的是,他竟然看見那位溫姓男子和那個型男手牽著手,而且還是以十指緊扣的方式,兩人肩並肩,以一種親密愛人般的姿態一起走向不遠處的咖啡店。
「同性戀」三個字驀然從他腦袋里冒了出來。
他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旋即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這怎麼可能?他不是施昀揉的老公嗎?而且他們倆還一起生了一個兒子,他怎麼可能會是同性戀者呢?
可是……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兩個漸行漸遠的人身上,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走出加護病房不見齊烙的身影,施昀揉頓時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但卻又有點失望。她知道自己這樣很矛盾,可是她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無聲的嘆息了一聲,她打了通電話問溫瑞浩他們現在在哪里,確定位置之後,便抱著兒子往電梯的方向走去,準備到溫瑞浩所說的那間咖啡店找他們。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想躲又想見的齊烙竟然就站在電梯旁的牆邊等著她,一見她出現便筆直的走向她,讓她措手不及。
「我們談一談。」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沈聲道。
「我、我老公還在等我過去。」她心慌意亂的說,一點也不想和他談,因為她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讓他知道,所謂多說多錯,談只會徒增她露出馬腳的機率而已,所以不能談。
她迅速的往前走,想越過他朝電梯走去,但手臂卻猛然被他扣住,不得不停下。
「他可以等,我不能。」他看著她說,「因為我已經等了兩年多了。」
她一整個無話可說,只覺得心痛欲絕。他等了她兩年多嗎?是真的嗎?
然而即使是真的又如何,他的母親在兩年前就已經說得很清楚,她不配。所以,她絕不能因為自己的欲念而害爸媽再次受辱,兩次已經夠了,如果再有第三次,她絕對無法原諒自己,絕對!
「我已經結婚了,過去的事就忘了吧。」她冷淡的對他說。
「你忘得了,我忘不了!」他生氣的說。
「這里是醫院,你小聲一點。」她不得不提醒他。
齊烙面容緊繃的瞪了她半晌,突然伸手就將她懷里熟睡的兒子給抱了過去。
「你想做什麼?」她倏然驚叫道。
「跟我來。」他丟下這句話,然後抱著孩子走進剛巧抵達這層樓的電梯中。
她趕緊跟了進去,卻因電梯中還有別的乘客而不能對他說什麼,只能著急,氣悶在心里。
電梯抵達一樓,他率先往外走去,而她為了落在他懷中的寶貝兒子也只能無奈的跟著他。
其實她表面上看起來是很無奈,但心里卻是激動又感動,因為這是他們父子倆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寶貝,你可知現在抱你的人是誰?她在心里對兒子說。他就是你的爹地,親生爹地,知道嗎?不管將來你們父子有沒有機會相認,至少他也是抱過你的,你一定要記住現在這種感覺,知道嗎?
他將她帶到醫院外圍的一間咖啡店,她注意的看了一下店名,可惜不是溫瑞浩和Alex所在的那一間。如果有他們倆在,她說謊的信心一定會更充足一些。
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兩人各自點了一杯飲料後,施昀揉開口說︰「你到底想談什麼?麻煩你快點說,因為我老公還在等我。」
「你不必一直將老公兩個字掛在嘴邊,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老公,我說的對嗎?」他看著她緩慢地說道,表情莫測高深。
「你在胡說什麼,他是我的老公。」她的心微顫了一下,堅定的對他說。
「有證據嗎?」他的語氣有些嘲諷。
「你若要看證據,我拿給你看。」她底氣十足的從皮夾中抽出身分證,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在她身分證後的配偶欄上印著溫瑞浩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證據。
他將身分證拿起來看了一會兒,然後將證件還給她,隨口說道︰「感覺就像是有備而來的。」
「你到底想和我談什麼?」她低頭將身分證收回皮包內,藏起眼中的不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又因為他隨口的一句話而顫動了一下。
「他是個同性戀。」
這回她的心完全是狠狠地顫動,被嚇得整個心跳加速。
「你在胡說什麼,我老公他、他才不是同性戀,你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她迅速地抬頭說道,但她的語氣和眼神泄露了她的慌亂。
「我沒說那個他指的是你老公。」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緩慢說道,讓她頓時間面無血色的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的反應證實了他之前的想法。
「原來他真的是個同性戀。」他喃喃自語的說。
「不……」她否認,卻被他搖頭打斷。
「你現在否認已經來不及了。」他說,緊盯著她的雙眼目光逐漸熾熱了起來。
「所以你結這個婚的目的……」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露出震驚的神情,動作緩慢地低下頭來看著懷抱中的孩子,雙手不由得激動的顫抖了起來。
他抬頭看著她,夢囈般的開口問她,「他是我的兒子?」
施昀揉臉上早已不見任何一絲血色,整個蒼白若紙。
她怎麼也沒想到和他面對面的坐下來才不過十分鐘而已,她最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就這樣被他識破了。
怎麼辦?她現在再否認,他會相信她說的話嗎?她咬著唇瓣忖度著。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他忽又開口道︰「如果你否認,我會去驗DNA。」
施昀揉頓時兵敗如山倒,她頹然的問他,「你到底想怎樣?」
「當初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回來找我?為什麼要和別的男人結婚,即使他是個同性戀者。」他沈聲質問她,看起來有些怒不可抑。
她看了他一眼,苦澀的反問他,「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離開嗎?」
「因為你們收了我母親的錢。一開始我並不相信,但支票的金額被兌現提領卻讓我不得不信。」一頓,他看著她說︰「你若急需要錢可以跟我要,我會給你。」
「這就是你知道的真相嗎?」她苦澀的扯了扯唇瓣。
「如果我所知道的並不是事實,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什麼才是事實。」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施昀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了幾次,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都過去了,我不想再說,說了也不能改變任何已經發生的事,況且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所以……」
「你滿意我不滿意!」他怒氣沖沖的打斷她的話,然後沈聲命令道︰「我要知道全部的事實,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