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他們相伴的時光,又越過一個年頭。
來年,沈雲沛就要畢業了,她曾順口問過他,畢業後有何打算?
他靜默了好半晌,也沒搭腔。
她心想,這大抵就是常見的畢業恐慌癥吧,對無法確知的未來感到茫然,也就沒再問過這件事,反正他是很有主見的人,懂得規劃自己的人生。
這天,她在家里接到他的電話,問︰「你在家嗎?」
「在啊,怎麼了?」
「有一本書,叫「公共空間美學」,是不是在你那里?」
常在這里留宿,長時間下來倒也累積不少他的私人物品,她也已經很習慣,一邊夾著手機,單手翻找起來,很快便在工作室尋獲,就夾雜在一堆凌亂布料中。
「有,看到了。要送去給你嗎?」
「如果不麻煩的話。」
「寶貝,您真見外。」打趣地在口頭上吃他一點小豆腐,旋即听見另一端傳來愉快的輕笑。
「那我等你,小華。」
「靠!」她一個失手,掛了電話。
靠歸靠,還是迅速換裝,以最快的速度打理門面準備出門。
他昨晚有說,今天系上辦迎新送舊,她直接前往系館,活動辦在館外的草坪上,當時氣氛正熱,一群人已經玩High了。
畢業在即,有許多平日不敢說的心里話,無論是要抱怨、告解、還是告白什麼的,一次全出清了,大家也都有共識,無論听到什麼都不得翻臉。
「系會長對不起,其實你的便當是我嗑掉的,當時太餓了!」
「某某學姊,你他媽的有夠機車,壓榨血汗勞工,我忍你很久了!」
「雲沛學長,我喜歡你!」
在一片訐譙聲中,突然冒出這句熱血十足的告白,所有人目光一致望向大二小學妹。
沈雲沛神色未變,溫淡地回應︰「謝謝,可惜我們陰陽殊途。」
「陰陽明明就是合歡吧?學長,你是國文不好還是……你真的好系會長那一味的?!」
「好吧,我更正,是人鬼殊途。我死會很久了。」偏頭,瞧見不遠處的娉婷身影,唇畔極自然地揚笑,起身迎上前去。
她低低地笑,額心抵在他肩頭,停不下來。這對白會不會太有創意?
「有這麼好笑嗎?」長指將她的發勾向耳後,凝視她的目光,是誰也不曾得到過的暖熱溫存。
「吃過沒?系上準備一堆烤肉食材,還不錯吃。」
「這樣好嗎?我……」她還沒疑慮完,已經被他拉著走。
「沒什麼不好的。」了不起就補繳一人份的食材費用。
沈雲沛將她帶向自己的位置,轉身去替她張羅吃的。
活動仍然持續在進行,而這方角落的動靜,仍是有少數好奇窺探的目光。有人看見沈雲沛將她帶來的書打賞給學弟,眼色太好的學弟立刻感謝嫂子恩典;也有人看著沈雲沛對她殷勤體貼,關照所需……
剛剛才宣告死會,一轉眼就出現互動親密的異性,怎能不引人遐想?
會幫忙送私人物品過來的對象,不會是一般交情;會讓沈雲沛這麼重視照料的人,更是不曾有過。
眼楮雪亮的,一般都有底了,會看不清的,無非是心底一抹余燼未熄。
「你是雲沛學長的姊姊嗎?」
孫蘊華偏頭,認出是剛剛告白的那個女孩子。
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是。」
「喔,抱歉,因為你看起來……嗯……」
她不是第一天出社會了,這麼刻意的態度、又挑沈雲沛不在時發問,要說沒什麼特別用意,她實在不信。
她沒理會這低階的撩撥手法,專注地品嘗食物。
肚子填飽了,待上一會兒,開始閑得發慌。
月兌離校園生活有一段時間了,有些不大習慣。這是沈雲沛所處的世界,有他自己的人際互動,無法時時關注她,她也不需要被時時照拂,只是……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吧,他們的話題、風格,都不是她能介入的,畢竟,那是不同的生活環境。
她看著不遠處正與人低聲交談的沈雲沛,想了想,撈出手機打下一行字,然後悄然退出這個本來就不屬于她的圈子。
沈雲沛低頭讀完簡訊,立刻拋下同儕追了出來。
「蘊華!」
手腕被抓牢,她抬眸,見他一臉慌亂。「怎麼了?」
「你……生氣了嗎?」
她偏頭思索了下,反省「我先回去,你忙完再來找我」這句話,會誤導別人她有任何不滿與火藥味嗎?
「你想太多了。」
「那……去我那里?這里結束我就回家。」他掏出家門鑰匙,屏息等待她的決定。
孫蘊華不笨,當然知道他此舉是在確認她是否真的沒事,大概也怕他去找她,會被拒于門外吧。
這多心又沒安全感的家伙。
她沒多說什麼,收下鑰匙,讓他知道她會在他所在的地方等待他。他松了口氣,張臂抱了她一下,才放她離開。
沈雲沛回來時,她等他等得睡著了。
側躺在他的床上,一腳還懸在床外,睡得很熟。他沒驚動她,輕巧地加入,支肘凝視她的睡容。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來,睡眼惺忪地想查看時間,一動,肩膀踫上後方的胸膛,身後那人張臂摟住她,臉埋向頸窩輕蹭討吻。
她慵懶地眯著眼,任他吮咬,不規矩的手滑進衣內。
她低哼。「你干麼呀?欲求不滿?」
「好奇怪……」他低低輕喃,沿著頸部線條,一路吻上耳畔、頰容。「無論什麼時候看你,都覺得好看……」會讓他的心,不自覺抽緊、悸疼,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那種無以言喻的喜歡,有時連自己都會感到無措。
她失笑。「男人在床上,真的什麼肉麻話都說得出口。」
「不是……」不一定真要進行到行為,只是親親她、踫踫她,索討一點親密他也會很開心。
「所以,你不想做?」她挑眉,回陣瞥他。
那一眼,風情萬種。
是男人的話,這時候最好什麼都不要說,做就對了。他很識相,懂得適時接受邀請,為她的女性魅力背書。
他吻住女敕唇,單手解衣扣的動作,已經訓練得利落又上手,內衣被丟得老遠,將她壓入床內,肢體糾纏。
他很珍惜她,並不單單是尋求歡快而已。男人的真心,由每一回的情事里,都可以感受到,每回總是前戲做足,以她的感受為優先,非得確認她準備好了,才會進行下一步,有時謹慎到要讓她開口催促——
「快一點啦!」
「你不要每次都叫我快。」男人怎麼可以快?有時他也想慢慢來啊,那是他的樂趣。
然後胸口立刻挨了一拳。
「混蛋!你用的是國王牌嗎?」永遠只有聰明的人才看得到,而她八成是太笨了。
他干笑,心虛地埋頭耕耘,試圖混過去。
「……」這人真的是被幸運之神寵壞了。
剛開始還會規規矩矩的做避孕措施,後來有幾回沖動行事,也沒出什麼差錯,次數多了他也就沒怎麼把避孕這回事放心上,有時她都覺得他在白目地挑戰自己的運氣。
「蘊華、蘊華,別生氣……」他緩了緩步調,將她抱滿懷,討好地親親她。「我不會射在里面……」
「你以為這樣有用嗎?」他國中健康教育到底考幾分?
想氣又氣不上來,因為他總會說︰「我想感覺你……」
她是听說過有些男人不愛用,喜歡貼著肌膚的真實觸感,他大概也是那其中之一,最後,還是什麼都隨便他了。
沒轍地張手回摟他,沈雲沛感受到她態度軟化,欣喜地揚笑,正要有所動作,門把轉動聲傳來,兩人對看一眼,第一時間嚇傻了,沒能有所反應。
于是——
房門口的人,沒預料到自己有生之年,會撞見兒子光溜溜壓在女人身上的香艷畫面,錯愕的目光往上移,對上兩張一致的呆滯臉孔。
這就是孫蘊華第一次和沈雲沛母親見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