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國?」
莫名其妙被拖進書房商量業務的莫追,拿著蓬萊剛交給他的委托書信不解地問。
蓬萊之所以會在百忙中,不得不騰出時間來特別處理這封信,就是因為這封信,就像塊誘得他眼饞嘴饞,偏偏又下不了口的上肉,害得他老有種吃了雞肋般的郁結于胸感。
他好不可惜地看著那封信,「嗯,就那個買媳婦的國家。」
「信上都寫了啥?」
「委托者在信上說,他想要個媳婦兼武藝高強的相級保鏢。」蓬萊倒是覺得,那位寫信的文家大少定是走投無路了,不然他也不會寫上這麼一封信。
莫追僵著臉,「這兩者是可以『兼』的嗎?」光是這種條件,這已不只是刁難的問題,而是太不要臉的問題了。
蓬萊沒好氣,「不然你以為他為何要找上我黃金門?」要不是天底下到處都找不著這種標準的媳婦人選,文家大少會寫信來找他們?
敢情他們黃金門就是解決疑難雜癥的專家?
「委托者是何人?」莫追也沒將那封信拿出來看,打心底就是對那個遍地都是男人的國家半點興趣也無。
「男兒國第一大世家,文家當家大少主文謹。」
如雷貫耳的名號一抵兩耳,莫追當下即擦亮了雙眼。
「文謹?那個稱霸大陸東南一帶,最富有也最出名的商業世家文家?」天降紅雨了?那個錢多到都可以堆倉庫的文家大少爺,居然找媳婦找上他們了?
「就他。」深深感慨人比人氣死人這道理的蓬萊,也忍不住想要對那名年紀輕輕就接手文家家業,不但順利將文家勢力擴及整個東南一帶,還一手扶起了男兒國經濟的大少爺豎起大拇指。
十幾年前,大陸諸國在各自結束了內亂與終結了外患後,無不努力休養生息以及斂財致富。
原國在小皇帝的搶錢政策之下,搶遍中州一帶無敵手,而北方則是有著狼宗那群強盜打劫無數,南方的南貞女皇近年來也努力與各國發展貿易,西苑國則在生財有道的西苑皇帝領導下,幾乎賺遍了菫西這一塊地域。
可眾國卻都沒料到,十年前在東南一帶,文家大少文謹橫空出世,不但出手重整文家這個百年世家,還直接掌握了東南一帶沿海經濟,其經濟勢力範圍甚至還直逼南貞女皇的地盤,而他那層出不窮的賺錢的手段,更是令眼紅的南貞女皇妒恨不已。
「以文謹的身家財力……他這只金龜還愁娶不到老婆?」莫追直搔著發,怎麼想也想不通。
蓬萊慢吞吞替他補上他沒說到的部分,「更別提這只金龜今年才二十有六,還生得高大俊美,品行溫文儒雅,作風人贊人夸。」
「那他到底是有啥毛病?」要是連這家伙都娶不到老婆,那他們這些平凡的小人物不都可以去集體撞牆了?
「他投錯了胎。」
「啊?」
蓬萊慢條斯理地道︰「誰讓他生在男兒國?要知道,男兒國什麼都不缺,獨獨就是缺女人。」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我一直都不懂,為什麼男兒國的女人會那麼稀少?」以前他也常听男兒國的男人買媳婦一說,就是不知男兒國怎麼都不出產女人,逼得他們非得出遠門去買媳婦?
「純粹是風水不好。」
「怎麼說?」
「男兒國乃極陽之地。極陽之地內,陽氣過盛,陰氣易凋。」都因這個怪風水,現下大陸諸國都把男兒國給傳得跟凶煞之地似的,嚇得別國的女人連嫁都不敢嫁。
莫追覺得這根本就是非戰之罪,「難道就沒法子破這風水嗎?」就為這原因?男兒國那些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多無辜啊!
「你以為他們沒想過?男兒國的歷任皇帝,數百年來不知找了多少位法師與修道者來替男兒國改運換風水,可他們給皇帝的答案卻都是同一個。」
「是什麼?」
「此地無法可破,待千年後,極陽之勢便會消竭。」蓬萊兩手一攤,「只要能等到那一日,那麼男兒國便不會再只生男不生女,還有他們國內的女人也能長壽些了。」
莫追滿心懷疑地拉長了語調,「男兒國……如今立國幾年?」這遠水,救得了近火嗎?
說到這里,蓬萊也挺想掬一把同情淚的,「好歹也掙扎到九百年了。」
「真不容易……」就這破風破水也能生存下來?看不出那一國人民的韌性,還真不是普通的堅強。
「可不是?」
莫追晃了晃手上的那封信,「那這份委托二師兄你要接嗎?」看在文謹找老婆找得那麼心酸的份上,不接好像說不太過去。
「這個嘛……」蓬萊又愛又恨地瞪著那封信,「接了我可能會下地獄,但不接,我絕對會對不起我的錢包。」
「啊啊?」下地獄?
「你自個兒瞧。」
「征求一名才貌雙全、六藝皆通、進退有度、能掌家持家……還要具備相級中階實力的媳婦?」莫追攤開信紙念出上頭文家大少的擇妻條件,「這要求會不會太高了?」
「你再瞧清楚他所提出的聘禮。」蓬萊伸出一指,指點他看向誘人走向墮落的重點。
「聘禮十箱黃金……以及文家的三成佔股?!」莫追愈念眼楮張得愈大,末了還忍不住失聲吼了出來。
蓬萊懶洋洋地問︰「你可知那三成佔股約莫是多少?」
「不知道……」莫追愣愣地搖首,一時之間也估算不出那一筆極大的財富到底有多嚇人。
蓬萊微瞇著眼看向遠方,就像在看十幾座巴不得能弄到手的金山。
「單是年年吃那三成股息,就算咱們所有師兄弟妹都不出門去做生意,這輩子,咱們也能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蹺腳當大爺。」
莫追更是興奮地咽了咽口水。
「這麼多?」就算他們最後能得到師門遺產好了,到時也還是要按人頭和所燒的魂紙數來分,可這三成只要結親就能換得的文家佔股?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閃閃金山啊!
「還不止呢。」備受這三成佔股又痛苦又甜蜜折磨的蓬萊,還繼續拖他下水不遺余力地誘惑,「要是咱們攀上了這門親,你想今後文家能提供黃金門多少商機?文家在東南已經營了百年,那人脈那手段那勢力且就不說了,別忘了在文家的背後還有整個男兒國在支持它呢,文家不但是皇親,文謹還是男兒國當今皇帝的親堂弟。」
當下什麼同門情誼與人性品德,全都被莫追給兩手拋得遠遠的,他緊握著拳頭,鏗鏘有力地道。
「嫁!絕對要嫁!必須要嫁!」有便宜不佔才是大傻瓜!
蓬萊賞他一記白眼,「嫁誰?」
「呃……」這是個好問題。
「咱們家里,眼下小六嫁了,剩下的人選也就只有那麼兩個。」蓬萊一點也不看好師門里剩下的兩位師妹,「還是說,你願意男扮女裝犧牲一下?」真要有那麼簡單,事情就好辦了。
「二師兄,我成親了。」患有懼內癥的莫追連忙推走這份榮幸,接著他把這重責大任往別人身上一擱,「我看不如這樣吧,小九她……」
蓬萊悻悻地哼了哼,「想嫁她?你嫌命長了是吧?」
「不嫁那個瘋女人的話,那也就只剩……」莫追骨碌碌地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兩眼直瞟向同樣心知肚明的他。
「老四。」就是因為人選只剩她一個,他才苦惱啊。
「……」嫁那禍水?這是結親還是結仇呢?
「二師兄,我回來啦!」說人人到,月穹響亮的叫聲自書房外頭一路傳了過來。
春風滿面的月穹一把拍開書房大門,蓬萊不意往她臉上一瞥,不看還不打緊,這一看,他的一顆心登時就咚咚咚地直往下墜,撲通一聲,直墜至他心底那條熟悉的壞事黑水溝里面。
莫追也被月穹面上過度燦爛的笑意給嚇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是過年過節,也不是小黃書大賣,她能高興成這樣?
「師姊,妳今年的魂紙……這麼早就找到了?」難得她今年這麼有效率。
「找到了。」月穹洋洋得意地亮出一張剛自西苑國弄到手的魂紙,跟他們打完招呼後,接著就是腳跟一轉,「二師兄,我先回房去歇息了!」
單只是找到魂紙能讓她這麼開心?深知月穹性格的蓬萊,打死都不信事情真有那麼簡單。
「啦啦……啦!啦啦啦啦……」月穹高興得一路上又是蹦又是跳,還沿途愉快地哼唱著自創的走板小調。
目送著今日格外詭異的月穹漸漸走遠,莫追正想合上書房門扇時,冷不防地,門前突然竄出一道宛如自幽暗深淵底處冒出來的身影。
「五、五師兄?」莫追驚嚇地拍著胸坎,有些認不出眼前這名面色灰暗得跟吊死鬼似的容易,就是他家那個以往性子大剌剌又樂天的五師兄。
「老五。」蓬萊隨即朝他勾勾指,「老四她又在外頭做了什麼?」
一直低垂著頭的容易,在听到他這問話後,登時擠出了兩行熱淚,然後不管不顧地沖上前,直飛撲進蓬萊的懷里大聲哭訴。
「嗚嗚嗚,我的臉都被那女人丟光了!二師兄,你要為我作主啊……」
蓬萊被他嚇得不輕,「終于被她給畫了?」
「還是你被四師姊采補了?」莫追直覺就以為素來對筆下男人甚為挑剔的月穹轉了性格,不采外頭的野草改采自家的草皮了。
容易的哭聲霎時被噎了一下,他忿忿地抬首瞪向滿腦子盡裝怪東西的他倆。
「我說你們就不能想點正經的嗎?」統統都跟月穹一樣心術不正!
「喔……」他倆以指刮刮臉頰,有些訕訕地問︰「那不然是怎樣?」在月穹有過太多輝煌的前科後,這能怪他們想歪嗎?
「她易容成我的臉!」容易氣岔地握緊了拳頭大聲怒吼,「她私底下在西苑國接了一筆生意,然後頂著我的臉去挑了南山五派不說,她還剝光那些和尚畫下他們的果畫,再把那一整本加工過的艷畫交給在西苑國花色一條街的雇主們,眼下不只是震怒的西苑國皇帝已經重金懸賞通緝我了,南山五派還聯合了武林其他門派對我下了江湖追殺令!」
听完月穹前所未有的惡行,莫追站在原地張大了嘴,結結實實地呆了好半晌。
「花街的妓女們……找她買和尚的果畫?」那些委托人,口味會不會太重咸了點?
「我的臉面啊!」容易兩手掩著臉大聲哭號,「你們說那女人什麼人的衣服不月兌偏要去月兌和尚的?偏偏還頂著我的臉!我的一世英名都被她毀得干干淨淨,這輩子再也無顏見人了……」說什麼她是女人要進和尚廟不易,所以就借他的臉來用用?眼下全江湖都把他給傳成了個口味復雜、無色不獵的采草大盜,他以後絕對討不到媳婦了。
蓬萊氣得臉色鐵青,盛怒之下一掌搧飛了書房的一道厚牆。
「月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