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樺走後,她繼續低頭看書,不知又看了多久,突然听到開門聲,她放下書本,看到嚴鑫走進書房來。
「你回來啦!吃過飯沒有?」
她覺得肚子有點餓了,隨口問道。
「還沒。」他微怔,隨手扯開脖子上的領帶。
原以為將韻如一個人丟在家里,她會很不高興,沒想到她不但乖乖地待在書房,甚至還主動問他吃過了沒,完全沒將他昨晚不友善的態度放在心上,實在令他有點受寵若驚。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麼食物,或許可以變出什麼吃的……」她揉了揉發酸的脖子,輕輕說道。
她昨夜想了很多,全都是有關嚴鑫的事。
十年前的戀愛,他對她既溫柔又體貼,常逗她開心不說,還帶她到處游山玩水,卻不曾做出任何越軌的行為。
他佔據她所有的時間,讓她滿心滿眼全是他的影子,覺得四周充滿了粉紅色的泡泡。
她一直以為兩人會廝守終生、白頭偕老,誰知道竟然有外力強行介入,硬是將他們拆散……
那股外力她這幾年來都沒有和任何人提起,因為她知道一旦說出口,恐怕會對某些人造成傷害,而那是自己最不樂見的結果。
有時無知也是一種幸福,為了不讓自己在乎的人受傷,既然已經瞞了那麼多年,那就繼續把這秘密放在心底深處吧!
時間改變了很多事情,卻不曾改變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既然老天爺要以如此荒謬的方式讓他們重逢,那就順應天意,接續他們之前未竟的愛戀吧!
即便他將這視為交易,即便他對自己的態度不佳,她都能理解並體諒,畢竟自己當年不告而別,且到現在都還不解釋清楚……
反正,不管這段婚姻能夠維持多久,她都當是老天爺賜給自己的禮物,讓她延續愛情的美夢。
「嗯。」
嚴鑫輕應了聲,心下竟有點感動。
她不僅不怪他將她獨自留下,還願意幫他煮飯?霎時令他有種重回往日戀愛情景的錯覺。
「那你去洗個澡,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煮來吃。」
她淺淺一笑,低頭離開書房。
嚴鑫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甩去腦中不該有的綺想後,緩步走回房間浴室,邊洗澡邊哼歌,心情沒來由的好。
待洗好澡走出房間後,他聞到濃郁的食物香味,肚子馬上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你煮了什麼?」
他走近餐桌,發現臬上已經擺了兩碗面。「什錦面?」
「對啊,因為冰箱里的食材不多,又正好有快煮面的面條,所以我就加在一起煮了什錦面。」她解釋道,並貼心地為他準備了筷子和湯匙。「你一定很餓了,快吃吧,小心燙!」
「知道了。」
他坐下後,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你也快吃啊!」
「嗯。」
見他吃得開心,她心里也很高興,跟著坐下來吃面。「味道還可以嗎?會不會太咸或太淡?」
「不會。」
他頓了下,抬頭睞她一眼。「很好吃。」他難得稱贊道。
「那是你太餓了,才會覺得好吃。」
她輕笑,很開心他喜歡自己煮的面。
「好吃就好吃,哪來那麼多理由。」他感到好笑,也因氛圍良好,話不知不覺變多了。「快吃吧你,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啦!」她輕應,沒發現自己透露出些許撒嬌意味。
餐桌彌漫著奇妙且甜蜜的氛圍,就在嚴鑫碗里的面吃了大半,碗公都快見底之際,他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放下筷子。
「怎麼了?吃不下嗎?」
發現他還沒吃完就放下筷子,她好奇地停下動作。
「我一直想不透一件事,當年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消失了?」他至今仍找不到原因,即便在公司里花了將近一整天的時間都想不透。
「……好好的干麼突然問這個?」
她的嘴角抽搐了下,明顯逃避他的問題。
「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嗎?」因為自己想了十年,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抿抿嘴,不打算回答。
「我想知道到底為了什麼?」
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眼,不容她逃躲。
「我……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她輕顫了下,起身收拾沒有吃完的碗盤。
那個答案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羞辱,一切的一切只因為自己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就被羞辱得體無完膚!她不想讓嚴鑫知道他有那般勢利的家人,所有的不堪讓她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反正她也背負了十年的臭名,繼續背負下去也沒差。
「韻如!」
他迅速站起身走到廚房,在她將碗放到洗碗槽後阻擋她的去路,雙手握住她的肩。「逃避不能解決任何事情,你早晚要跟我講清楚的!」
「至少不是現在。」
她猛地推開他,一臉慍怒。「過去就過去了,你何必舊事重提?」
「沒有過去,在我心里它一直存在。」
他坦承自己一直沒從那個點上過去,雖然這對一個男人來說不是件太光榮的事,但至少他誠實面對。「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答案。」
「好,我給你答案。」
她深吸口氣,定定地盯著他,決定讓他斷了追問的念頭。「當時我認識了另一個男生,他對我更好,所以我……」
「夠了。」
不想再听她說出任何更教他難堪的事,他忿忿地喝令她閉嘴,並放開她的肩。「不要再說了。」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當面承認她有更優的對象,甚至還因對方背叛自己,即使兩人的愛情已成過往,事實的真相仍舊令他難以接受。
心,正泛酸……
「是你要我說的。」
她的心抽痛著,難受地撇開臉。
他緊握拳頭,在她身邊急促地呼吸著,過了好半晌才開口低語︰「明天我下班後,帶你回大宅跟女乃女乃見面。」
走進比嚴鑫住處更為華麗宏偉的大宅,張韻如的心忐忑難安。
她對所謂的名門沒有好印象,或許是因為多年前留下的陰影吧……
嚴家的大家長鄭素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怒而威地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張韻如。」
她的手腳冰冷,戰戰兢兢地答道。
「你跟鑫兒認識很久了?」鄭素伶凝視著她,仿佛想藉此看穿她的靈魂。
「嘿……是很久了。」
扣掉中間分離的空窗期不算的話,也有十年了。
「因為交往很久所以決定結婚?」
鄭素伶的眼神閃了閃,繼續問道。
「呃……」
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自己是被嚴鑫逼的吧?她不禁面露難色。
「女乃女乃,戀愛是兩個人的事,韻如瞼皮薄,你這樣問,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啊。」
嚴鑫怕她的不安讓女乃女乃心生懷疑,便出聲緩頰。
「這是我們女人家的對話,你插什麼嘴?」
鄭素伶白了愛孫一眼,再度將視線移到張韻如身上。「沒關系,你說,有什麼事女乃女乃替你作主。」
替她作主?有這麼好的事嗎?
張韻如偷覷了嚴鑫一眼,有點想告知老人家這段婚姻背後的秘辛,但恩忖了半晌後,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說了又如何?只會加深嚴鑫對她的誤會罷了。
況且她已說明自己接受既定事實,想用心回報池多年前給自己的愛和疼惜,說與不說都無法改變什麼。
「其實……雖然我們有分手過,但現在很穩定,是經過商量岳才決定結婚的……「她有點害羞的低語。
這十年來,不是沒有人追求她,但她很清楚自己心里深處始終住著一個偉岸的身影,雖然兩人距離十分遙遠,但她就是忘不了他……
也因如此,即便欺騙長輩是非常不好的行為,她仍選擇配合他演出這場戲,小小希冀自己能依附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里,找到此生最可靠的港灣。
听她這麼一說,鄭素伶和嚴鑫同時松了口氣。
鄭素伶擔心的是,這愛孫找以前的女友來見她,會不會是串通好來騙她的?但這女孩看起來單純又善良,不似工于心計的女人……
該是舊情復燃了吧?雖然她不是很清楚這兩個小輩當年為何分手,但感情的事沒人說得準,昨天不愛、今天又愛了,並不是太令人驚訝的事,所以便輕易地相信了這樁喜事。
而嚴鑫則是怕她一個不情願,將自己和她的交易全盤托出,那他一時半刻也難再找個看得順眼的女人來向女乃女乃交差……
咦?順眼的女人?
經過了那些不堪的往事,他怎可能還看她順眼?
不對,她應該是他的仇人,為了別的男人背叛他的仇人,他娶她完全是為了報復——對,純粹為了報復,沒有其他理由,絕對沒有!
但他忽略的是,將她綁在自己身邊,他也成了被禁錮的一方,無法逃離。
「那,你跟家里的親友說了嗎?他們反應如何?」鄭素伶唇邊掛著淺笑再問。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她則是看孫媳婦,越看越滿意,挺喜歡張韻如那恬靜、不與人爭的性子——她看人一向很準的,或許就因張韻如那沉穩的性子,才會與同樣沉穩的愛孫來電,鄭素伶勾起嘴角,感嘆著緣分的奇妙。
「女乃女乃放心,她爸媽都清楚我們之間的事,我會找個時間到她家去提親。」嚴鑫搶著答道。
「那就好,千萬別失了禮數。」
嚴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知道了,女乃女乃。」
過關了!嚴鑫心中的大石頭落地,臉上總算有了笑容。
「韻如,有空到女乃女乃這里坐坐啊,要是鑫兒敢欺負你,你大可跟女乃女乃說,女乃女乃讓你靠。」
鄭素伶端詳她圓潤的臉蛋、身形,滿意得不得了。
現在的女孩老是把自己搞得瘦不拉幾,稍微長點肉就嚷著要減肥,殊不知那些富貴人家、政要權貴的夫人,就是要有點富態才撐得住場面。
這丫頭長得好、長得真好啊!
「謝謝女乃女乃。」張韻如好感動地直點頭。
她沒想到鄭素伶和自己印象里的豪門長輩完全不一樣,不但沒有嫌棄她的出身,還溫暖得情義相挺,霎時教她感動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人再與鄭素伶聊了好些時候,才雙雙離開嚴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