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瓊林賜宴,簪花掛紅,敕賜游街三日。這是專屬于新科進士的好日子,是他們一生之中最光榮得意的時刻;多年的寒窗苦讀,只為金榜題名天下知的這一刻,怎不教所有進士們紅光滿面、笑如春風,即便有人想要裝得淡定些,卻也是怎麼也無法壓下不斷往上勾翹起的唇角。街道兩旁喜笑歡呼的人潮,以及不時丟過來的鮮花香包等物,讓這科的進士們的虛榮心充分得到滿足。
天盛三年的進士們有個共同的特色,就是特別年輕。浩浩蕩蕩的一群新科進士,全是烏發黑亮,精神暢旺,青春勃發,竟是不見一個白頭翁。整個陣容因此看起來特別有活力,充滿了蓬勃的朝氣,彷佛正昭示著年輕的天盛朝正要揚帆待興,大展鴻圖。
此科進士最大的看點是皇帝欽點了一名才十七歲的少年為狀元。
金榜一張貼出來,這個消息立即轟動京城。所有人都議論紛紛,猜測著天盛帝的用意,談論著未來朝廷的風向,談論著讓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擔當狀元是否恰當等等。但無論如何,一個十七歲的狀元,的的確確是產生了,並永遠地載入大雍史冊。
據說為了證明此次科考的公正性,並不因為想起用年輕人而一律只錄取
三十五歲以下士子為進士,而無視才學。三日游街完畢,進士們進宮謝恩,于選德殿陛見時,皇帝當眾考較了位列一甲三人的才學,共出了時務策五道,分別是︰政要、求賢、維新、敦本、制夷。要他們當場選題作答,不拘是五策皆答,或者只選一二精論。總之,考的就是學識口才與思捷機敏,這可不僅僅是有才學就行了。
能位列一甲的進士,才學與談吐自然是頂尖的,只是懾于皇帝威嚴,任誰在此巨大壓力下都得失常;所以誰也不敢托大,榜眼與探花各選了兩個題目,皇帝賜與筆墨,允許他們用半個時辰擬稿,之後再答題。皇帝接著又道︰
「白狀元乃今科進士里年紀最幼、卻獲得最優異名次之人。為了向天下人證明朕欽點的狀元並非浪得虛名,也無須給你半個時辰了,你直接答題即可。」說罷,指著沒有人選的「制夷」題目,隨意道︰「剩這個題目了,你現在就作答吧。」
此話一出,整個選德殿里的人都為之錯愕,一時顧不得儀態,皆低聲交頭接耳起來;幾個禮部官員甚至想要起身為狀元說項,但還沒有動作,便被天盛帝掃來的目光制止,當下不敢動作,只能在心中暗自為白雲著急。
「臣遵旨。」沒有臉色大變,沒有汗如雨下,沒有驚慌失措……當然,也沒有一般少年得志之人會有的不知天高地厚。
新科狀元白雲,在皇帝的允許下,抬頭直視聖顏,看著皇帝答題。在這樣巨大壓力下,她仍然一臉平靜,沒有被皇帝的威壓給震懾到結巴昏厥、思緒混亂。
就見她只是略一沉吟,也沒多耽擱,便開口說了起來。
口條流暢,語調舒緩,用典精妙,論證嚴謹,將大雍帝國四方邊患都說了個遍——起源與興衰、進犯中原的周期、外族各部族之間的恩怨與勢力消長等等;更說了如何利用這些來攪亂他們,讓外族自行崩潰……用了一刻鐘的時間,答完這個題目。時間不長不短,論點精要獨特,重要的是充滿了可行性,令人耳目一新。
直到她答完了,整個選德殿的人都感覺意猶未盡,還想听更多,忍不住交頭接耳地討論著白雲對制夷所提出的方案之可行性。要不是皇帝還在上頭坐鎮著,禮部尚書都想跑上前拉著白雲好好長談三天三夜了。
顯然,皇帝也是這樣認為的。
就見天盛帝原本嚴肅非常的面孔柔和了些許,原本平靜得有些冷冽的目光,像點燃了兩把火炬似的,變得無比熱烈,怎麼也掩不住,當場就著制夷這個話題,君臣奏對起來。一問一答,皆無浮夸虛言,務實且充滿開創性。
這白雲何止一點不像個十七歲的孩子,她更像是個經年研究外族的謀士,既了解外族,又能從中找出無數個對付他們的方法;而那些方法似乎還相當可行。
天盛帝龍心大悅,一時失態,竟全然不顧一旁榜眼探花還等著他考較,就當人家不存在……不,簡直是當滿殿的官員與進士們不存在。
身後正振筆疾書、記著他言行舉止的起居舍人與起居郎,也無法教天盛帝壓抑住欣喜若狂的心情。他拉著白雲,就北蠻這個目前的心月復大患做深入的討論;這一討論下來,簡直欲罷不能。天盛帝心中滿是撿到寶的喜悅,早就將白雲是女性這件事給忘到九霄雲外,更忘了早先接見這些進士時,打定主意要為難白雲,讓她在所有進士面前出丑的事。
因為賀元請求不能砍她的頭,那麼,也就只能讓她名聲受損,來讓天盛帝胸口憋著的那口氣好過些許。再說,讓她才名有瑕也是為她好,這樣日後隨便將她打發到哪個荒涼的地段去當官,一輩子就戳在那里待到致仕別回京來,也就不用擔心身分被揭發了不是?
為了不在歷史上留下一筆荒唐的記錄,讓自己一生英名盡毀,天盛帝不得不成為賀元的同黨,一同隱瞞起白雲的真實性別。但終究是意難平,才會有今天這一出。
誰會料到,那樣不愉快的開頭,會有這樣欣喜若狂的結果?
天盛帝熱切地看著白雲,如獲至寶,歡喜異常。直到此時,他心中才真正涌起「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的感受。
對天盛帝而言,白雲本來只是賀元的附庸,就算當了狀元,她的生死,仍然不值一提。讓她活著,只不過是因為賀元想她活著,于是向來寬縱著表弟的天盛帝,思考權衡了幾日之後,同意讓她活著——當然,太上皇的力保也是天盛帝必須慎重以待的原因。在太上皇眼中,白雲根本是他球場上的最佳搭檔,有她在,他踢起球來,簡直有如神助,看誰還敢說他踢得一腳臭球!所以,萬萬不許白雲為了一點點「小事」就被押去砍頭或流放。太上皇還等著她踢球呢。
所以,白雲可以活著,但她得當一輩子的男人,以維護天盛帝的名聲。
但現在,白雲已經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了,她就是她,無須庸從于任何人。她以令人驚黯的才能證明了自己,重要的是那才能正是天盛帝未來三十年的帝國事業所迫切需要的。他就是需要這樣的能吏,所以,白雲必須當男人,當了男人才能當官,當官才能為他所用,而他再創盛世的偉願,將不會再是空談。
至于賀元曾經說過的——白雲是他未來媳婦兒——這種事,天盛帝表示他管不著,家務小事就讓賀元自己去處理吧。至于怎麼處理他不管,總之不能把白雲是女性的消息泄露出去就行了。
賀元給天盛帝制造了個大麻煩,如今,天盛帝也不客氣地丟了個大麻煩回去。禮尚往來,正該如此,天盛帝感到很滿意,壘在胸口數日的郁悶,一下子全煙消雲散了,真好。
于是,選德殿上的一場暢快淋灕的君臣奏對,讓新科狀元白雲聲名鵲起,也讓她在仕途上有了極高的起點,似乎預告了她未來順遂一生的官運。
「……所以說,你算是所願得償了?」悶悶地問著。
「也不算吧。」白雲其實有點苦惱。
「怎麼不算?選德殿君臣奏對,精彩絕倫,名動京城,鋒頭一時無兩。天盛三年的進士們,全成了你的陪襯。」賀元哼了一聲,接著說道︰「中書舍人、翰林院修撰、賜內閣中書大學士……後兩個職餃也就罷了,反正歷來一甲出身的進士都這麼封賞。但中書舍人這職位可不得了,天子近臣呢!雖位輕,卻權重。可以想見二十年後,你位極人臣的光明前景。」
「……可我還是想當永定縣的縣令。」白雲嘆道。
「如果你真的想當縣令,就不會在御前大出鋒頭。我不信你猜不出原本皇上是想將你遠遠打發,眼不見為淨,說不定你還真能衣錦還鄉當縣令去。可你並沒有顯拙,反而極盡所能地向皇上販售你肚子里的貨,還真是賣了個好價錢不是?」賀元很不高興,已經不高興好些天了,說話自然陰陽怪氣,哼聲連連。
「哎,既然是為了救人一命才來考狀元,總得好人做到底吧。」白雲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這麼做的。即使她比較想當個小縣令……當然,更想同他把婚事辦了,當夫妻,省得見他一天到晚被別個女人覬覦,自己心頭直冒火。
「你對趙思隱做的已經很足夠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幫他把隱患給捅到御前,讓他糟心的家事變成皇帝必須重視的國事,還利用你擅仿真的本領,不只將通敵證據給截了下來,更利用我的職務之便,在四方館里將北蠻人私下傳遞給蠻王的秘信給改成了相反的消息,混淆蠻王的判斷……」說到這里,深深吐出一口長氣。「那時我只認為你是在為趙思隱出一口氣。可我卻沒想到,你這口氣出得還真大——你正在攪動一場戰爭,趁北蠻戰力準備不足、將帥青黃不接時,給他們錯誤的軍情,煽動他們興戰,企圖一舉將他們的雄心壯志打滅。」誰能想到,白雲只用了十天的時間,就在鴻臚寺里將所有外族的訊息吃透,並制定出一套套制夷方案;更沒有料到,她運氣就這麼好,被天盛帝抽考了「制夷」這個題目,于是發揮得驚彩絕艷,名動天下。
「或許會有一場戰爭,但不能說是我興起的。是皇上想要一場戰爭,我順勢推動罷了。」白雲自小就知道,謀事絕對不能硬來,最好一切順勢而為,從中找出有利于自己的,也是自己要的,然後去推動它,絕對事半功倍。
「是,你確實料中了皇上的心思。可是小雲,我們怎麼辦?」賀元閉了閉眼,那些熱血沸騰的國家大義暫且擱到一邊,他沒空去激動那種事。眼下,他只在意一件事——他們的未來,怎麼辦?
皇帝說了︰白雲就當一輩子男人吧,朕要重用她。
當一個人的才能極之出眾又被迫切需要後,性別便不是問題。身為一個胸襟開闊、目光遠大的年輕帝王,天盛帝並不糾結在性別這種事情上太久——橫豎又不是他想娶白雲。白雲的終身大事,就讓想娶她的人去煩惱吧!不管如何,未來二十年,白雲得在他手下當差,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其它就隨意了。
「我們?沒怎麼辦啊。當然是成親了。」白雲挑眉看他,難道他想反悔?想到這個可能性,白雲開始四下張望。
縱使賀元滿心郁悶氣怒,也不由得被她的行為給氣笑了,一把將她扯入懷中,惡狠狠地啃了她嘴一下,才說道︰
「你別找了,我的書房沒有能充當棍子的物件。而且,我也無需你的悶棍伺候,咱們的婚事是肯定要辦的,天皇老子也阻擋不了。」
「既然你我目標一致,那為何還這樣生氣?」唇被咬得有些痛麻,忍不住探出小舌頭舌忝了舌忝。
她無意誘惑,但看在賀元眼中,卻差點將他的魂都勾走了。魂勾走也就算了,但若連怒氣也跟著被勾走可不行。他還在生氣呢!婚姻大事還沒有達成共識呢。
「我們是一定要在一起的。既是明媒正娶,就要光明正大。所以,我斷然不會將我倆的關系隱于眾人面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雲恍然。
「所以,你生氣的是……因為不能公開我的真實身分,所以我倆出雙入對的代價就是讓世人議論我們結契為契兄弟的閑言蜚語?你覺得委屈是嗎?」
如果委屈的是他,他又何需這般氣急?賀元恨恨地又啃了她一口。
「真正委屈的人是你!你是新科狀元,這名頭听起來風光無限,但大雍朝每三年就出一個狀元,所以其實沒有那麼了不起。別人看你鄉野貧戶出身,沒有靠山,無人扶持,待我倆結為契兄弟的事情一公開,被人議論的人只會是你。因為身分背景的差距,我會被人說成風雅,而你則會被詆識成——」說不出那個詞,于是成了斷句。
「變童。」語調平平,像在說今天天氣還不錯般地不在意。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賀元雖然這麼問了,卻知道當這個名詞從她嘴里說出來時,就代表她全想到了。
「這代表……」看著賀元嚴肅的表情,滿眼盡是對她的心疼擔心,白雲感動之余,卻又忍不住想笑。因為她想到了——「代表你享盡齊人之福啊。」
「呃?」可憐自負才華滿月復亦不缺急智的賀二爺,因為太過擔憂她未來將會聲名盡毀,竟一時跟不上她的思緒,只能被她沒頭沒腦的話說得直瞪眼。
「你瞧,你竟娶了一對孿生兄妹呢。『白小雲』給你當妻子,『白雲』與你在事業上比肩而行。他們兄妹倆皆鍾情于你,無視世人的指指點點,無懼史筆如刀的嚴峻批判,就算是遺臭萬年,這對兄妹也跟定你了。你說,這是不是天底下最圓滿的齊人之福?」白雲笑問。
靜靜听完白雲所說的話,賀元滿肚子的憂慮怒火終于被她輕易打消于無形。
屏息凝視著她;他想,這些話定是他此生听過最熨貼他心的甜言蜜語了,當然,也是白雲第一次對他說出這樣甜蜜又擲地有聲的情話。
沒有風花雪月如沐春風的柔情款款,而是充滿白雲個人特色,將情話說得既甜蜜得讓人熱血沸騰,又冷冽得教人心頭發悚。
她跟定他一輩子,不計一生毀譽。
凝望了她許久許久之後,賀元的聲音很輕,卻因為承戴了過于沉重的情緒而微微顫抖著︰
「你知道……就算你日後成了皇上的第一心月復能吏,為大雍鞠躬盡瘁立下不世功績,但因為你是我的『孌童』,所以最後可能被史官放在《佞幸列傳》里侮辱——就像衛青一樣,縱有天大的功跡,但凡沾染一點男寵風聲,在史官筆下便一文不值……當然,因為你不是皇帝的男寵,所以說不定你連進入《佞幸列傳》的『榮幸』也不會有,直接被隱去,不管你為大雍做了多少,都將不會有流芳百世的機會。」
白雲雙手輕輕撫上他的臉,笑著搖搖頭。
「我要流芳百世做什麼?我的名字,讓當代世人嚼舌幾十年也就算了,可不願意被人生生世世叨念個沒完。你看,信佛的人天天在念『南無阿彌陀佛』,讀書的士子言必稱孔孟,我猜,這些聖人在天上一定天天耳朵發癢,坐臥都不安生。」
「又胡扯了。」
「才沒胡扯,我真是這樣想的。」玩笑說完,她正色道︰「阿元,我的名字,只想被你叫喚;我的一生,只想跟你一同度過。除你之外的旁人,批評我或贊美我,對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在意。」
「小雲……小雲小雲小雲。」賀元摟緊了她,低啞輕叫著她的名字,一再一再地叫著這個從今以後專屬于他的名字,直到把這個名字刻進了心底,烙進了骨髓里,流淌在血液里,她融入了他的生命里,而他的生命從今以後也屬于她。
「我只想與你一生一世,我在意的也只有你。」她小心捧住他的臉,面孔湊近他,極之生濕地親吻著他。雖生澀,卻毫不羞怯。她的學習能力很強,所以理所當然很快地學會了怎麼利用吻來表達她的喜歡、挑逗著他的情意……
在她這樣生猛又精確的攻勢之下,賀元自然毫無招架之力。他連連喘氣,為了克制自己,甚至考慮要推開她,讓兩人保持距離,但……怎麼舍得!他這麼地喜愛著她,終于將她盼到了懷里,也終于,保下了她一條小命——雖然代價是她一生都不能讓世人知道她是個女人。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她依然是他的妻子,這便足夠了。
他無法推開她,只想更緊更緊地抱住她,最好能將她揉進血肉里,讓兩人再也無法分離。
許久許久以後,兩人衣衫凌亂、氣息不穩地放開彼此的唇舌,努力喘氣壓制自己失控的情緒。發乎情,止乎禮,對戀人來說,實在很難做到,但賀元畢竟是珍惜白雲的。以白雲那種小歸村的思維,一定想著︰既然都要在一起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反正肯定會有婚禮,那麼要再怎麼親密都是可以的。
但賀元不能這麼做,他珍愛她,希望她不管何時何地面對任何人,都能理直氣壯、抬頭挺胸,不留污點給人詬病。該要婚禮之後才能做的事,就不該在婚前做完。她要嫁的人是國公府的嫡次子、公主的幼子、皇家的親戚。她的聲譽必得白玉無瑕,這是他必須維護她的,無論她覺得需不需要。
為了壓制萌發的,賀元用談話的方式來轉移注意力,就見他努力以輕快而揶揄的聲音道︰
「身為我的愛妻兼孌童,我們的下半輩子,是注定要糾纏不休的。所以……如果未來將有一場戰爭,那麼,你必會是皇上欽點的參謀,而我則是——」
「監軍。」白雲對這個猜測很有把握。說完,見賀元帶著點郁悶的笑容,安撫地輕拍他手背道︰「正好讓咱倆上前線文武勾結,狼狽為奸,一了我的心願。咱不跟趙思隱勾結,就跟你。」還記得他第一次對她發火就是因為這件事呢。
「你怎麼猜到的?」確實就是監軍。
「你是皇上的心月復與親表弟,身為國公府的嫡子而不能襲爵,你有富貴,卻無正經官職,整日像個紈褲般,只一心撲在蹴鞠這樣的游藝上,不干正事;頂多偶爾擔當個看似體面的臨時差使——比如鴻臚寺少卿、比如打仗時的監軍。似乎你注定有志難伸,東做一點、西沾一點,結果什麼政治資歷也撈不著,一生難有作為。但是,我卻不是這樣看的。」
「哦?」賀元想要裝嚴肅,卻裝得很失敗,滿眼都是欣賞的笑意。因為白雲在意他,所以願意這樣深入去研究他、了解他,而不惑于世人所看到的表相。在她眼中,他從來不是一個只會附庸風雅、鎮日研究著怎麼將蹴鞠練成絕頂技藝的的富貴閑人。
「你的身分給了你極大的便利,讓皇上方便用你。你這一生會為皇上辦許多事,卻無法讓世人知道你的功績,甚至掙不到一個爵位。可你會活得很自在,有皇上罩著,整個大雍朝任你橫著走都行。」她給他一個同命相憐的表情。「所以,阿元,我們是天生一對。或許出身天差地別,但命運卻是一樣的。」
經她這樣一分析,賀元也深覺有理,笑著摟緊她道︰
「難怪我在十年前就這樣在意你。我們竟是一樣的。」賀元在她耳邊道︰
「我不在乎世人評價,也不在乎青史留名,但我願意為這個國家更好的未來而付出一切,這是貴族的責任。我們生來受人民供養,自是希望這個國家千秋萬代。可你就冤了,讀書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光宗耀祖封妻蔭子嗎?而你更是有史以來唯一的女狀元,這是何等功績,卻是不能宣揚于世,真是太可惜了。」
「有什麼好可惜的,我有你。」她只認準了這一點,就覺得此生別無遺憾。
「就像你也無需意難平,你有我這個知己,便勝過千千萬萬不相干的人。」
「這種大話,也敢不害臊地說出來。」
「我有說錯?」她哼問。
「沒有。」他笑,額頭抵著她的。「你沒有說錯。事實上,再對也沒有了。」
可不是!人生得一知己,便足矣,無需千千萬萬個不相識的人來歌頌他。
他知她,她知他,他們是知己,他們將會攜手相伴一生。不管兩人未來是狼狽為奸還是同甘共苦,總之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不會有太好听的名聲,卻是真真實實地為這個國家盡了一份心力,這樣,也就足夠了。
「孌童。」賀元突然這樣喚她。
「紈褲。」白雲也理所當然地這般喚他。
「我是皇親國戚。」語氣很高傲。
「我是新科狀元。」聲調更高傲。
兩雙帶著頑皮笑意的眼對在一塊兒,心有靈犀地一起開口說道︰
「真是門當戶對。」他道。
「真是天作之合。」她道。
說完,毫無形象地抱在一起笑成一團,對未來將一起面對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那想必是,非常有趣以及刺激吧!
而大雍的江山,也將在他們一生的努力下,往盛世的方向發展而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