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偌大的辦公室內,尹天御拿著特地讓人送來的冰袋半跪在地上替修芷芙冰敷。
為什麼冰敷腳踝這麼簡單的動作不讓修芷芙自己來呢?因為她也一手一個冰袋,左手敷右手手肘、右手敷左手手肘,沒多余的手可以顧上腳呀。
「少爺,其實我的手還好,不必冰敷。」
雖然尹天御說過他們已經不是主僕關系,但看著從她有記憶開始便喚著少爺的男人正半跪著幫她冰敷,她還是感到很惶恐,就算不論身分問題,他溫熱的掌心擱在她赤果的腳踝上也是莫名的燙腳呀。
「羅嗦,你敷著就對了,明天我再安排你去看醫生。」尹天御頭也不抬,緊盯著她細白腳踝上那一圈紅腫。
從小他就知道她天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高手,長大後功力似乎又上了幾層樓,他的計畫趕不上她信手拈來的變化,現在他應該要生氣的,此刻他的心情卻有點復雜,送羊入虎口失敗他似乎松了一口氣,腦袋不停浮現一張幼犬般無助又無辜的臉龐,他又沒來由的煩躁。
「少爺謝謝你,還有……對不起。」修芷芙怯怯地說︰「我們這麼久沒聯絡,一見面你就費心為我安排這些,我真的很感謝你,可是對不起我搞砸了,辜負你的好心好意而且還讓你丟臉。」
好心好意……尹天御心口一窒,這個笨蛋!強烈的心虛差點壓得他喘不過氣。
像是呼應尹天御的月復誹,修芷芙接著嘆了口氣,「我真是個笨蛋耶,越想著不要在你的地盤出糗就越是事與願違,人家灰姑娘是還算浪漫的掉了一只鞋,我是丟臉丟到太平洋,連腳都扭了,再神通廣大的神仙教母遇上這麼笨的灰姑娘也會吐血吧。」
尹天御聞言抬頭望她,嘴角隱隱抽搐,不是想笑她的哀嘆,是他尹天御居然被比喻為神仙教母,他真的想吐血了他。
「擰到北京還是牛,既然沒有當優雅公主的本事,我想我還是當一只安分的牛,不然當只小麻雀也好,至少輕松自在一點。」看一眼互相冰敷的左右手,今天她這個一日假名媛滑稽得連她自己都想笑。
「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尹天御慢條斯理的說。
「什麼?」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今天純屬意外,也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讓你洗刷恥辱的。」他將冰袋換了個角度繼續替她冰敷。
「什麼?」她還是愣愣地。
「我會找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訓練成徹頭徹尾的名媛淑女,就當這次計畫失敗的補償。」他現在指的計畫是台面上讓她男友驚艷的計畫。
「什麼?」
「明天我會在這里幫你安排一個房間,然後派人陪你回去收拾行李,從明天開始你暫時搬來這里住,所有生活開銷我會負責。」
「什麼?」
尹天御白了她一眼,「你有沒有別句話可以說?」
修芷芙呆呆眨了眨眼,良久才有反應,「啊?」她真的是嚇傻了。
「被你打敗了,好啦,反正就這樣。」他直接拍板定案,「對了,我看先去看醫生再回去收拾行李好了。」
「不是啦,少、少爺……」修芷芙的腦袋被尹天御一句又一句話震得嗡嗡作響,完全不知所措,今天折騰了這一次,她感覺命都快去了半條,接下來還要徹頭徹尾的訓練?天吶,她應該熬不過去吧。
尹天御淡淡掃了她一眼,「我記得你不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
呃……她不是嗎?修芷芙心想,嗯,她是生平無大志沒什麼野心,可是也最討厭半途而廢沒錯,不過很多時候也要看狀況決定。
「少爺呀,自不量力四個字我懂的。」她苦著一張小臉,星辰似的雙眼寫滿祈求,誠懇的希望眼前的男人可以高抬貴手。
「有我在,這四個字絕對與你絕緣。」
「可是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反正除了你和永達,這里沒人認識我,我洗不洗刷恥辱沒關系。」
「我說了你今天丟臉我有責任,你不讓我負責是故意想讓我內疚嗎?」
「這不是你的錯呀。」他越把責任往身上攬,她就越羞愧。
尹天御沉吟了一會然後直視她清澈水靈的眼眸,「你不是也認為讓我丟臉了,那就當為了我好嗎?你是我帶來的人,這面子我一定要扳回來的。」他是在賭一把,賭她從小養成的在意他心情的習慣。
修芷芙不明白為何在尹天御灼灼的注視下,她的心髒會不由自主狂跳。
喝!她不會對尹天御起了邪念吧?
不,不會的,應該是震撼和感動吧?
因為小時候尹天御總是說風就是雨,有點霸道、有點任性,有時她雖然會氣尹天御愛捉弄她,可是也明白他向來都會照顧到她、替她著想,想不到長大後尹天御還是一樣對她好,不會因為曾經分離過而生疏,既然他這麼為她好,她怎麼可以不受教?
「少爺你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修芷芙只要恢復元氣、打定主意就會變成斗牛勇往直前向前沖,這種不知道是優點還缺點的個性,熟悉她的人都了解。
「很好,我相信你。」尹天御回以一個贊賞的笑,笑容下的心思百轉千回。
她果然沒變吶,只要他裝模作樣唬個兩句就對他深信不疑、忠心耿耿的小笨蛋,還是一如以往的好拐,可惜他卻變了,不再是最多只有小小的惡作劇,而是真的有心眼的壞蛋了。
發現她對人性毫無防備不是假裝的之後,他感覺事情變得很棘手,主要問題來自他時不時冒出的不忍心。
他需要再計畫一下,好好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在此之前最好先把她安排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模清她的生活習慣和一舉一動可能會刺激他新的靈感,至于那份有點難控制的心軟應該可以訓練,會慢慢堅硬麻木的吧。
修芷芙不是天生奇才任何事都能一學上手,但是從腳傷好了之後,每天睜開眼楮到入睡前無時無刻的訓練,三個星期下來即使未達月兌胎換骨的境界,把她包裝好丟出去看她的舉手投足,騙說是哪位名媛還是富二代千金應該能唬到不少人。
修芷芙回憶著這段時間的嚴格訓練,其實也不是每個項目都是痛苦煎熬,雖然美姿美儀和社交舞蹈的課程常常導致全身酸痛,一想到課後的芳香按摩護膚她就感覺辛苦是有代價的,至于繁復的用餐禮節縱然很折騰,不過能品味到各國的精致料理絕對是種幸福。
反正往好處想她的確受惠太多,不禁感嘆她到底何德何能可以獲得這些,縱然她本來不想為了愛情改變本來的自己,她也不認為尹天御太雞婆,而是真心感恩他不遺余力的熱心。
「你在發什麼呆?」和她對坐著的尹天御見她不知神游太虛去了哪里,于是伸出手指輕戳她腦袋,「不是要你專心的漫不經心嗎?」
修芷芙回過神來,癟著嘴巴一臉無辜。
今天的課太要命了,專心的漫不經心,一听就很不符合人體工學嘛。
明明很專心卻要假裝漫不經心的放電,要專心接收對手的放電見招拆招,又得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吊人胃口,先不論她懂不懂怎麼放電,如果她不逼自己發呆恍神,她就會被尹天御那張禍害人心的俊臉電傻,剛上課的時候就有幾只小鹿不小心撞進她的小心窩里,撞得她七葷八素的差點落荒而逃。
「天御,我真的沒辦法啦。」話說從少爺改口叫天御,她也被迫練習了很久。
「為什麼沒辦法?給我個合理的原因。」
「不然先換個長相沒你那麼禍害人的讓我試試。」她想求饒放棄又不想白費尹天御爺的苦心,所以硬著頭皮提議。
她一臉真誠教尹天御哭笑不得,本來他只是心血來潮而已,這課程也不是非他教不可,不過現在他忽然被勾起了玩心,「良藥苦口你沒听說過嗎?」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