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兆潔告訴記者「貓」的故事,但是過後數天的報紙跟雜志都未見刊出。
「怎麼都沒有刊出?」朱兆潔報紙翻來翻去,都快翻爛了,有關于程堯桀的新聞上都未提過那個故事。
「那個人不是說要看有沒有新聞價值嗎?」一旁喝漂浮冰咖啡的謝文希事不關己道,「現在媒體嗜血得很,誰要听那種溫情小筆事啊,只有棒打落水狗那種落井下石的東西才會刊登啦!」
「可惡!」朱兆潔生氣的將報紙甩到旁邊的椅上。
牛女乃走來她身邊,親昵的蹭著她的腳,朱兆潔一把將貓抱起,放在大腿上輕撫。
「牛女乃,你也幫忙想個辦法吧,你的救命恩人陷入困境了耶!」朱兆潔嘆氣道。
牛女乃呼嚕打了個呵欠,趴在她大腿上睡午覺。
「吼,無情無義的家伙!」
謝文希瞟了一眼氣鼓鼓的多年好友,「其實我有個想法。」
「不要再說他壞話了!」她不要听。「網絡上不是有個反程堯桀網站?」
「然後呢?」
「你可以作個支持程堯桀的網站,把那個小貓故事放上去。」她擊掌,「對啦,作個flash動畫,把小貓照片放上去,用影像說故事。記者不幫你,你就自己來。」
「好主意!」朱兆潔雙眸大放光明,「你要幫我做嗎?」「你想得美!」她一向只會出一張嘴的好唄。
「可是我不會做Flash。」
「不會買書自己學喔,不然花錢去補習班學啊。」想娶妻包生子,門兒都沒有。
「那好,我們走吧。」
「去哪?」
「買書啊。」
「我最討厭看書了。」謝文希蜷伏在沙發上裝死。「我又沒叫你看,是要你陪我去書局。」
「我聞到書的味道就想睡覺,要我去書局的話,請幫我帶張床過去。」「好啦,你幫我照顧牛女乃,我自己去。」朱兆潔抓起錢包跟鑰匙出門。
謝文希手指撓撓牛女乃的耳朵,覺得癢的它,伸出貓掌與謝文希對打。
「你的飼主真是走火入魔了。」她堅持不說「媽咪」。「就算她證明他是清白的,人家又不會感恩圖報、以身相許,你說對不對?」
傻了呀,真是!
不過是個粉絲,又不是親人或愛人,干啥為他做這麼多?
花了一萬多塊才抽到的體驗券,人家可是隨便在她臉上抹抹就把人打發走,相對于其他讀者那樣用心的整體造型,謝文希只覺得朱兆潔真是可悲又可憐,雙腳陷入泥沼無法自拔了。
偏偏她還不計較呢,還替人家找理由,猜他可能剛好有事要忙,分明就是鴕鳥心態,不想去正視對方避她唯恐不及的想法。
「都是你害的!」謝文希用力揉牛女乃的小臉。「都是你害她死心塌地的喜歡上程堯桀的!」
「喵——」牛女乃抗議的長喊。
☆☆☆
網絡上開始流傳一則影片。
幾乎是隱居狀態的程堯桀還是因為助理趙玉華的轉寄,才知道有這影片的存在。
影片敘述一個怕貓的大男孩,怕剛出生沒幾天的小貓淋到雨會有生命危險,明明怕得要死還是撐著傘替小貓遮風擋雨,並想辦法要為小貓找一個家。
小貓平安長大後的可愛模樣亦安排在影片中,活靈活現的大眼楮,活潑可愛的操作表情,教人一眼就愛上。
程堯桀一看便知這是誰做的,並因此找到了支持他的網站。
這部手法明顯青澀、外行人所制作的影片,意外的有種未經任何雕琢修飾的純樸,而打動了某些人,按贊的支持者變多了,站在不同立場的網友針鋒相對,使得網站上的留言區一片熱鬧。
他托著腮在網站閱覽留言,心想,莫非他真的替一只小貓撐過傘,只是他忘記了?
倒了杯酒,他走來陽台,兩臂並放矮牆上,下巴放上,看著公園綠地企圖回想,不過只要一想到貓,就又想到小花(或小黃),他迅速搖搖頭,不願再回憶。
他當初就是因為喜歡這座公園,故預售屋廣告一打出來,他就立馬下訂買了房。雖然視野最好的高樓層沒搶到,從五樓看過去綠地更清晰,拂面的風隱約帶著樹林的清新氣味,尤其是下雨天,味道更是強烈。
下雨啊……
他在一個下雨天為一只貓撐傘?
有可能嗎?
公園那有人抬起頭,視力良好未近視的他以為是記者,他不閃也不躲,了不起被拍到落魄的樣子,反正現在也沒人在意了。
轉過身喝了口威士忌,視線觸及桌上的筆電,他猛然想起那身影是屬于誰。距離遠,臉龐過小而模糊,說不定是他看錯了。
他奔回屋,翻出望遠鏡,躲在矮牆下,偷偷的以望遠鏡在對面公園尋找,然後在一棵樹下找到鬼祟身影。
真的是她?
她怎麼會知道他家?
那女人是跟蹤狂!
虧他剛才還覺得感動,並認真的想在記憶里頭搜尋是否真有這段往事,怎知,那女人的變態行徑就被發現了!
他氣怒回屋,將望遠鏡放回原處。
經過客廳茶幾時,大手用力蓋上筆電屏幕。
她知道她的行徑很像變態跟蹤狂——謝文希每次都這麼說她,可是只要一到休息時間或是放假時,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腳走來公園「散步」,順便看有沒有機會能親眼見到程堯桀,親眼得知他是不是還安然健在。
太陽曬得讓人發暈,她走來大樹下的長椅坐下歇了口氣,拿出背包中的礦泉水就口。
最近她中午休息時間常不見人影,同事還笑問她怎麼宅女轉性了。以前她都買了便當回醫院,吃完就在休息室看電視,她懶得出門還是個重度的電視寶寶眾所皆知,就連回家也是守著電視,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順心意,現在卻是休息時間一到人就不見蹤影,直到一點半休息時間到才回來。
知道這件事的謝文希說︰「這叫愛丟卡慘死!」
才不是這樣呢,她只是關心他,怕他出意外而已,才不是什麼愛不愛!
她是他的粉絲沒錯,她很喜歡他沒錯,她一直注意他的消息沒錯,她……「如果他要跟你交往,你願意嗎?」謝文希一句話就堵得她無法回嘴。
她沮喪蒙臉。
她願意。
「就說你喜歡他、愛他,還否認。」謝文希翻了個白眼。「暗戀電視上的明星是不會成功的,你還是跟我去聯誼吧。」
她才不要去聯誼,她沒心思交男友,壓根兒沒想過結婚,她才不要去浪費別人的時間還有自己的時間。
而且跟陌生人面對面坐著多不自在啊,她連手腳都不知要往哪安放,恐怕聯誼時間結束她都還未看清對方長相,還是饒過她吧。
不知道現在程堯桀怎樣了?
她費盡心思,翻書學習做了一個flash動畫,運用了點小手段讓它在網絡上大為流傳,得到的成果褒貶不一。
有人說這是程堯桀自己做出來消毒的,有人說做得太糟糕連看都看不下去,還有人說賤人就是矯情,毀人容還敢打溫馨牌……
雖然謾罵的話一堆,但她很高興還是有些正面的響應,與她站在同一陣線,支持程堯桀。
不曉得他有沒有看到那段影片。
他心底的感想如何呢?
「你可以別再這樣做了嗎?」
身旁突然有道男聲響起,將她駭了一跳。
速速回頭,她身旁不知何時坐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神的她完全沒注意。男子戴著一頂鴨舌帽,留著胡子,還戴著一副黑框大眼鏡,要不是那雙迷人的眼楮,她還真認不出對方是誰。
程堯桀。
她迅速低眸,心髒跳得飛快。
他還好好的!
她欣喜若狂。
見她迅速低下頭,程堯桀以為她是意圖被識破而心虛,口氣更差。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納悶抬頭,依然不敢直視他的眸,只好看著他滿下巴的黑胡。
「什麼……什麼目的?」
真要說目的,也只有一個,而那目的已經達成了。
他不只安好,說話還挺有中氣的,只是一開口就是酒臭味,濃烈得快要燻死她,可見他喝了不少酒,一定是因為心情煩悶吧。
「你竟然跟蹤到我家來?你是怎麼知道我家在這的?」程堯桀慍怒低吼。「我是因為看到新聞,看到……記者在你家門口問話,這附近我很熟,所以……所以一眼就看出你家在哪,但我不是跟蹤,我是……」
「你在我家面前的公園站哨,還說不是跟蹤?你到底想怎樣?」
程堯桀音量雖低不引人注意,但語氣非常惡劣,朱兆潔心陡地震顫,感到驚恐。
「因為最近都沒有你的消息,我想知道你好不好而已。」「好不好?」他冷笑,「有我的新聞出現才不好,還是你巴不得看到我死在家里的新聞出現?」
「當然不是!」她急切否認。
「你根本是個變態!」
雖然謝文希說過數次她是變態跟蹤狂,但那都是玩笑,她從不曾放在心上,可親耳听到程堯桀如此罵她,血色瞬間從她臉上失去,一道寒意自背脊下方竄起。
「你希望我跟你在一起?愛上你?跟你結婚?是不是啊?」
「不是的,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好好的……好好的生活、生活著而已……」
「你騙誰啊!」
「是真的!」她急辯,「我有……我有一個弟弟也是這樣,他得了憂郁癥,都把自己關在房里不出來,還常亂買一些奇怪的東西,但我們不知道他生病了,還罵他,一直……一直到他自殺才知道事態嚴重。雖然他後來得救了,但我很後悔當初對他關心太少。我听說你都關在家里,我怕你、怕你也……」
「別再編故事了!」他忍無可忍、不怕被認出來的吼出聲,「一下小貓、一下你弟弟,下次又要出現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了?」
她抬眼,望進他眼底。
「對不起。」粉唇囁嚅般低喃,「我知道你安好就好了。」
她站起身,快步走開,一出了公園,朝動物醫院方向飛奔,一個不慎,摔個狗吃屎,她慌慌然沒時間審視身上的傷口,急速的只想快點離開。
她是被討厭的。
她終于願意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