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鄭姨來學校向教官道歉,」明茱柔的手指劃過水泥地,惡,全是灰塵。她反手往他身上擦。「鄭姨從小看著我長大,對我而言,她就像我媽媽。」
杜克紹蹙著眉,看著雪白的制服染上一圈污黑,不想跟她計較。
「你惹她難看,所以過意不去?」
「我干嘛要過意不去?鄭姨只是我爸用錢請來的管家。」揚起下巴,她十分不以為然,一反方才的軟噥口語。
「嘴硬。」
「你管我!錢拿來。」明茱柔伸出右手。
「你老爸是台灣赫赫有名的十大富豪,比我家有錢千萬倍,你還向我要錢?」他瞪著她的手心。
「錢拿來!我要吃飯。」
「沒有錢!」
「怎麼可能?昨天的一千元呢?」
「已經被十九班的大胖搶走了。」
「可惡!那死肥豬不知道你是我罩的嗎?居然敢跟你收保護費,你是死人嗎?沒跟他說我的名諱嗎?」
「你什麼時候罩過我?」
「我現在罩你,死神豬,我現在就去找他算帳。」
「現在?上課中當著老師的面嗎?」
「你就是這麼呆才會被當肥羊,他在後花圃睡覺啦!」笨死的原來不止是豬,還有眼鏡猴!明茱柔怒沖斗牛,決定找神豬討回一千元。開玩笑,那是她今天晚上夜唱的基金耶!
看著她遠揚的背影,唉!不經大腦思考的單細胞動物。
他從口袋掏出一千元大鈔,端視一番後才收起來。
她真的很奇怪!怎麼被他唬弄這麼多次,每次依然對他的話深信不栘,真有人這麼笨嗎?
「最後,榮獲全國高級中學英文朗讀比賽冠軍的優勝者是——杜克紹同學。現在我們請教育部部長為我們頒發這個獎項。」樂聲響起,現場掌聲如雷,強烈鎂光燈四閃,照得人眼楮張不開。
杜克縉從部長手里接過獎杯,側著身體面對媒體拍照,這種制式的領獎步驟讓他覺得無趣。接下來是發表感言,「首先,感謝學校師長的栽培……最後獻上我最喜歡的一首詩,內容是……」制式的謝辭,他充滿不屑,卻無法逃避。
下了台,校長忙著和教育部長聊天,老師接過獎杯,拍著他的肩膀贊美,隨即就跟記者先生聊天,每隔兩句就強調學校的教學認真,三句就是學生優秀。
杜克縉走出禮堂,他下午不想回學校,到國家圖書館看些歷史傳記還來得有趣。
咦?那個閃過八德路口的身影好熟悉!
杜克紹不仔細思考,腳步已經追上去了。
「現在不是上課時問嗎?你為什麼在這里?」果然是明茱柔。
明茉柔瞪了他一眼,不回答,繼續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
她的腳步加快,低頭不語。
「你穿著便服,該不會今天早上連校門都沒有進去吧!」
她依舊緊閉著小嘴。
「你在生氣?胖子跟你說他沒有向我勒索?」
終于,她停下腳步,用力瞪了杜克紹一眼,轉頭過了紅綠燈,這會兒朝市民大道走。
「我以為你不會當真,哪知道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胖子找你麻煩嗎?我——」
「胖子被我揍了一頓,給我一千塊,最後我真的用武力去勒索人,這樣你高興了嗎?」原來教官沒有說錯,只是被勒索的受害者不是乖乖牌,是惡名昭彰的死肥豬。不,她的惡名應該凌駕在胖子之上了。
「我幫你把錢還給胖子。」
「不用,你別再跟著我。」
「你來這里要做什麼?」終于,她停在一家餐廳前面。吃飯?現在才十點半,餐廳還沒開始營業。「你——」
「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不然你死定了!」咧嘴狠狠警告後,她轉身走上階梯,將寫著征人啟事的紅紙條撕下來。
深吸一口氣,她拉開玻璃門,傳來風鈴的聲響,接著是店員的招呼,「我們還沒開始營業喔!」
「我不是來用餐的。」明茱柔舉起手中的紅字條,「我看見你們有在找工讀生,所以撕下來,我想應征。」
「你等一下,我找我們店長來。」小女生沖到廚房時,嘴巴忍不住逸出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明茱柔不明所以。
那小女生跟在一名年約三十出頭的女人後頭出來,「你要應征工讀生?」
她打量明茱柔全身上下,以她從事服務業二十一年的資歷打賭,這小女孩家境富裕,根本不像有經濟壓力的模樣。
「你沒有打工經驗,怎麼會突然想打工?另外,以後不要撕紅單下來,那張紅單不是拜帖,並非撕下來才能應征。」
明茱柔臉一熱,「對不起。」電視連戲劇不都這麼演?
瞧!臉皮這麼薄,白皙透紅,很美,卻太貴氣,這小女生實在是……有點害羞,不適合服務業。
「你還沒說怎麼會想打工?」
「我必須負擔自己的生活費。」明茱柔不想說謊,只好簡單的搪塞,反正這也是實話。
「你有帶履歷表嗎?」好吧!或許她是家逢變故,所以說話有點忐忑。
明茱柔搖搖頭,她不知道要帶履歷表啊!
「小慧,你拿一張履歷表讓她填。試用期三個月,剛進來我們會慢慢教你,如果不適合我們不會留情,所以你要自己努力點學習,明天上班可以嗎?」
「可以。」明茱柔喜出望外,這麼快就找到工作!獨立自主不是件太難的事嘛!她接過小慧的履歷表,認真的填好每一個欄位。「我寫好了!」
小慧收起履歷表。「那你明天晚上六點準時來店里,這樣下課趕得及嗎?」
「沒問題!那我先走,再見!」明茱柔踩著輕松的腳步離開,她找到工作了!終于月兌離父親的掌握,向前邁進一大步。
「你要打工?」對著走出來的明茱柔,杜克紹淡淡的詢問。
「對。」明茱柔準備好拳頭伺候,就等他問出一些惹人厭的話。
「什麼時候開始?」
咦?明茱柔差點反應不過來,「明天晚上六點。」
「我有空會來捧場。」
「店又不是我開的,我只是打工,捧什麼場?」
說得也是,向來慎言也寡言的杜克縉不再開口,只是陪著她漫無目的地定。
明茱柔受不了沉默,「你不想知道我老爸這麼有錢,我為什麼還去打工?」
「不就是經濟獨立,什麼都靠自己雙手來?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只是有人早、有人晚,沒有為什麼。」聳聳肩,他不明白她問這話的目的為何?
原來書呆子不是每個人都能當,思路結構也要與眾不同。「我老爸要送我去美國念書,我不想去。」
「為什麼不去?很多人都期望自己可以出國增長見聞,卻礙于經濟條件不佳,你很幸運。」
「你也希望可以出國念書?」
杜克紹沒有回答,她的機會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夢想,他不想出現嫉妒的情緒,最好避開這種話題。
他的眼神回避,勾起她無限好奇心,「你家里是做什麼營生的?」
「我媽只是一個一般上班族,每個月領死薪水。」他說的雲談風清。
「我們找家店坐下來聊天好不好?前面有家紅茶店,外觀古色古香,感覺不錯,就這家好了!」不管他的意見,拖著他就走進去。
明茱柔點了一杯珍珠女乃綠,杜克紹點了一杯綠茶,等不及服務生離開,她一古腦將疑惑全吐露出來,「我們學校是有名的‘貴’族學校,如果你媽只是一般上班族,你怎麼念得起?」直來直往慣了,她不覺得說這話有什麼失禮。
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這樣,他們為所欲為,講話從來不會修飾,難道自尊心只有有錢人才能擁有嗎?杜克紹對上她晶亮的眸于時,剎那間明白,她不具任何嘲諷,只是單純好奇。
她的眼楮太誠實,學不來其他人的虛偽。
「我爸出的錢!他是醫生,比較有錢。」沒經過思考,他就將心底最不欲人知的答案說出來,「我媽是他外遇的對象,生下我這個私生子不名譽,所以我一直依附在舅舅名下。如果可以,我希望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不管出錢的人是我媽或者我爸。」
「所以你努力念書拿獎學金?」
「只是能力所及,反正我也愛念。更何況他會請家教來幫我補習,我想,他把這種行為當成補償吧!」
「真臭屁!」哇!說來說去也是用老爸的錢,至少零用金不拿白不拿吧?
「你呢?」
「你知道我爸是誰,我親生的媽媽另組家庭,六年前就到英國去定居。」
服務生送上飲料,明茱柔對著杯沿大大啖了一口,冰涼穿心底,呼!悶熱的暑氣剎那間全消了。
相較于她的粗魯,他拿起服務生送上來的吸管,慢慢的品嘗。溫吞的態度和她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很聰明,好像什麼都難不倒。」
對于她突來的夸獎,他沒有得意忘形,「還好。」
「那愛呢?你懂多少?」
「愛?」原本平緩的語調出現叉音。
「你愛我好不好?我想要知道愛的感覺。」
「我……」她的直率讓他無法思考,這是示好的意思嗎?
「我喜歡你,你當我男朋友好不好?」黝黑的眸子點綴著星星,不停眨眼閃爍,催眠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