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闕鎧和自己母親不歡而散的同時,梁隻珊也神色憂郁地坐在咖啡廳里咬著三明治。
自從那一天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闕鎧了。
他破碎的怒吼仿佛還回蕩在耳際,讓她不停地思考他究竟是怎麼了?
想來想去,她覺得最大的原因就出在他母親身上。
他們母子的關系顯然並不和睦,到底發生過什麼事?還有,他跟她現在又該怎麼辦?
若是自此不相往來,她應該要松一口氣,一點都不必覺得可惜才對吧?
「唉……」已經數不清這是她今天第幾次嘆氣了。
「叩!叩!」一根指頭在她的桌面上敲打著,迫使梁隻珊抬起頭看向來人。
那是一名穿著西裝的年輕男子,模樣俊朗,笑容滿而,她起初還以為是哪來的業務員,可是那張臉她覺得有點眼熟,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他是誰。
「你不會忘記我了吧?」男子臉上的笑容垮掉,取而代之的是委屈的低喊,他這一喊把四周的注意力都拉過來了。
這種尷尬的場面竟然讓梁隻珊靈光一閃,想起了他是誰。
蘇士明。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的眼楮因為驚訝而瞠大。
他該不會追她追到這里來吧?但是都已經過了一年,也不太可能。
「你記起來了?那我可以坐在這里嗎?」蘇士明喜孜孜地指著她對而的空位。
梁隻珊慢慢地點了下頭,頓覺現在的狀況有點荒謬。
對于像他這樣稱不上朋友又曾經想用錢來挽留她的人,她應該不能讓他坐下來才對,不過她還是說不出拒絕。
她想會不會是因為他有一雙跟闕鎧一樣的眼楮,又黑又亮,裝起小狗眼所向無敵?
「對不起。」他坐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為什麼?」她不太明白地看著他。
「呃,就是,嗯,那天我說的話……我回家想想就覺得我太自大了,想回去跟你道歉,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的手機先是關機後來是空號……」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那時候我就快要回台灣了,手機很快就去辦停用了。」她解釋。
「我那時候因為想去你住的地方跟你道歉,便告訴我媽這整件事,結果差點被我媽打死!這就算了,她打完整整氣了一個月不跟我講話,我也沒得問你住在哪。去你學校問,那些臭老外又不肯跟我透露你的行蹤。害我錯失了良機!」
他擠眉弄眼不斷抱怨讓梁隻珊心里一陣好笑,深深感覺到他真的很孩子氣,難怪老板總放心不下。
「老板一切都好嗎?」
「她好得不得了,是我不好。這一年來我的心肝脾肺腎都被愧疚咬得都睡不好覺!」他看起來真的很擔心她還介意那件事。
「沒關系,我沒放在心上。」她搖搖頭,讓對面那雙眼楮立刻亮起來。
「真的嗎?那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可以做朋友了嗎?」
「還要自我介紹嗎?」梁隻珊勾起唇角,不由得同意他是個討人喜歡的男孩子。
「呵呵,不用了。」蘇士明搔搔頭,笑得靦腆。
「你怎麼會來台灣?老板也回來了嗎?」她問。
「沒有,我自己一個人回來的。我是回來繼承我父親那邊的家業的!」蘇士明的眼楮里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喔。」她點點頭。
「你呢?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嗯,還不錯,我開了一間出版社。」
「真的?恭喜你!」
「謝謝。」
「那……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沒有。」她眉目低垂,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起自己的冰咖啡,長長的眼睫下是難辨的憂傷。
「那我可不可以當你的男朋友?」蘇士明孩子氣地舉起手來。
「對不起,我現在沒有那種心情。」她毫不猶豫拒絕。
真奇怪,對著其他人,她就還是那個冷淡的梁隻珊,別人的悲喜似乎都感染不了她。
可是對著闕鎧,她就變得再也不像是她了。
因為他,她幾乎是嘗遍了各式各樣的滋味,那些滋味常常並不怎麼美妙,她卻沒有一次學乖,沒有一次真正對他生起怨恨來。
對于她的拒絕,蘇士明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他的笑容不變,高高舉起的手轉而搔著自己的頭發。
「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菜吧?我真想知道你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呢?誰能夠讓你朝思暮想,夜不成眠啊?有這樣的人嗎?」蘇士明的大眼楮里全是好奇。
梁隻珊當然不打算滿足他的好奇心,但是她的腦海里卻無法控制地閃過一道身影。
不,現在如果她再喜歡他就太悲慘了吧?
她只是……只是一時忘不了他給的傷害,所以才會總是想到他而已。
「對了,我明天晚上要去參加一個宴會,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蘇士明輕快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我?」她指著自己。
「拜托啦!我在台灣人生地不熟的,一個朋友也沒有,真的找不到人陪我去壯膽。」蘇士明雙手合十。
「為什麼需要壯膽?那是什麼樣的宴會?」她忍不住好奇。
「闕氏出版集團的媒體招待會,我算是主角哦!」蘇士明微微一笑。
「闕氏?」梁隻珊的腦袋里又冒出了好幾個問號。
他姓蘇,跟闕氏有什麼關聯?她認識真正姓闕的人……不可能吧?
隔天晚上,梁隻珊果真陪著蘇士明出席他所說的晚宴。
她會來到這里,一半的原因是她並不討厭蘇士明,也覺得陪他出席無傷大雅,另一半的原因是她的好奇使然。
她好奇著,會不會在這里遇見闕鎧?
這個念頭連她自己都覺得很無稽,再加上這個宴會都已經進行了半小時了,她還沒兒到任何一個熟悉的影子,她就更確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過既然她人都來了,她也不急著走,就當作是開開眼界吧。
為了不失禮,她今晚還特地穿上正式的洋裝,很自然地融入錦衣華服的世界里,幸虧如此,她沒有太引人注目。
畢竟她今晚的男伴就夠招搖了啊!
站在角落的梁隻珊看著遠遠走來的蘇士明,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蘇士明手上端著兩杯雞尾酒,其中一杯遞給她。
他的眼神閃爍,啜了一口酒之後才開口︰「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為什麼要?」
「我是……私生子。」蘇士明咬著牙把話說完。
梁隻珊看了他一眼,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她剛剛才知道他的身世,也才知道他回來是要爭取闕氏出版集團總裁的位子。
雖然他並非闕家正式的子嗣,而且從小就被生母帶到國外,在他回到台灣之前,甚至是完全跟生父這邊斷絕往來的。
不過闕氏到了他們這一代,沒有幾個可以角逐總裁位子的人選,除了現任總裁闕虔之外,就只剩下唯一一個堂弟,叫什麼她剛剛沒听清楚,只知道他就是蘇士明同父異母的哥哥。
現在蘇士明自告奮勇回台競爭,他的生父或許是基于補償心態沒有拒絕,于是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弟的競爭就成了現在上流圈子里最大的話題。
「那不是你的錯。」
「這大概只有你會這麼認為吧……」蘇士明笑得無奈。
「你母親知道你回來嗎?」難道是他媽媽鼓勵的?
「她不知道,我打算給她一個驚喜。」蘇士明喝了一口酒,露出大大的笑容。
梁隻珊覺得自己好像正在看一出八點檔連續劇,里面上演著幾個主角為了萬貫家財爭權奪利,禍及子孫的狗血劇情。
不過這幾個主角都跟她沒有太大的關系,即使是闕氏出版這樣一個大集團也影響不了她那間小小的出版社不是嗎?所以她並沒有太在意今天的所見所聞。
她輕輕啜了第一口酒,一面為香甜的滋味感到欣喜,一面注意到人群的騷動。
「好像是我的競爭者現身了。」蘇士明的笑容染上一點陰霾,被站在他旁邊的梁隻珊盡收眼底。
她只能慶幸,這場斗爭沒有她認識的人參與--
「原來他就是闕鎧。」
「什麼?」她杯子里的酒幾乎潑灑出來。
闕鎧?!
「闕鎧是我爸的大兒子。听說之前也是在英國念書……」蘇士明手指著宴會廳入口的男子,滔滔不絕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訴梁隻珊。
梁隻珊除了闕鎧兩個字就什麼也都听不進去了。
她的兩只眼楮牢牢鎖定在那個站在會場中央被眾家媒體包圍,在閃光燈底下怡然自得的男子身上。
真的是他!不是同名同姓,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闕鎧!
穿上西裝的他叫她幾乎要認不出來了。
他變得好不一樣……
這一刻她忽然發現,她對他一點也不熟悉。
一股巨大的憂傷倏地從她的胸口緩緩升起,彌漫上她盛載著驚詫的眼楮。
這樣的眸光在空中與闕鎧的視線不期而遇。
她看得出來他很驚訝,肯定是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里,會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不是從來都不想讓她知道這些?怕什麼?怕她覬覦他的錢、對他糾纏不休嗎?
「我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她想趁著闕鎧還沒空走過來之前先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送你!」蘇士明連忙說。
「不用了,你怎麼能跟我離開?」她強打起精神婉拒。
「我……」蘇士明很是為難地左顧右盼。
他當然走不了,他是這個晚宴的主角之一,之二則是闕鎧。
「我先走了,再見。」她幾乎是等不及听到蘇士明的響應就跨出了腳步。
她走得又快又急,就像有什麼怪物在後而追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