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兩人來到顧母的住處。
顧母住在一棟尋常的公寓里,在顧以默出國以前,他們母子倆一直住在這里,之後顧以默曾想給她換更好的房子,但她拒絕了,因為她喜歡這種普通的平民生活。
顧母是一名身材嬌小,面容清瘦的女性,稱不上絕色,但那雙充滿靈性的眼楮分外吸引人,開朗的個性也很討人喜歡。
「如雪,以默出國後你也不來看我一次,真的很讓我傷心喔。」顧母拉著冷如雪的手抱怨道。
「顧媽媽,對不起。」冷如雪連連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和顧以默徹底完蛋了,以顧以默那超級強的自尊心和驕傲,豈會原諒她的背叛?
哪里知道世事峰回路轉,又有了柳暗花明的今天呢?
直到現在,她還是經常會在睡夢中驚醒,懷疑這只是一場美夢,她的以默並沒有回到她身邊。
「呵呵,跟你開玩笑的。來、來,顧媽媽為你準備了一桌好料,以默說你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多吃點啊。」
冷如雪笑著應答,狼狽地看著堆了滿碗的各式菜肴。
顧母以前曾在美國留學,機緣巧合下結識了段長庚,那時候她以為他還未婚,也不知道他尊貴的身分,展開了為期三個月甜蜜的愛戀,直到段夫人找上門,她才知道自己成了段長庚外遇的對象,既然段長庚絕對不會為了她和妻子離婚,那她便毅然選擇分手。
她一向是鄙視做男人的妾室或情婦的。
後來她迅速輟學回國,雖然那時候她已經懷了顧以默,但她不打算再和段長庚有任何關系,堅決拒絕了段長庚想提供的金錢資助,她唯一的條件就是段長庚不能干涉兒子的人生。
她一直當單親媽媽,含辛茹苦帶大兒子,最近幾年,有位離了婚的醫生一直積極追求她,兩人相處得不錯,可謂苦盡甘來。
顧以默小時候,顧母沒有好的工作,有時候還要必須做勞力工作養家,很辛苦,而身為沒有父親的孩子,顧以默也受盡同學的欺負,所以顧母送他去武術館,讓他學著保護自己。》
顧以默對周遭的人一直相當冷漠,直到他的堅冰保護層被冷如雪打破,才有了該屬于他那個年紀的表情,會笑、會發脾氣,所以顧母很喜歡活潑又主動的冷如雪。
如果沒有冷家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現在他們兩個應該已經結婚,成為一對人見人羨的佳偶吧?
看著現在強顏歡笑的冷如雪,顧母也暗自心酸。
冷如雪也等于是顧母看著長大的,顧母相信她是個自愛的女孩子,絕不是報紙上報導的那樣,但是這些話說給段長庚听,他又怎會相信?
那個頑固跋扈自以為是又令人憎恨的沙豬!
顧母從來沒想到,在二十五後,她還會再次和他對決,而這次她依然不會退讓,堅決地選擇站在兒子這邊。
她相信自己養大的兒子,也相信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
命運已無情的打擊著人們,她更不能當阻礙兒女幸福的劊子手。
「如雪啊,顧媽媽一直很好奇,你當年怎麼有勇氣追我這個冰塊兒子?你不知道,我有時候看到他的冰塊臉,都恨不能揍他兩拳、踹他兩腳呢。」
顧以默也瞥了冷如雪一眼。
其實他也有些好奇,一直不能理解被稱為校花,被許多優秀男生追求的她,為什麼會選擇他,並且踫壁無數次也不氣餒。
「因為我對以默一見鐘情啊。」冷如雪笑咪咪地回答。
「一見鐘情能堅持多久?」顧母呵呵而笑。
「嗯,一見鐘情也許不可靠,但那是個好的開端,人們不都說第一印象很重要嗎?而且越是接觸,我就越發現他的優點,他是塊璞玉,而我就是雕琢他的工匠羅。」
「又胡言亂語。」顧以默倒過筷子敲她的頭。
她對他做了個鬼臉,之後神情漸漸變得沉靜。「如果真要說個理由,可能是我覺得他和我是同一種人吧。顧媽媽,你有這種感覺嗎?人出生後會逐漸認識很多很多的人,但是能夠談得來的寥寥無幾,人們大多都是自我的,只關心自己,不會真心在意別人,所謂的親戚、朋友,絕大多數能夠一直維持關系的,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這種利益也許是物質上的,也許是精神上的,那種無所求卻又互相吸引的人很少見。」
顧以默詫異地看著她,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這個總是快樂的單純女孩,他到底了解多少?
真正的璞玉是她吧?
「以默是單親家庭的小孩,性格雖然不至于乖僻,但多少有點不合群,而我看似家庭美滿,其實也是單親家庭喔。」
「胡說,你是爸爸媽媽一同帶大的呀。」顧母不解。
「顧媽媽,」冷如雪放下筷子,拉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你相信嗎?我從你這里得到的母愛,比我從我媽媽那里得到的多。」
顧母驚訝地用手掩住了嘴,「你說的都是真的?」
「從我有記憶以來,媽媽從來沒有抱過我,更別說像別人的媽媽那樣帶我去游樂園玩,去麥當勞吃炸雞。學校的母姊會她從來沒出席過,我的衣服全部是爸爸給我買的,還有,」她停頓了一下,「就連我第一次月事來臨時,都是哥哥幫我買各種用品。」
「我的天……」顧母的眼楮不禁紅了,把冷如雪擁進懷里。
「我有記憶以來,媽媽經常出外旅游,少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個月,我以前以為她是喜歡旅游,後來才知道她其實是和別的男人私會。」說到最後,冷如雪的表情陰暗無比。
「如雪,別再想了。」顧母心疼地擦去她的淚水。她從來不知道這個貌似快樂的千金嬌嬌女,內心有這麼多苦澀與無奈,
「而那個男人,才是我真正的父親。」
顧母滿臉震驚。
顧以默則皺緊眉頭
他回國時已經查到了這些資料,可是親自听到冷如雪說出來,還是為她心疼。
他的小女人,本該享受甜蜜單純的寵愛,人生卻被這樣的黑暗打擊著。
「所以說呢,我覺得我和以默其實是很相似的,他雖然只擁有顧媽媽,卻得到最完整的愛,我貌似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卻被硬生生撕裂成兩半。他們都覺得以默冰冷,我卻覺得他堅強;他們覺得我活潑快樂,其實那是我用來掩飾脆弱的偽裝。呵呵,那些年里,以默和顧媽媽帶給我的快樂,比我給予你們的多得多。」
顧母撫模著她的秀發,久久無語。
之後,她然嚴肅地看著兒子,「以默,記得媽媽從小教育你的話吧?」
「嗯。」
「以後你要是讓如雪哭泣,我絕對不會饒恕你。」
「媽,她不讓我哭就好了。」在母親面前,顧以默難得擺出低姿態,「你也不想想五年前是誰拋棄了我。」
說起來還真是滿月復哀怨。
冷如雪破涕為笑,躲在顧母懷里再送他一個鬼臉。
「傻丫頭,當年你選擇嫁入駱家,是為了替你父親留住一輩子的心血吧?」顧母問道。
冷如雪點點頭,「冷氏是爸爸一手建立的,我不能眼看著它毀在那個沒心沒肺的貪婪男人手里,正因為他是我的親生父親,才尤其不能原諒。」
顧母嘆息。
男人哪,又何時是不貪婪的呢?
房子、車子、金錢、女人都是越多越好,就像饕餮,永不知足。
愛情?大多時候只是小女孩浪漫的幻想而已。
顧母再次抬頭打量著兒子。
那麼以默呢?為了如雪選擇進入原本不願意前去的波克集團,披荊斬棘用盡一切手段奪得大權,將來呢?會不會也被浮華腐蝕?
「媽。」顧以默明白母親的想法,苦笑了聲,「不信任我,就是不信任你自己。」
顧母頓時放下心來,卻故意反駁,「誰知道?你身體里畢竟也流著一半公子的血。」
「是誰說過我只是你一個人的兒子的?」
「現在就學會反駁我,不孝了吧?」
听著他們母子倆抬杠,冷如雪笑了起來,抱住顧母,「顧媽媽,如果以後以默變壞了,我們一起揍他。」
顧以默忽然伸手把她從母親懷里拉過來,在她的臀上狠狠拍了一下,「以後再說大逆不道的話,這就是家法。」
「顧媽媽!」冷如雪尖叫,「你看啦,他怎麼可以如此大男人主義?」
她的臉漲得通紅。這個混蛋,怎麼可以在母親面前如此放肆與……親昵?
顧母袖手旁觀,呵呵地笑著。
她對兒子從小就是實施開放式教育,母子倆更像朋友,而非長輩和晚輩。
「在我的律條里,就是要以夫為天。」對付任性妄為的小女人,就要使用鐵的紀律,再給她點特權,她會把他折騰死。
冷如雪還想掙扎反抗,忽然那個「夫」字鑽進了最柔軟的心底,讓她渾身酥軟,最後只能傻傻地望著他笑。
顧以默輕拍她的小臉,把她丟到椅子上,繼續吃起已經有些冷掉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