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她借口欲送做好的紙鶴給他,想見他一面,和他解釋,但黑虎通報後表示,他還是不願見她,只讓黑虎收下紙鶴……
她猜,若他真生她的氣,那塞得一籃,她做了兩天兩夜的紙鶴,恐怕難逃被丟入字紙簍的命運。
她不是沒想過會做白工,不是沒想過他會不領情,只是現在他不見她,她無法親自照顧他,她能為他做的,就只有藉那些紙鶴為他祈福。
低頭走著,快到湖邊前她抬眼一看,赫然發現湖邊有個高大身影背對著她,似還果著上半身,她未細看,嚇得驚呼,「誰!誰在那邊﹖」
那人似早听到她的腳步聲,不慌不忙地緩緩回頭看她一眼,隨即視若無睹般轉回頭,蹲弄濕布巾、擰干,擦拭身體。
「風揚!」他病好了?見是他,她反射性的快步走向他。走到他身後時,她發現他身旁有把刀,她猜他是在練功,練完功流了訐,正在擦身體。
他能舞刀,代表他身體巳無恙,她安心之畬,走到他面前,接過他手中布巾,替他擦拭汗濕的胸瞠。
「風揚,我們……」手中的布巾定在他胸口上,水眸一抬,赫見他胡須似多日未刮,臉也好似瘦了些,面色略顯憔悴,唯一沒變的是那冷酷嚴厲的神情。「聊聊,好嗎﹖」
他這模樣,令她心揪疼著,做錯事的是她,他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她寧願他罵她,也不要他憋著怒氣,弄壞自己身子。
他眼神冷厲地瞅著她,默不作聲地拉開她的手,接過布巾,重復前一刻將布巾浸湖水,擰干,擦拭的動作。
他再度背對她,對她視若無睹的模樣,讓她的心好痛,他就站在她面前,卻一句話都不願和她說。
她知道他心高氣傲,她若不主動低頭認錯,他絕不會服軟……更別提這回真的是她錯了,現下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或許她向他賠個不是,真心懺悔,他一心軟,便會原諒她。
才想著,她巳鼓起勇氣走上前,整個人撲向他,臉貼在他的背上,雙手從他腋下穿過,掌心輕貼在他的胸膛上,語氣柔柔地向他道歉,「風揚,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她感覺他身子陡地僵住,深吸一大口氣後,厚實大掌緊抓住她的手,用力、非常用力的收緊,在她痛得想喊出聲時,他突然松開手。「風揚,我……」
她不放棄地想繼續道歉,他卻冷不防逸出聲。
「你抱男人的動作這麼熟練……」他站在原地,不動,不回頭,低啞冷絕的聲音無情地流露,「你以前都是這麼抱你表哥的?」
她身子一震,倏地松開手,踉蹌退離兩步。
她不信他會對她說這麼難堪無情的話語,可他說了……震撼之畬,她又羞又怒,她雙手緊握成拳,可不一會,漸漸松開,盯著眼前宛若雕像般不動的背影,她想他心頭的難堪肯定比她此刻感受到的更多出數倍。
「以前的事,我全不記得,我只知道現在我愛的人是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她堅定無比的說著。
她不知道以前的瓶湘雲究竟是怎麼想的,不過雀兒說她是被逼、極其不願地和溫天樂共處,若是沒有皇上賜婚,瓶湘雲極有可能茫然的過一生。
但她不同,她清楚知道自己愛的是誰,可她毀滅不去「本尊」的遭遇,他又因而耿耿于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定自己的愛,且讓他清楚知道。
「你以為假裝失憶,便能抹煞一切?」他依舊背對著她,聲音冷談無情,「當初你寧願為了溫天樂服毒自殺也不願嫁我,現在口口聲聲說愛我,想必是怕我殺了溫天樂,逼不得己才這麼說的吧!」
他話中之意,仿佛認為當初瓶湘雲服毒自殺,是為了溫天樂殉情﹖「我不是為了溫天樂服毒自殺,雀兒沒告訴你,是他要雀兒童毒藥給我……」她激動的想解釋,未料話未完,他竟將刀架在她脖子上,嚇得她一怔。
「我不想听一個讓我蒙羞的女人所說的任何解釋。」他抽回刀,冷睨她一眼「滾!立刻離開我的視線!」
她心口一震,不敢相信兩人的愛情敵不過瓶湘雲婚前的暖昧,她以為他很愛她,也許這件事會令他難堪氣憤,但他帶她回來了不是,她以為時間久了,他會消氣的,但現在……
「還杵著做什麼?」他神色凌厲地瞪著她,冷冷說出令她七心系的話語,「你以為我會像溫天樂一樣,見著你就急急撲上去﹖以前或許會,但現在,我對你亳無興趣,有的只是滿滿的厭惡!」說著,他還怕不屑的看她一眼。
他的話,扯痛她的心,這回,換她一語不發,他已經說得這麼白,她還能說什麼,還要說什麼?
她面無血色地轉身離開,他的心巳將她拒于千里之外,視她如洪水猛獸,他不想見她,厭惡她,也許他後悔娶了她,更後悔救了她……
倘若成親那日他沒救她,他就不會有今日被眾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難堪,她穿越不成,也就不會有此刻心被撕址的痛楚——他還做錯了一件事,他不該請太醫來幫她看病,她的哮喘雖未疰俞,可控制得很好,好到她明明希望它此刻能發作,讓她就此昏迷,也許心就不那麼痛,可她卻只是覺得呼吸不順,意識仍非常清楚,清楚的知道他不愛她了、他厭惡她,他再也……再也不會幫她拿畫紙,再也不會為她試偏方,再也不會當她是……他心愛的小妻子。
她黯然垂掃,咬緊分牙,告訴自己要堅強的走回蓮閣,因為他再也不會為她心疼,她若昏倒,也不會再有人焦急的抱著她奔回房里……
忤在原地的御風揚,一雙明郁黑眸緊盯著她虛弱的身影,雙手緊緊握拳,捶向一旁柳樹,為了完成大事,他只能咬牙隱忍著多日來在胸臆間翻騰的情緒……
夜里,睡不著的瓶湘雲坐起身,看著睡在身邊的天真小臉,不由得溫柔一笑,這御暄再怎麼聰明,到底是個小孩,幾天前夜里打雷,他嚇醒後直哭,女乃娘哄不了,央求她幫忙,她于是抱著御暄坐在床上,教他畫畫分散他的注意力,可他還是怕,最後她畫了個可愛的Q版雷神「娘雷神公公直這麼小?」
「嗯,雷神公公他只是聲音大了點,她,其實很可愛的。」
「就是,她這麼小,比我還小,那我不怕它了。」
那晚起,御暄每晚都賴在她這兒,要她在睡前畫一些可愛的神仙給他看。
盯著他可愛的臉龐,她不禁莞爾,女乃娘一再地向她道歉,照顧御暄哄他睡覺本是她的職責,可她卻把工作丟給她,她告訴女乃娘她不介意,且還很樂意哄御暄。因為表面上是她在照顧御暄,其實是御暄天真可愛的笑容,溫暖她清涼的心,半個月前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傷透了她的心,她原想主動離開,孰料,他居然比她先一步「離家出走」,還讓侍衛守在蓮閣外,限制她行動,不準她外出,變相的軟禁她。
她想,也許是因為兩人才成婚不久,若他現在就休了她,一來對皇上難以交代,二來他若放她回溫家,萬一她行為不檢,更會壞了他的顏面,所以,他索性將她軟禁起來。
他這一離開就是半個多月,下人自是不會告訴她他的去處,連小春都不敢說。
還是單純的御暄告訴她,說他听到下人說他父王江南游玩,身邊有一堆美女作伴,成日喝酒游湖,樂不思蜀。
「娘,為什麼父王不帶你去?」
那日御暄還天真的這麼問,她只能稱病不宜遠行,御暄還貼心的說,等他長大,等她病好,就帶她去江南游湖。
被軟禁在蓮閣的頭幾日,心境淒涼的她成日渾渾噩噩,不吃不喝,要不是有御暄貼心作伴,讓她覺得自己還被需要著,她真不知自己……
「娘、娘……你不要走……娘……」睡夢中的御暄雙手突然高舉揮舞起來,嘴里喃喃叫喊,想必是作惡夢了。
「御暄乖,不怕,娘在這兒。」拉下他的手,她俯身輕拍他,柔聲輕哄。
猶在睡夢由的御暄,小手抓著她的手,囈語連連,「娘,你不要走……不要走……」
「娘、娘不走。」她輕撫著御暄軟女敕圓臉,眼眶泛紅,「娘不走,不走。」不管風揚如何對她,為了御暄,她要留下,他這個年紀,正需要娘親陪伴。
他要軟禁、要厭惡她,隨他高興,他可以不承認她是他的妻子,但他那麼疼御暄,不能不顧御暄的感受……
心頭,悲喜參半,她高興的是自己的真心對待,終換來御暄打從心里認定她是他的娘,悲的是,同樣真心以對,他卻因一件往事,完全抹煞她的真心真意。
想起在耳邊他說的那些無情話語,她的心,仍揪痛不巳。
她苦笑著,她以為他常和外國使臣交涉的他氣度和見識定然不凡,沒想到他和古代那些迂腐的臭男人一個樣,食古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