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夏予蘭有些支吾的回應,凌初日顯然也不怎麼相信,他冷哼一聲,很不給面子的馬上抽考,「是嗎?那我剛才說什麼?」
「總之就是你不討厭我,對吧?」其實他那些話真的很難理解,她只能抓個大概來猜一下。
對于她這個不甚精確的結論,凌初日忍不住糾正,「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喜歡,或是討厭的感情。」
他哪有那麼多小情小愛的繁雜心思?頂多就是偶爾她胡鬧過頭時會看她不太順眼而已。
夏予蘭倒是回得很樂觀。「沒關系,總比討厭來得好。」
她那看得很開的回應,以及愉快的模樣讓凌初日不禁有些迷惘,不太明白她究竟是真的看得這麼開,或者只是神經少了好幾條,才會這麼大而化之。
光是「不討厭」就能讓她這麼愉快,那要是他對她說喜歡的話,她又會有什麼反應?
瞄著她望著車窗外街景的輕松模樣,他皺皺眉,不明白自己怎會突然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但凌初日並沒多心,只是飛快抹去腦中突然浮現的荒謬疑問,攤開擱在腿上的資料,重新回到工作模式。
兩人的婚事與婚期雖然決定得倉促,但身為主角之一的凌初日也不打算因此而簡單行事,依然基于他的「種種考慮」而決定辦得風光盛大。
于是靠著兩家的錢財與權勢,在凌初日的指揮下,短短的時間內就將這場引人矚目的婚禮籌備完成。
所有參與的人都是既忙碌、又認真,除了對工作的敬業與使命感外,同時也深怕要是讓新郎倌發現了什麼不妥,會一個個揪出來修理算帳。
唯一一個最不認真的人,就是新娘子。
「我想睡覺。」閉著眼楮任由新娘秘書在她的臉上化妝涂抹,身為今日主角的夏予蘭則是垮著雙肩,脖子像是軟了似的,一顆頭顫巍巍的就快要往下點。
「太緊張沒睡好嗎?」新娘秘書看多了因為緊張而失眠的新娘子,了然的笑問。
夏予蘭的睫毛顫了顫,雙眸依然沒有睜開,過了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的自首,「不小心打電動打太晚了……」
自從那天和凌初日在車上的一番溫馨談話之後,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她,或許是確認了那個男人對她並沒有敵意,而他在記者面前出手相助的氣勢更是讓她在心里為他加分不少,對他抱持的些微退避反而轉為強烈的好奇,令一向喜歡觀察別人的夏予蘭很想再多看看凌初日在其他時候會有什麼樣的面貌和姿態。
或許是因為心情完全放松下來,再加上凌初日一手包辦所有婚禮事項,而她這個新娘子樂得輕松,一整個很放松的吃喝玩樂,結果就是可恥的在重要的婚禮前夕,因為沉迷于電玩而落得睡眠不足。
見多識廣的新娘秘書看過不少睡眠不足的新人——太緊張的、太興奮的,舍不得家里而哭整晚的、和朋友開單身派對喝過頭的……就是沒听過因為打電動而徹夜未眠的新娘!
而且這樁婚事還是豪門聯姻,相對于那個嚴肅冷酷,看起來就很有距離感的新郎,眼前這個正在忍著呵欠的女人還真讓人聯想不到她也是個千金小姐。
「我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可以吃餅干嗎?」微微眯著眼,夏予蘭瞟向桌邊的零食,嘴里才剛問,手就想伸過去拿,卻被剛好走來的伴娘妹妹一掌拍開。
「吃什麼吃!不怕小月復凸出來嗎?」夏予珊怒眼嗔罵,有種快被這個姐姐氣死的感覺,「你有沒有一點當新娘子的自覺啊?」
「什麼是新娘的自覺?」搞不好真的沒有。
「我剛才去洗手間,剛好遇到隔壁另一場喜宴的家屬在閑聊,听說人家為了穿禮服好看,整整減重節食了半年!而且從前天就開始只吃水果、喝湯,就怕小月復跑出來被人以為是奉子成婚。」說著還故意往姐姐的肚子看了一眼。
「這哪叫自覺?那是酷刑!」夏予蘭一臉不贊同的反駁,隨即又露出安心的笑容,「幸好我昨晚吃得很飽。」五菜一湯,還有飯後甜點和水果,打電動時還吃了點零食。
夏予珊和新娘秘書無言以對,干脆當作沒听到,繼續忙碌的幫她整理頭發、修飾妝容。
才安靜了一會兒,夏予珊又想起方才听到另一個讓她臉色發黑的揣測,「還有,隔壁那場婚禮的親友好像有些人不知道是我們兩家在辦喜事,還說外面有一大堆的記者,又說沒看到入口擺婚紗照,還莫名其妙的站這麼多穿西裝、戴墨鏡的人,會不會是什麼道上的大哥在娶媳婦……」
「哈哈哈!」也顧不得臉上的妝,夏予蘭聞言哈哈大笑,「真的嗎?那你有沒有跟她們說,沒有婚紗照只是因為我們懶得拍?」哇!洗手間真是創意的發源地。
「一點也不好笑!」夏予珊回嘴怒斥,「他覺得婚紗照可有可無,讓你決定要不要拍,而你覺得麻煩所以干脆省略,這種話我哪說得出口?」
明明把一場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卻因為這對夫妻在一些事情上的任性和怪癖,反而被人誤以為是黑道娶親,教她哪里笑得出來!
不顧妹妹的斥責,夏予蘭依然笑個不停,「而且凌初日那張凶臉,搞不好真的會被黑道以為是同伴……」
「那你以為你是什麼?押寨夫人嗎?」一道冷颼颼的質問從門邊傳來,讓原本臉色就已經不太好看的夏予珊和新娘秘書更是頓時面如死灰,紛紛轉頭回避那兩道如刀一般的凌厲眼神。
因為笑了一陣子,夏予蘭原本由于睡眠不足而略顯蒼白的臉頰撲上了一層薄暈,方才還帶著困意的雙眼也跟著明亮起來,她回過頭看向不知何時走入休息室的凌初日,唇邊還有尚未斂起的笑意。
「別生氣,如果我是押寨夫人,那麼至少你是個……」她打量了他一會兒,笑意愈深,「好看的土匪。」
或許是受到婚禮的氣氛影響,夏予蘭總覺得今天的凌初日看起來不太一樣,雖然同樣穿著西裝、雖然還是不苟言笑,但是那昂然筆挺的模樣卻顯得格外的英姿煥發,讓向來對異性僅保持著「同為人類」這種空泛感想的她,那顆散漫的心也不禁怦然劇跳了幾下。
對于她奇特的「稱贊」像是沒有任何反應,凌初日只是盯著那個因為盛裝打扮,而從原本的干淨清秀變得嫵媚俏麗的女人,散發著一種陌生而神秘的魅力。
此刻唯有她唇邊那抹毫不掩飾的淘氣笑意,透露出她仍是那個偶爾會令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家伙。
看見她迎視著自己的目光多了些好奇,凌初日不著痕跡的挪開視線,低頭看了看表,「時間到了。」
夏予蘭探頭瞄了妹妹腕上的表一眼,「準時開席嗎?真難得,我以為大家都會拖個半小時到一個鐘頭的。」
所以她每次去參加喜宴之前,都會先吃個三明治墊墊胃,免得只能心酸的嗑瓜子嗑到飽。
她的話讓凌初日皺了皺眉,「大家都很忙,沒必要拖那個時間。」
「好!那我們也早點把這件事了結吧!」豪邁的笑道,夏予蘭無視于一旁新娘秘書听見他們之間「公事公辦」,毫無濃情蜜意時的怪異神情,起身走到他身邊,「上場吧!」
她是準備要去斗牛嗎?
雖然心里嘀咕,但凌初日仍然沒露出一絲情緒,只是默默的盯著她,見夏予蘭一臉不解的回視著自己,這才伸手拉起她的手掌,讓她勾上自己的臂彎。
這雖然不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的肢體接觸,但是比起第一次見面那時的劍拔弩張,以及後來的客氣謹慎,在別人面前的裝模作樣,現在這個看似普通卻帶著承諾與誓約意味的動作,令她剛才為了他而稍微混亂的心情都還未平復,又再度泛起了漣漪。
「有什麼問題?」見夏予蘭呆愣的盯著兩人雙手互踫的地方,凌初日隨著她的目光,同樣將視線移到自己的臂彎處,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月兌口問道。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夏予蘭抬起頭,不經意的察覺到他直視著自己的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探詢與關心。
這讓她意外的發現到,凌初日並不像臉上所表現的那樣冰冷淡漠,她莫名的有點開心,感覺自己似乎觸踫到一些他的內心世界。
夏予蘭猜想,雖然他看起來總是面無表情,像是對任何人事物都冷然以對,就算心里在意,卻既不明說,也不想表現給任何人看,或許這是為了要建立起在上位者的威嚴,所以總將心里的細微情緒藏得很隱密。
要不是她一向「不畏強權」,能夠坦然直視他的雙眼,恐怕也很難發現他那些消失得比流星還快的心思。
「沒什麼,我只是很少跟別人靠得這麼近,不太習慣而已。」說完忍不住咧嘴沖著他一笑。「其實你沒看起來的可怕嘛!」
凌初日別開頭,語氣冷了幾分,「我長得可怕還真是對不起你了。」
「你長得很好看啊!」她一邊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同時大方的稱贊著,「回去之後,你可以讓我拍幾張照嗎?」
「做什麼用的?」他不認為她是那種會把家人照片放在皮夾里的溫馨系女孩。
「也許我畫圖的時候能用得上。」無論是西裝、家居服、運動服,甚至是半果的,她都想拍個幾張。
听她這麼說,凌初日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可以。」他知道她會畫圖,但不表示他願意成為她筆下的人物。
「我會把你畫得很好看。」相信她的技術吧!
「不可以。」
「如果你是覺得自己身材不好的話,別擔心!我還會幫你加上肌肉,把你畫得健美一點。」
凌初日冷森森的瞪她一眼,「……我說,不可以!」誰說他沒有?他只是沒有露出來!
見他堅決反對,夏予蘭聳聳肩,暫時打了退堂鼓。「好吧!」隨即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肚子好餓。」
「忍耐。」他不為所動,開始有點習慣她這種上、下句完全沒有關聯的隨性思考。
「听說隔壁會場的新娘子為了穿禮服好看,從前天開始就沒吃飯了。」簡直是不可思議,她只不過一餐沒吃就肚子咕咕叫。
關他屁事?「那你也多學學她的毅力。」
「可是要是等一下站在麥克風前面,剛好把我肚子的叫聲傳出去怎麼辦?」
煩死了,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