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不省人事的蔓君交給小雅之後,鐘航終于來電了。
她急問︰「怎麼樣了?情況怎麼樣?」
「見面再說。」鐘航問她,「你在哪里?在公寓嗎?」
「我在一間汽車旅館的門口……」怕他誤會,她連忙說明,「剛送朋友過來,她喝醉了,家里有長輩,不好回去,要在旅館過夜,就是你見過的郭蔓君。」
「我正要回公寓,我順道過去接你。」
她把地址告訴鐘航,半小時後就看到鐘航的車緩緩駛近。
她上了車,習慣性的往後看,翔翔不在那里,讓她莫名的空虛。
「你看起來很累,如果不想說話的話,就明天再告訴我好了。」她是很想知道結果沒錯,但他的模樣實在太疲憊了,不知道今晚死了多少細胞,想必對她敘述又要耗費一番心神。
「十分鐘後再跟你說,現在腦袋一團混亂。」鐘航苦笑一記。
「好。」她安靜的等待他開口。
鐘航並沒有把車開回家,而是開去了河濱公園,她猜想他是悶壞了,想透透氣吧!
他把車停下來,未熄火,時間不算太晚,四周還有些車跟他們一樣,是來看河岸夜景的。
鐘航稍微把座椅往後退,又微微傾斜座椅,讓空間寬敞些,跟著轉動頸子,舒展筋骨,關節還發出了聲音。
看他好像經歷了世界大戰回來,她有些不安地問︰「結果是不是不太好?翔翔他……」
鐘航悶悶地說︰「結論是——翔翔暫時跟大媽住。」
「太好了。」陶陶轉憂為喜,總算松了口氣。
他蹙著眉心。「家里人多,可以幫忙照料,大媽明天就會派人找專業的保母到家里負責照顧翔翔,因為她前陣子才開刀,體力上無法負荷照顧一個小嬰兒。」
「大媽肯接受翔翔真的太好了。」陶陶觀察著他的臉色,遲疑地問︰「可是你怎麼好像不太高興?有什麼事嗎?」
鐘航咬著牙道︰「因為鐘董事長忽然說不確定翔翔是不是他的孩子,讓我很火大。」
陶陶錯愕極了。「怎麼會這樣?董事長為什麼會講那種話?不是他把翔翔丟給你,還要你保密的嗎?怎麼事到臨頭才說不知翔翔是不是他的孩子?」
「因為是在大媽面前打給他的,他大概怕大媽一氣之下會要離婚吧,所以就口不擇言。」鐘航嘲諷道。
陶陶這才明白鐘珂為什麼老是說鐘董事長是個還沒長大的老頑童了,都快六十歲的人了,竟然對自己的親骨肉這麼兒戲,一下承認,一下否認,太不負責任了。
她急問︰「那後來呢?董事長不確定血緣,大媽還肯讓翔翔住下去嗎?」
鐘航沒好氣地說︰「就因為他不肯爽快承認,鐘珂的母親也鬧了起來,堅持翔翔不能進門,要做親子鑒定。」
陶陶睜大眼楮。「鐘珂的母親也在?」
他點點頭。「今天踫巧是她們『姊妹』每個月聚一次的日子,四房都在,包括孩子們,只有鐘珂缺席了。」
陶陶緊張了。「那你母親……」
鐘航挑了下眉。「她還算冷靜,只強調要弄清楚血緣。」
然後就是他跟鐘董事長的對決了。
他跨海炮火隆隆、火力全開的逼問了他老爸兩個小時,問他究竟翔翔的母親是誰,怎麼會生下孩子,怎麼把孩子交給他的,當然最重要還有她懷孕時,他知情與否,同意與否,他是不是承諾過要納她為五房?
但是,他全程含糊其詞,非但不肯老實交代細節,到後來甚至否認翔翔是他的孩子,只說有可能是,讓他氣得火冒三丈。
如果翔翔不是他的種,那麼當初他為什麼會把翔翔丟給他,還要他保密?又避到東京去?
當時,客廳里的女人,大媽凝肅,他母親臉色鐵青,鐘珂的母親一直在嚷嚷,主張要把翔翔送走,小媽則看著丈夫新歡生下的孩子,難受得臉色蒼白,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一切都讓他無法忍受。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鐘航低哼了一聲。「多年前,他把小媽生的兒子帶去家里,也是丟了就跑,大媽還要替他善後。」
「總有一天他會……呃,長大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應該明白她的意思吧?
鐘航不覺笑了出來。「三年前,你也是這麼安慰我的,用同樣的語氣對我說,總有一天,她會後悔的,知道錯過了你。」
陶陶愣愣地看著他。「三年前?我們認識嗎?」
她以為他們是在哈甜志認識的。
鐘航笑望著她。「三年前有個夏天的雨夜,也是在這里,有個穿長風衣的變態在虐貓,你用皮包奮力打跑了那個變態,救了貓,當時有個醉醺醺的男人搖搖晃晃的出現想要幫你的忙,卻反而吐了,邊吐邊跌倒,還一頭撞上了圍欄邊的石碑,讓你手忙腳亂,又要救貓,又要救人……」
陶陶對這件事還有印象,她驚呼,「難道你是那個人?」
她還記得那個男人想要幫她的忙卻力不從心,後來是她自己打跑了變態,安置好小貓,又扶著他到便利商店前去躲雨,還買了簡易消毒包幫他消毒了額頭上的傷口,貼上OK繃,不放心留他一個人,還陪他到酒醒才走。
「就是我。」鐘航眼里帶著笑意。「對我的長相完全沒印象嗎?我還以為自己外表出眾,女人看過都不會忘呢!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
陶陶的雙頰在瞬間飛上酡紅。「呃……因為那時忙著幫你處理額頭上的傷口,而且你又喝醉了,還淋了雨,披頭散發的,我看不清楚你的長相。」
要命!那一夜讓她忙到不行的醉漢竟然是他?
好好回想一下,那一夜她是怎麼對待他的?都跟他說了什麼啊?好像還听他說了很多話,但內容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哈,你說我披頭散發嗎?一股腦兒的沖出去想要英雄救美,我還以為自己很帥氣。」鐘航嘴角噙著笑,一臉有趣地看著她問︰「你那時怎麼不怕我是壞人?還一直陪著我?」
陶陶不自覺的露出笑容。「你想幫我救貓咪,怎麼會是壞人?」
那時看到他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穩卻想幫她,她其實滿感動的,隔天還對蔓君說了人間處處有溫情之類的話。
「你的邏輯還真簡單。」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單純就好了。」
她的心跳加快了。
她才不單純呢!昨晚又作了春夢,這讓她很懊惱,她怎麼可以一邊擔心著翔翔又夢見他跟她這樣那樣……
她真的一點都不單純啊,她是個思想復雜的女人,絕對是個復雜的女人!
「那天,我是去參加前女友的婚禮。」鐘航看著她,自己主動說起。
「你說前……前女友嗎?」陶陶有些訝異。
沒想到他會對她說起前女友的事,雖然知道他是萬人迷,女人緣極佳,但沒想過他曾和什麼樣的女人交往,一定是各方面條件都很耀眼的女人吧。
「新郎也是我的朋友,我沒想到他們會結婚。」鐘航自顧自的說。
陶陶愣了一下,她潤了潤嘴唇。「你是說,他們背著你暗中交往嗎?」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有背著我交往,我很懷疑,但沒有求證。」他語氣平靜地說︰「我和她分手兩個月之後,收到了他們的喜帖,當時我很不能接受,直覺她吵著要結婚,並在爭吵後馬上提出分手是早有預謀,是為了合理到他身邊,得先結束和我的關系,但為了表示我毫不在意他們結婚的事,我還是去了,還找了個兼職的漂亮模特兒陪我一道出席,包了一封厚厚的禮金,做面子給自己。」
陶陶嘆息一聲。「所以你才會喝醉?」
「我一定對你發酒瘋了。」他知道自己醉後的德性,曾有朋友「好心」錄下來給他看,他會一直追酒,找人說話,還會強調自己一點事都沒有,好得很。
「還好啦!」陶陶避重就輕地說︰「你就是一直說話而已,但我已經想不起來你說了什麼。」
他不斷的說話,可以自己一個人連續講二十分鐘,程度夸張。
「但我卻還記得你對我說過什麼。」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陶陶一愣。「我對你說的話嗎?我對你說了什麼?」
她不會對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吧?那晚她實在很狼狽,同樣淋了雨,還得照顧他,難道她罵了他?
「你說,那種女人留在我身邊是我的不幸,而我把不幸的機會讓給了我那個朋友,這樣太好了,讓他去不幸吧!」語畢,一抹微笑躍上了他的嘴角。
陶陶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我……我跟你講這種話嗎?」
她到底在干嘛?
自以為是生命線、張老師嗎?還開導人哩,她自己那麼自卑,在家里過得像隱形人似的大氣不敢喘一聲,竟然還敢開導別人,真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我把你的話牢牢放在心里。」鐘航凝視著她,低沉的說︰「從那天之後,我不再糾結于上一段感情誰對誰錯,全心投入工作,後來去找鐘珂,在哈甜志見到你時,我一眼認出了你,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陶陶還處于驚訝的狀態。「我都不知道你認識我,你怎麼不說?」
望著她圓睜的雙眸,他笑道︰「說了,你不是會更不自在嗎?那我要怎麼接近你、拉近跟你的距離?」
他的目光在她心中掀起一道熱流,昨天他說,要和她交往……
她真的不懂,他喜歡她哪一點,連她自己都對自己沒自信了,他為什麼會喜歡她?
「明天開始,我是你的男朋友。」他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並沒有更逾矩的行為。
「什、什麼、你說什麼?」她才被他吻手的動作弄得心頭小鹿亂撞,緊接著又听到他的男朋友宣言,嚇得她又慌張起來。
鐘航發動車子,帶著笑意,愉快的說︰「就這麼說定了,沒得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