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其實是……」他忽然背過身去,露出受傷的肩膀,「妳不幫我涂,我自己是涂不到的,所以麻煩妳了。」
那件襯衫倏地飄落一旁,她的視線猛地觸及他的身體,害她這個醫護人員的小心髒差點因過度驚嚇和興奮而沖出了喉嚨,想象之中,她的那顆心彷佛生出了一對粉色的翅膀,然後上下撲騰著飛向了太陽。
她慌忙捂住胸口,用力眨著惶惶不安的眼楮,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哇塞,好美的背部線條,骨肉勻稱、肌肉柔韌有力……她真的好想大聲尖叫一下,以此作為精神亢奮的發泄,可惜她的臉皮實在還沒厚到那個程度。
「不會,助人為快樂之本嘛。」她不得不將眼楮斜向一邊,然後才敢將手心貼上他的肩頭,將膏藥一點點地抹開在四周。
雖然背對著她,他卻完全能夠想象得到她此刻的神態,嘴角便不可抑止地往上勾起,主導權會慢慢的回到他的手中,他肯定的預言著。
女人啊,只要他想要的,從來都沒逃出過他的手掌心。
「好了,還有哪里?」錢管管輕輕拍著手掌,裝作漫不經心地把藥瓶舉到了他的眼前,「接下來,自己解決吧。」
「能這樣放著傷員不管嗎?」他微不可聞地笑道,接過藥瓶也只是反復觀看上面的標簽而已。
「能不能我說了算,因為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頂頭上司啦。」她邊說邊往後退,「對了,契約書,必須得簽一下。」說著便從牆角的書櫃里抽出了一個檔案夾來,「這樣雙方權利就都有保障了。」
上完藥,他隨手將那件藍白色運動服穿在了身上,然後轉身迎上她的眼楮,「怎麼感覺像賣身契一樣。」
冷色系的衣料更襯得他神色更加冷淡漠然,對他這天生高人一等的感覺,錢管管依舊是視而不見,彷佛她天生就只會傻傻發笑似的,向他搖晃著契約解釋道︰「怎麼會是賣身契呢?只是規定,不許在半年內辭職而已,如果你能夠做到年底,還會發年終獎金的哦。」
「半年嗎?」對她的興趣會長達半年之久嗎?憑以往經驗分析,他對一個女人的熱情要是能夠維持三個月就已經是破紀錄了,「如果不行會怎樣?」
「會被狗咬哦!」她瞪住他,雙頰鼓起,像只挨了悶棍的河豚。
他很愉悅地欣賞著她白痴兮兮的凶惡相,「就那只小寶嗎?」
「對,就是鼎鼎大名的錢小寶啦。」她瞬間泄了氣,換作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牠牙齒很鋒利,不過是用來好吃懶做罷了,言歸正傳,如果你非要違約的話,可是要付違約金的哦。」
「一走了之的話,妳也找不到我吧?」他很想同情她,可是涉及到他身為大男人的原則問題,所以一旦對她失去興趣他一定會馬上離開的,至于違約金他並不在乎多少,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確實是這樣沒錯。」這下連肩膀都垮了下來,「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行嗎?」她突然摩挲起雙掌做祈求狀,可憐程度簡直無以復加。
小姐,妳是演苦情戲出身的嗎?他心里不得不又贊又嘆,這都還沒開始,怎麼就直接跳到結局了?她這樣演的話,害他那顆一向冷酷的心都忍不住隱隱作痛起來了。
「我會很困擾的。」茫然地盯著她,無措地拋出了這麼一句。
「啊?」她倒是被他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無厘頭的撒嬌耍賴招數竟然會造成眼前這個成熟男人的困擾,「呵、呵呵……」忙挺起彎曲的背脊,將神色恢復到往常,「開玩笑的,你臉色不要這麼難看嘛,這種愁眉深鎖的樣子一點也不適合你。」說話間她的一只玉手已經撫上他的額頭,一點點地撫平著他的傷感。
董邶也是一驚,他自問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為什麼自從遇見了她,所有常識都在一點點地分崩瓦解呢?
「有筆嗎?」也只有投降這麼一條路了不是嗎?
「嗯?」迷糊的她再次反應不過來,慢吞吞地收回手後,歪著脖子想了一會兒才在臉上露出陽光乍放的甜美笑容,「有的有的,請在這里簽名。」她將紙和筆一並送到他的眼前,恭敬得把他當成了財神爺。
大名一氣呵成,字形也一如本人一般鋒利冷峻,不過她卻顧不上欣賞,怕他反悔似的趕緊將文件收了回來塞進了書櫃里。
嘿嘿,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人啦!她內心歡呼雀躍道,不過很快也意識到了其中的語法錯誤,改為員工應該更恰當吧?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員工啦。
她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深深糾結著該用什麼詞匯來表達他們之間的關系才最為恰當,然而無論她怎麼琢磨,那些被用到的詞匯都讓她感覺怪怪的。
對她已然有所了解的董邶已經開始習慣她對他的視若無睹,雙手往後撐,翹起二郎腿閑適的望著她,就像看著自己迷糊的新婚小妻子一樣,心里微微的泛甜。
「呃……」她終于思考出了結果,男女之間除去母子、兄妹、姐弟關系外,其它一切關系都透著曖昧不是嗎?這就是癥結所在了,她跟他壓根就沒什麼關系嘛,干嘛非往他們身上瞎套關系啊。
她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狠狠拍了自己額頭N下,雖然是春天,可錢管管妳一定要懂得自重啊!她最後還不忘在心里再三如此提醒自己。
「敲腦袋會讓妳變聰明嗎?」他好奇地問道,突然冒出來的聲音顯然又將她嚇了一大跳。
她手按著胸口幫自己順氣,磨磨蹭蹭的轉過身來,低垂著眼眸都不好意思看他了,雖說她之前也沒少在人前丟人現眼,要不怎麼會常常被他們企劃二組的組長當作負面教材拿出來講呢?要不她家的五大房客又怎麼會常常拿她當猴子耍呢?
可是這次跟以前不同,以前她根本不在乎那些,甚至還會將那些當作是自己的光榮事跡,要不是她夠呆、夠天然、夠笨、夠天真的話,哪里來的那麼多的歡樂?可是她竟然發自肺腑地開始覺得自己真的很丟臉了。
這真是天大的災難啊,一旦有了羞恥心,那以後還怎麼繼續橫行啊?她頓時間有些泫然欲泣的感覺,保持著四十五度仰面朝上,彷佛已經預見自己霧霾籠罩的未來了。
「妳還好吧?」見她這樣活潑過頭,他真是想笑笑不得。
「我很好。」她驟然盯住他,回復本性的說︰「『你們必須記住︰我們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勝利。』這是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時說的,也是我的人生信條之一,哎,忘了我所做的傻事跟一些傻話吧,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的。」
「妳確定這句不傻?」他偏著腦袋看她,像看小怪物一樣。
「呃……」眼楮左飄右移,她古靈精怪地呶嘴說︰「忘了吧、忘了吧,我知道你一定很累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好好休息一下吧。」
在對方十分清醒的情況下,她也只好做鴕鳥了,單方面丟開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這樣就能繼續心安理得的做自己了,而這個自己,確定以及肯定跟他毫無關系,沒有曖昧只有清清白白。
「我不住這里嗎?」他故意問道,他是真的很想跟她同室而居,可惜火候不到。
「當然不。」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後迅速挪開目光,「你住一樓管理室,就在玄關的西側,有獨立浴室還有個小陽台。」
突然想到還沒給他準備牙刷、毛巾和水盆等等,「等一下,再等一下!」她便又急匆匆地跑向了自己那間超大的浴室,在里頭翻找起來。
沒一會兒,懷里抱滿日常用品的錢管管再次回到了董邶灼熱的視線中,並在幾乎不可能騰出手的情況下,伸手拽住了他新換的那件藍白色運動服的袖子,「我們走吧,別忘了拿上衣服。」
他再次于驚嘆中起身,于神魂出竅中跟著她走了,溫順的像個在讀幼兒園的乖寶寶,這要是讓董邶他爺爺看到,非將她錢管管綁回去做他們董家的孫媳婦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