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雲餃玉 第四章 作者 ︰ 白暮霖

人?

古鳳玉瞪大眼,緩慢的收回手掌,此時烏雲散開,微弱的月光讓眼前的輪廓逐漸變得鮮明。

最先清晰的是剛毅的下巴,接著是抿成一直線的嘴唇、挺直的鼻梁,以外表來看,他有一種鋼鐵般的意志力……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麼感覺,尤其當月光灑落他的眼底,溫暖在跳動,一種安心又熟識的感覺襲上心頭,讓她不假思索的攀住陌生男子。

「你……」該死!他沒有戴面具。當扈才剛想要上岸,她卻撲了上來。她不怕?不,她怎麼會怕?她還是第一個稱贊他長得好看的女人,頓時,他的眼神變得柔軟。

「好……好冷。」

他接住香軟的身軀,忍不住低咒一聲,隨即利落的上岸。

時節進入秋分後,氣溫像溜滑梯一般,直直往下降,湖水的溫度冷寒沁骨,他皮粗骨硬,習慣了這種溫度,就算冬至,照樣在湖里浸泡梳洗,但是她不同,這麼瘦削的身子怎麼可能禁得起?

負責的奴僕是怎麼伺候人的?連主子掉進湖里都不知道。

「救我……離開這里……」她迷糊的囈語。

當扈止住腳步,思索片刻,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事學人逞什麼英雄?以為自己百毒不侵嗎?都瘦得沒幾兩肉了,還當自己是條魚,可以在水里游出生天?」

古鳳玉一睜開眼楮,劈頭就被罵了一頓,喉嚨燒燙得根本無法反駁。

他是誰?墨色的眼珠子很熟悉,好溫暖。

溫暖?!晚上在岸邊的男子……是他救了她嗎?啊!他是相州那個人,很溫柔的把她扶起來那位。

「大夫說你高燒剛退,至少要躺幾天,等驅離了侵入體內的風寒,才會慢慢的壯起來。」當扈笨拙的喂她喝水,盡管已經盡量小心,還是灑了一些,濕了她的衣襟。

他拿起白色棉巾幫她擦拭頸子,小心的讓她躺回床上。

「你現在不能說話,這里很安全,你好好的休息。」

古鳳玉再度墜入夢鄉中,這次知道那雙眸子的主人就在身邊,總算可以安心。

當扈瞪著握住自己大掌的柔荑,縴細得不可思議,讓他心驚自己與她之間的差異,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斷她,肌膚柔女敕,只是用棉巾稍微纏繞,就留下紅痕,這嬌弱的人兒居然跳進湖里,還游到岸邊?!

幸好游到他的懷里,否則萬一暈倒在其他地方,等到發現,恐怕早就香消玉殞。

這幾天,每每想到這里,他就有無限的慶幸。

當扈用厚絲被密實的蓋好她,才轉身離開屋子。

這里不是當燕樓,而是他位于城外的一座別館,佔地百畝,結構堅實,與當燕樓不同的是,幾乎沒有多余的擺設。

更重要的是,在這里,他取下了銀面具。

「樓主,為什麼要把她移到這里,還請大夫幫她診脈?」左傳偉十分不解。

「她怎麼知道盜墓這件事,我們還沒有頭緒。」

只是這麼單純,為什麼要大老遠把人從當燕樓移到這座別館?右翼堂不予置評,尤其他已經發現她是在相州遇上的小子,但他這趟是來請示商事,碎嘴也不是他的工作。

左傳偉發現右翼堂文風不動,也不幫忙敲邊鼓。不管了!如果當緣想知道,就要他自己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不要攬往身上。更何況他又不是眼瞎,樓主每次看了她,出來就會一臉怪異,尤其是耳根有著異色,他一直在猜,是不是紅色?

樓主臉紅害臊?他不敢想象,所以絕對是他看走眼。對!他的眼楮也要去找大夫檢查一下。

一群笨蛋!右翼堂冷哼。

霧色籠罩,讓他的身形隱約,古鳳玉永遠看不清楚他的臉孔,唯一可以確定是同一人的就是氣息,他的存在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這不尋常,她沒有學柔的熱情和喜歡挑戰的因子,面對考古要應付太多突發事件,她的心髒承受不了,然而物理不同,特性不變的原則下,事出必有因,所以她只需要一一找出變因,就可以獲得相同的結果,永遠不會有出人意表的結論。

要獲得她的信任很難,尤其她是慢熟的人,只是夢里那雙大手讓她產生眷戀。

父母早逝,所以她根本沒有承歡膝下,受到保護的記憶,就算父母在世時,永遠是實驗室、書房,在她有限的記憶中,育嬰房里沒有他們的身影,永遠只有保母。

她沒有責怪,只是遺憾,多希望放學時,可以看見媽媽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點心是媽媽親手烘烤的蛋糕,甚至當她參加運動會,流得滿身大汗時,一雙溫柔的手可以幫她拭汗。

結果,這個夢想是別人幫她完成的。

只是當她清醒後,那個人不在身邊。

古鳳玉轉動靈活大眼,酸軟的肌肉無力,像個剛出生的嬰兒,相信連五歲小娃都可以一拳打死她。

印象中他說過,她高燒剛退……

所以他救了她?

她環顧四周,古樸的木質家具,沒有太繁復的飾樣花邊,確實不同于那傍水而建的屋子。

好不容易坐起身,她已經氣喘吁吁。

「你在做什麼?」才繞過屏風,就瞧見她在耗損自己的身子,當扈急忙上前,阻止她的自殺行為。「大夫說你積勞過久,這次的風寒才會這麼嚴重。」

積勞過久?古鳳玉猜想應該是馬不停蹄的制作機器,加上來到古代後,陌生的環境讓她無法安心入睡,尤其一路上顛簸,加重了疲勞程度,所以她的肩頸才會無法舒坦,不像現在,她覺得壓在肩上的千斤石不見了,整個人好輕盈。

「是你救了我嗎?」她的嗓音沙啞,像極烏鴉。

「談不上救。」當扈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喂她喝。

「這是第二次。」古鳳玉有些不自在,試圖接過杯子,卻連抬起手都有困難,只好就著他的手,小心的啜著溫水,屬于他的體溫不斷的散透,細細烘著她的肌膚,讓她的雙頰出現薄紅。

「所以你經常遇上生死危難?」

「我有試著小心。」

「顯然只有小心根本不夠應付你遇上的問題,有考慮要找一名侍衛嗎?」當扈向來寡言,現在卻想要更了解她。

「你嗎?」古鳳玉睜著大眼,眨啊眨。

「我很挑,也很護己,只保護親近的人。」他好整以暇的回答,幫她調整被枕,讓她躺得更舒服。

「那你成親了嗎?」

天啊!她問的這是什麼蠢問題?本來應該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怎麼卻打探起個人隱私?

古鳳玉,你真的燒壞腦子了嗎?

「沒有,你想以身相許來報恩嗎?」

古鳳玉瞠目結舌。他在開玩笑嗎?但他深邃的眼眸沒有笑意,沉得不見底,又散發出一絲光芒。

他是認真的!這個認知讓她驚喘。

怎麼辦?她該怎麼回答?

「好……」笑字還沒有說出口。

好陌生的女聲,沙沙的,啞啞的,而且居然回答好。

「那麼我可以親吻我的新娘吧!」不等她有任何反應,當扈低頭,輕輕印在她的唇上,軟軟的雙唇有著干裂的觸感,但絲毫不影響甜美的滋味。

古鳳玉屏住氣息,俏臉漲紅。

幸好他只是輕輕一吻就離開,不過溫暖的雙唇一離開,她心底涌現一股失落。

老天!她變成了。

「既然你答應要以身相許,那麼這具嬌軀就屬于我的,你要好好的調養,再睡一會兒好嗎?」

這人是強盜劫匪嗎?怎麼可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哪有答應?她是一時全身虛軟又喘不過氣,才提不起氣說完話耶!

她……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尤其在被吃了那麼多女敕豆腐,又在一旁虎視眈眈……

可是她的眼皮不听使喚,不停的往下掉。

她不要睡,明明不想睡的。

「情形發展開始失控,我該拿你怎麼辦?」當扈撥開她額前的發絲,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帶著無奈,含著寵愛。

他承認自己過于孟浪,但是已經忍耐好久了。

輕撫著她的唇,這動作他做過幾百次,忍不住再次印上,只是輕輕的,還是怕擾醒她啊!

古鳳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再次醒來時,一名綰著雙垂髻的奴僕剛好俯身看著她。

喝!

「小姐,你醒了。」

「你?」任誰一醒來,發現床邊有人探頭探腦,都會嚇傻吧!

「小婢名喚春鵑,奉命來伺候小姐。」她福了福身,好奇的看著床榻上的姑娘。

「伺候?不用了。」古鳳玉看著模樣稚女敕的春鵑,心想,她有可能比自己還小,讓年紀比自己小的姑娘照顧,听起來就不成材。

「小姐,你先喝點參茶,這是大爺吩咐廚房準備的。」春鵑利落的送上溫熱的參茶,讓她潤喉。

「大爺?」

「大爺就是這兒的主子啊!小姐是大爺第一個帶來這里的姑娘呢!前幾天小姐高燒不退,都是大爺衣帶不寬的親自照料。」

親自照料?古鳳玉蒼白的俏臉染上一層薄紅。

「他人呢?」

「大爺出門去談生意,要不是今天的生意很重要,大爺說不定還不肯離開小姐身邊呢!」

「我們……我們沒有什麼關系,你們別誤會。」古鳳玉露出羞赧的神情,話說得支支吾吾。

這時,一道黑色身影閃現。

「你醒了?」

說曹操,曹操到。

古鳳玉渾身燙紅,跟煮熟的蝦子沒兩樣。

他……怎麼這麼巧?

「你不是出門?」

「生意談完,就可以回來。你還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當扈轉身,對著春鵑交代,「你去廚房拿我吩咐的午膳。」

春鵑收起笑容,嚴謹的應對,「好的,我馬上去。」福身之後,迅速離開。

好厲害!他瞬間勃發的威凜氣勢居然可以比出聲斥喝還要駭人,甚至連怒目相向都不必,春鵑馬上餃命離開,完全沒有嘻笑,不知道要做到這種程度得練多久?

「在發什麼呆?」

「你好厲害。」她月兌口而出,但這是夸獎,不是壞話。

當扈一愣,他有做什麼嗎?雖然她閃閃發亮的大眼充滿崇拜,但是到底崇拜什麼,他一頭霧水。

這女人的思考方向很詭異,卻又該死的吸引他。

「你家里還有什麼人?」

「家里?」

「既然我同意娶你,依循禮儀,當然要提親納采,行六禮之實。」

「娶我?」古鳳玉小貓似的叫聲根本不具威脅。

「你自己說要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而我同意你的提議。」

事實上,當扈派出的探子,怎麼也查不到她的來歷,從王老爺那里下手,也只知道她叫古玉,故鄉有個青梅竹馬的愛人,希望闖蕩出一番事業,可以迎娶佳人。

這娃兒是女的,所以她說謊,所有從王家打探來的消息自然全是假的。只要能知道她的來歷,或許就可以知道她從哪里學來這麼好的眼光,可以辨識出陪葬物品。如果沒有家學淵源,以她不過及笄的年紀來說,不可能有如此精晰的鑒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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