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男子冷漠的一聲。「上車。」
杜歆驚得瞪大眼,心想,不會吧?要搭他的車?這人感覺「歹逗陣」欸.
見她睜眼駭然的模樣,男子冷然輕睨,一副「有什麼意見?」的不耐神色,杜歆嚇得連忙別開視線。
「熊伯伯讓我送你回去,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了。」男子對著程孜凡說道。瞧他眉心輕攏,顯然也是勉為其難地擔下此任務。
程孜凡無奈之下,拉著杜歆上車。
「這個學生上來干嘛?」男子睇著杜歆,嘴角冷冷抽動。
啊?沒……沒沒禮貌的家伙,杜歆一臉氣呼呼。
「我……我是老師。」她嚴肅地糾正。
男子濃眉微揚,似不以為然,卻沒再多說什麼。
程孜凡簡單為兩人介紹。男子果真是熊騰雲的朋友——童少斐。沿途她們說著下午董事會議上的事,一切倒也相安無事……只除了途中童少斐曾威脅要將杜歆丟出車外,總之最後是平安抵達熊家。
適巧熊騰雲剛回來,程孜凡讓杜歆和童少斐先行進去。
兩人剛踏進屋內,就听得一道渾厚爽朗的嗓音︰「少斐,最近忙些什麼?都不來吃飯啦!兔老師快過來,今晚老張可是使出渾身解數,不輸滿漢全席。」
出聲招呼的是好客的熊家老爺子——熊一夫。
杜歆往餐桌一望,熊家幾個男人頂著屬于他們特有風格的電卷頭,全員到齊。
兔老師?童少斐斜瞄了眼身旁的杜歆,還滿符合的。
「老爺,人家是杜老師。」神態優雅的金管家已不知是第幾次糾正道。
「沒關系啦!其實也不用叫我老師,叫杜歆就好。」熊伯伯習慣這麼叫她,听久了倒也不以為意。看了那大桌豐盛佳肴,她開心地坐了下來。
兩人坐定沒多久,熊騰雲他們也走了進來。餐桌上,熊一夫不斷地張羅招呼,金管家則與他一搭一唱,用餐氛圍特別歡樂。
「大伙別客氣,來!兔老師多吃點,這盤兔肉是專門為你炒的。」
當杜歆夾起面前那道菜時,熊一夫大聲喊道。她一听,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臂瞬間僵住,筷子夾著那幾條肉絲放也不是,要夾回碗里卻又怕得很。
這時,連一向面無表情的廚子老張也不禁抿嘴忍著笑。
「騙你的啦!這是香槽炒豬肉絲。」熊家六叔公大笑道。
大伙听了,莫不哈哈大笑,杜歆不依地嘟囔著,熊家這群老男人就喜歡捉弄她。
「你真的是老師嗎?」身旁冷冷傳來質疑。
「懷疑嗎?」杜歆側頭回道。
「很懷疑。」一點都未加修飾,童少斐疑道︰「翔集中學錄取教師的標準是什麼?」
這……很傷人耶!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雖然在童少斐眼里壓根不具任何殺傷力。
「想知道啊?那去問學校啊!」她沒好氣地回道。
「我會的。」
嗄?他是開玩笑的吧?她歪過頭睇向童少斐,不意他竟對她露出一記不懷好意的笑容,她登時背脊發涼。
「來來!這是收藏多年的高粱,八二年的陳高,很香醇滑潤。」熊一夫不知何時拿出酒來,還讓阿吉——熊騰雲的跟班小弟——取來小瓷杯。
「孜凡、兔老師,這酒很好的,喝一點對身體不錯。」見兩個女孩欲婉拒,熊一夫先行勸說。
她和孜凡對望一眼。小酌怡情,況且氣氛那麼熱絡,也就不再推拒。
「臭小子,就不信今晚灌不醉你。」熊一夫特別點名童少斐。
「看樣子伯父的藏酒恐怕會大失血。」童少斐氣定神閑地回道。
這話可惹得一群男人大為不滿,尤其是熊騰雲。這兩人都自稱有著深不可測的好酒量,又從小就愛互相吐槽較量,今晚當然得拼下去了。
「來,孜凡、兔老師,熊伯伯敬你們!」看到兒子願意考大學,熊一夫樂不可支,他認為這一切都是兩位家教老師的功勞。
兩人謙遜幾句,杜歆忙拿起那小杯子,一大口飲下!
哇哇啦啦啦——忘了這是烈酒,她伸了伸舌,火辣辣地,嗆得她直咳,鼻涕眼淚齊下。
「杜歆……」孜凡驚愕一喊。
「看不出來小白兔也這麼有魄力!」熊一夫揶揄贊道。
一旁童少斐眼底閃過一抹微訝,但很快就恢復傲然冷嘲的神色。
杜歆伸手抹去眼角淚珠,拿起餐巾紙擤著鼻子,她雙頰熱燙酡紅,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
今晚每個人都忘了熊騰雲的家教課,好像就只是參加一個歡樂的家庭聚會。大伙酒酣耳熱,直至十點多才散席。因為喝了不少酒,熊一夫便讓他們留下來過夜,反正熊家屋子大,不怕沒空房。
一進客房,杜歆倒頭便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醒過來,怔了幾秒才想起自己身處熊家客房。望向黑暗的室內,她模著手機看了時間,凌晨四點多,決定起身沖個澡。她開了燈,戴上眼鏡,輕悄悄地打開房門。
熊家大宅為三層樓高的豪華建築,三樓為熊騰雲的私人空間;一樓除了客廳、飯廳、廚房及書房等公共空間外,另有兩間房,住著老張及阿吉;二樓左右翼對稱,格局大同小異。左翼住著熊老爺、六叔公及金管家;右翼有兩間客房、一個小廳及一間衛浴。
杜歆打開房門,探頭觀察環境。怕吵醒他人,她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快速沖了澡。熊家單是一間浴室恐怕就比她的臥室來得大,浴室又以毛玻璃分隔為沐浴泡澡處與馬桶梳妝台兩個空間,坪數不小,應該不輸五星級飯店——她雖沒住過,但猜想應也不過如此。
沖好澡,她套上孜凡昨夜為她準備好的短褲T恤,回到房里又躺了下來,卻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是因為陌生環境嗎?否則她一向挺好入睡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看了看時間,五點十七分。又想上廁所了,昨晚喝了不少酒,為了解酒又喝下不少熱湯……膀胱負擔太重。
下月復突然一陣壓迫,她毅然起身。這回熟知路徑,她模黑打開房門,一股勁兒直沖浴室,坐上馬桶,解放膀胱壓力。小解結束,她眉心微擰,隱約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她剛剛沖進來時有開燈嗎?還是先前沒關燈就回房?不行,這樣太不環保了,北極熊會跟她抗議……恍神地起身拉起褲子——
右側的毛玻璃門唰啦一聲被打開來,浴室里頭竟然走出一個高大的果男?!
他下半身應該圍著一條白色浴巾?這人是……眼前一片模糊,這時她才發現眼鏡不在鼻梁上!剛沖出房門時忘了戴上?她驚愕得不知所措,腦子全然糊成一團泥,凝滯無法運轉。
男子似乎愣住?杜歆眯起眼,想稍微瞧清楚些,近視五百度的她,拿下眼鏡後幾乎是半瞎了。
真的是童少斐!那個「歹逗陣」!
「放心放心,我近視,什麼都看不清楚……沒看到,沒看到。」她語無倫次地澄清道。
童少斐嘴角微抽動,嗤了一聲,說︰「你在干嘛?」
杜歆聞言,腦袋轟地一響,白皙面頰霎時布滿紅暈。她剛剛還坐在馬桶上尿尿……他應該沒有發現吧?天哪!不會吧?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糗事?!
然而,天老爺顯然覺得她丟的臉還不夠似地——
當她羞慚得快要死掉、恨不得平空消失時,身子也立即做出反應——倏地往門口沖去。誰知她才一奔過去,童少斐也正打算走向門口,兩人身軀一撞,杜歆身子向旁傾倒,童少斐急忙上前拉住她的左臂,阻止她摔倒;慌亂中,杜歆右手及時拉住他身上唯一的布料,于是那條白浴巾就被她這麼一把扯落——
童少斐驚愣,手一滑,杜歆順勢跌坐在地,而他就立在她眼前,那高度及距離剛剛好——讓她清清楚楚、一覽無遺……連近視五百度也無法阻礙她的視線。
天哪!他的……他的「小弟」就這麼赤果果地挺在她眼前,而且好像還抖顫了一下……竟然會動?!
「會瞎掉……會瞎掉……」她飽受驚嚇地喃喃自語。
人被嚇呆了,然眼楮卻不受控制地盯著他那里瞧。他的「小弟」好猙獰、好像在對她咆哮——她不是沒看過……是沒看過活的……不是,是沒看過真人版……噢!天哪!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童少斐眯著眼望向杜歆,眸底掠過一抹異樣,他伸手撈起掉在地面的浴巾,圍上腰際。如果杜歆沒有近視、沒有處于極度驚嚇中……或許能發現此刻他俊容上的淡淡紅暈。
「這下子什麼都看到了,那麼養眼,難怪會瞎掉。」他冷嘲熱諷。
「會瞎掉是因為看到不潔的東西……」仍處于驚嚇中的她低聲嘀咕。
不潔?童少斐眯起眼,面色冷峻,心底雖不悅,仍是伸手將她拉起,誰知杜歆一起身連忙抽出手,離他幾步遠。
「你……」杜歆緊張道。
「你吃錯藥啊?」他輕斥,不懂這會兒她的反應是干嘛!
「你……洗澡為什麼不鎖門?」她懊惱地質問。
「你進門為什麼沒發現燈亮著、里面有人?」他反過來譴責她,不忘朝著毛玻璃一指,暗示她的「目中無人」。
那是因為她近視呀……好吧,也因為有時候她真的太粗線條,她承認。
「那……你剛剛……那里怎麼可以有反應?這樣……很像狂。」雖然沒經驗,也知道剛剛他那里……那里竟然動了動……嗚嗚……她明明近視五百度,為什麼會看得那麼清楚?
狂?童少斐聞言臉色一寒,惱怒駁斥︰「誰讓你對著我那里又說話又吐氣的?是男人都會有反應!」
「我哪有說……我沒有吐氣。」她滿臉脹紅,因為自己確實有講話,反駁的口氣便弱了些。
「還有,有反應純粹因為我是男人,如果因為有反應就霸王硬上弓,那才是狂、才叫禽獸!」不理會她薄弱的反駁,他鐵青著臉,顯然耐性全被磨光了。
杜歆一愣,眨巴著眼。他這麼說好像有點道理,可這麼一來,倒成了她無理取鬧?她不認同地擰著眉,卻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童少斐睨了她一眼,決定結束這場荒謬的鬧劇,轉身走到門口,忽地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盯著她。
杜歆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她睜大眼努力地瞪向他,企圖為自己營造出「凶狠」的模樣,不過蒙的視線令她很難集中火力。
他嘴角輕蔑一扯,冷不防地說︰「倒是你,上廁所後記得要洗手、沖馬桶。」
思及剛才依稀踫到她的手,他嫌惡地皺著眉,折回洗手台,將洗手皂抹上雙掌,仔細搓揉後打開水龍頭沖洗干淨,再以干毛巾拭淨,然後一派優雅地打她面前走了出去。
轟地一響,杜歆像被石化般地僵立原地,佔據腦中思緒的僅有一句話——
他看到她上廁所了?!
望著主席桌上的男子,憶及那「不堪」的回憶……他或許不記得她了吧?畢竟兩人也就見過那麼一回。如果不是他突然現身學校,她都要忘了曾經有那麼一回事——好吧!這種超瞎的經驗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杜歆無力地垮下雙肩。
此刻她腦中思緒紊亂,各處室主任的學期計劃報告都結束了,她壓根不曉得內容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