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來也∼喜從天降 第四章 作者 ︰ 寄秋

「大哥,你還沒發現她是唯一靠你最近卻還未發生『意外』的女子嗎?」她,絕非常人。

經二當家一點醒,眾人才發覺一身桃紅的雙喜非常喜氣,像是陽光般明亮有朝氣,只差沒插朵大紅花當個喜慶瓷娃,不甚美卻讓人想寵愛,揉揉她白里透紅的小臉。

逢喜生變的慣例似乎對她起不了作用,這是否意謂著大伙的命運能有改變?一雙雙發光的眼楮像餓了許久的黃鼠狼,看得雙喜心口一顫一顫地,她揚笑的面容有幾分僵硬,猶疑著恩公的大腿要不要再抱下去,他們……很不懷好意呀!小仙怕怕。

「喂!說好了是把我當貴客款待,為什麼現在卻要我穿上這一身鴿屎綠的衣裳當丫鬟,還是跟前跟後倒茶、磨墨的貼身丫鬟,你不是有個愣頭愣腦的小廝叫肚子痛的,還有結屎面的隨從任天長……」

「是任長天。」不是太愣頭的小杜小聲地反駁,一雙綠豆大的小眼楮有著委屈和埋怨。

他哪里是肚子痛,分明有個響亮的名字叫杜三夭,當年老莊主在世時從大寒冬的雪地里將他拾回,他哭得都快沒氣了,老莊主說他命大如妖,下這麼大的雪仍沒被凍死,遂取同音字「夭」替他命名。

不過小杜的聲音太小,小廝的身分卑微如蟻,除了負劍站在大當家身後的任長天若有似無的瞟了他一眼,還真沒人注意他的存在,以及蚊鳴般的咕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多了個嫌衣服丑的聒噪丫頭,一屋子都是她的抱怨聲,誰听得見他在嘀嘀咕咕什麼。

倒是正在擦劍的男子面不改色,置若罔聞地凝神靜氣,神情專注地看著鑄劍師傅剛鑄造出的「擎天劍」,以玄鐵打出的劍身通體墨黑,劍鋒銳利泛著冷光,黑中透出鐵石的冷冽,未開刃已先見血氣。

偏邪,不夠精純,剛正中隱隱渴血。

「別以為不理人就可以止住我的不平聲,凡事是要講道理的,是非曲直都有個準則在,未經本小仙……本人的同意怎能自作主張,我是看你印堂有不尋常的發黑才決定留下來看熱鬧,絕不是任你使喚來使喚去的丫鬟,你一定要記清楚……」真是的,害她說得口干舌燥,頭頂直冒火。

白女敕小手不告而取,一口喝干擺放在桌案上的君山銀針,還嫌味淡,不如梅瓣初雪化開的清茶好喝,少了梅花香氣。

得寸進尺、不知分寸指的就是這種人,她根本沒當自個兒是下人,除了對著鐵劍秋叨念,又扯著淺綠緞衫嫌棄布料太差,氣煞一千想服侍大當家卻無法如願的丫鬟,甚至是出身不差的大家閨秀。

論長相、論家世、論氣度,鐵劍秋都不輸人,他儀表堂堂、眉目清俊,兩眼有神似鷹隼,挺拔若松穩健沉著,一身好功夫傲視群雄,除了話少面癱外,不失為一個締結鴛盟的好對象。

只是,他也太穩重了一點,雙喜的嘰嘰喳喳好像耳邊風,他眼皮子一動也不動,只將目光投注在剛出爐的新劍上,時輕時重地以紅綢來回擦拭。

這是把好劍,雖然劍氣不夠純正,但對『春秋山莊』而言足矣,歷經三年的烈火鍛造終于成形,此劍足以了卻兩家多年的不快。

「我說你這個人別老板著生人勿近的臭臉,瞧瞧你身邊的人離你多遠呀!沒一丈也有三尺,不知情的人當你身上帶毒,三步內寸草不生,飛鳥難近,誰踫了就等著準備四片板釘棺。」他太太太……太不會做人了,居然可以話少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幸好遇到樂于助人、古道熱腸的她,他討人厭的可憐處境就要逆轉了,她真是個天上少有,人間僅有的好神仙。

雙喜邊說邊嘆氣,搖頭晃腦地拍向無動于衷的男人肩頭,以此表明相識不久但交情好,他要感激她的善良,不因他的難相處而遠遠避開。

但是,瑩白縴指還沒踫到衣衫,一道銀白劍光如疾電般劃過,若非她機敏手縮得快,說不定五根青蔥手指要少上四根,齊根落在地上。

這下子,好脾氣的雙喜也有些柳眉倒豎,櫻桃小嘴噘得老高,憤憤不平的數落著。

「雖然你的劍傷不了我,可我還是奉勸一句心別太狠了,無冤無仇的,干麼橫劍向人!是我才大人有大量原諒你的一時魯莽,若換作別人……」

一時魯莽?!大人有大量?

差點腳滑往前撲的小杜瞪大眼,一臉驚嚇,像吞了一根雞羽毛似,喉嚨癢得想一吐為快。

這丫頭還真敢說,不怕等等手指全沒了是嗎?

即便是八風吹不動的任長天也挑了挑眉,露出玩味和好笑的表情,看向驀地一頓,停止拭劍的大當家。

「為什麼傷不了你?」明明只是個縴弱的丫頭,刀劍一過,血飛、魂斷。

「還好你手腳慢如牛,不然要是削下我一根頭發,我師尊肯定把你變成豬,叫你吃糠吞餿,養得肥胖好上桌。」真是不懂事,看不出她的用心良苦。

雙喜的拿手絕活是自說自話、氣死人,惹禍是小事,那張嘴才教人頭疼,巴不得拿塊布塞住,省得她口無遮攔,惹是生非。

「我問你為什麼傷不了你?」鐵劍秋目光如刃,冷銳生寒。

「咦!你在跟我說話嗎?」雙喜好意外的捧著腮幫子,像水洗過的眸子亮晶晶,十分驚喜石頭人也會開口。

他眼角很細微的抽動,不仔細瞧還瞧不出。「回答我的問話。」

「啊!你要我回答什麼,是指你的臉臭,還是做人不厚道?不是我對你的行事作風有偏見,實在是你毛病一大堆,起碼要笑一笑,一笑解百憂,瞧你對著人時多威武不屈,好像一尊石雕……」

哇!什麼東西掠過,有風拂過。雙喜瞬間噤聲。

只見一根鳥羽飛落,削成三小段,雙喜肩上的喜鵲全身硬邦邦,鳥目突得快月兌眶了。

「說完了?」長劍入鞘,一氣呵成。

「兩眼視物,耳听八方,鼻子嗅味,肌膚知冷熱,嘴巴當然用來說話,人沒斷氣前話是怎麼也說不完,除非是啞巴!你要知道天生萬物各有所長,不可扼其長處以快己心,那是不對的……」

雙喜是個話癆,嫣紅小嘴一掀便沒完沒了,偏離話題十萬八千里,沒得一刻停歇,縱是松石般淡定的鐵劍秋也忍不住皺眉,出言打斷她言不及義的滔滔不絕。

「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需要回我半本論語嗎?」原來天底下還有這般不怕死的人,他見識少了。

「論語是什麼,它是書嗎?我最大的耐性只能看三頁佛經……」再多就暈頭轉向,眼前的字成了一只只會飛的蝴蝶,繞著腦門盤旋飛舞。

看書有何用,凡人的書籍很無趣,講的全是他們主張的德行。

不愛看書的喜仙總找許多理由說服自己,沒定性的她就是一顆跳豆,要她安靜半天翻本書,她會先翻白眼給人瞧,最多兩個時辰就能把她逼瘋了。

「停——」沉著嗓,他冷目狠狠一掃。

鐵劍秋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怕他,不但不怕還快要將他擊倒,她的高強處在于初生之犢不畏虎。

換言之,蠢得不知生死。

鐵劍山莊是享譽百年的武林大家,下至三歲黃口小兒,上至七十老叟,無不知曉鐵劍山莊的威名,畏懼三分。

它鑄劍,以萬金難求的精湛技術揚名江湖,僅少數忠心為主的鑄劍師傅及當家主事者曉得如何鑄出一把好劍,其配方和罕見鐵砂出處從不外流,真正流傳于世的名劍十年難求一把。

不過,鐵劍山莊也打造一般兵器,刀、劍、矛、戟、斧等,每年販售的數量多達上萬,入帳甚豐。

但是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卻是高深武學,就連朝廷也有意收攏這股民間力量,多次以聯姻為由欲加深關系。

是停了,可是……「阿秋,你眉毛在跳舞,臉色發青,印堂……」

鐵劍秋最想做的是拔劍一揮,以回龍劍式第七招潛龍入河直取咽喉。「叫我大當家或是莊主。」

「哎呀!那很生疏吶!你不覺得阿秋很親切嗎?秋至滿山皆秀色,雁孤行,日入霞山。多符合你孤高的氣節。」她也會吟詩作詞,多厲害呀!

「不許叫我阿秋,否則……」他彈指一撥,牆上一幅「清明時節」畫作,祭拜的人頭少一顆。

她很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原來男人小氣是這副嘴臉,明明是很有意思的稱謂呀!何必別別扭扭的,你這人太不知情識趣了,你辜負我。」

「我辜負你?!」他劍眉微微挑高,看似凌厲卻……弱了。

「對呀!辜負我一片好意,本來我想讓你人緣好一點,多點不嚇人的笑容,我听說你是山莊里最倒霉的人,三次迎娶都娶不到老婆,還被人拋棄,我實在看不下去,一定要幫你喜上加喜,年頭娶妻年尾抱子,歡歡喜喜地大笑。」有她喜仙助一臂之力,他還能不喜從天降嗎。

別說一個,十個八個她都能替他娶進門,孩子一個接一個生,反正月老爺爺很疼她,偷幾根紅線應該會裝沒看見……吧,她也是幫人嘛!

「听誰說的?」原來山莊里養了不少多話的老鼠。

「很多人都這麼說呀!但是你別想讓我出賣他們,廚娘張嬸、馬廄的小陳、捧菜的月梅、倒夜香的伍哥、刷鍋的劉三、門房小趙、周姨娘、李姨娘、孫姨娘……」好多人,手指頭不夠數。

嘴上說不出賣,可她卻沒落了哪一個人,就連鐵劍秋本人都不見得能一口氣說出幾十個人名,有些人他連一絲印象也沒有,但可以確定的全是山莊的下人和家眷。

而她如數家珍的道來,毫不遲疑,好像在莊里住了十幾年一般,每個人她都認識,也都很熟,短短數日間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包括鐵石一樣的大當家。

不過說難听點,是熱臉貼冷,熱呼呼的雙喜死纏活賴冷冰冰的鐵劍秋,他退一步,她進一步,他不退不進她就逼著他退,結果他對于安排她當丫鬟有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絕對有把人逼得無處可逃的本事。

「你看看,關心你的人真不少,他們還打賭你三十歲前成不了親,有可能是孤家寡人的命。」

「打賭?」鐵劍秋抿起唇,臉色冷得足以令人結冰。

「是呀!他們說很多人想嫁給你,可是嫁你比登天還難,沒能等到入洞房就被老天爺整個半死,他們要我順便問你是不是還沒開葷,咦!你吃素嗎?」大魚大肉沒見他少吃過呀!他一口可以吃掉她半只雞腿。

鐵劍秋驟地面色鐵青,朝發出窸窸窣窣聲的窗口大吼。「秦大剛,你給我滾進來——」

會說出這些不正經話的人,全山莊只有一人!

只見一顆黑色頭顱從窗戶下往上竄高幾分,又龜縮地往下沉。「不只有我,二哥、三哥也有份,他們賭你今生娶妻無望,打算到城里買幾個家世清白的窮苦人家女兒,不用漂亮,能生就好,鐵家香火要大哥多辛勞了。」

「你……你們……真是我的好兄弟。」為他勞心勞力啊!

秦大剛是個傻的,兄弟多年居然听不出他話里的嘲諷,還喜不自勝的露出頭邀功。「是我說『秋月閣』的春花胸大腰細,翹臀圓又大,肯定能生兒子……」

啊!他說錯什麼?

一枚暗器襲向兩眉中間,秦大剛只覺有異物往額頭飛來,速度之快教他來不及閃躲,背部著地,四肢朝上後,他才驚覺遭人暗算,而且……疼得要命。

一粒暗紅色劍穗上的碧玉珠子滾落草叢,與草同色,不易發覺。

「哎呀!他怎麼往後飛了?」雙喜托異地問一句,碎碎念起來,「阿秋恩公,你真的要多行善,多積德,不要忘了鋪路造橋,濟饑救危,人在做,天在看,天上的神明會在你的功勞簿上記一筆,破除加諸你身上種種惡運,早日開出好花結好果,百運亨通……」這一莊子的人霉運當頭,她責任重大。

「閉、嘴。」他從未頭痛過,現在明白那滋味了。

「阿秋恩公,你在咬牙切齒嗎?我好像听見磨牙聲,你的牙堅固吧!以你的年紀把牙咬碎了就不會長新牙!你還是咬輕點……呀!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老,其實我比你老好幾百歲……哇!你在瞪人嗎?眼珠子好大,等你入土為安時能不能送我一顆當彈珠玩,我保證不會玩壞……怪了,怎麼又咬牙了, 達 達作響,不痛嗎?」

痛得想宰了她!

鐵劍秋忽然意識到,他何時將情緒露于外,與人置氣了,還做出可笑的瞪人舉動,從頭到尾他也只不過問了一句話,為何到最後會演變成他咬牙切齒,額際抽痛?

而他隨口一問的事卻……忘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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