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迎娶儀式,一對湊合著用的龍鳳燭,四盤代表著「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兩杯交杯酒,再加上一個大紅-字。
他成親了!
理當充滿喜氣的新郎倌,臉上卻堆滿莫名無奈。
他不過是出于好心幫了個人?為什麼最後竟成了自己娶妻?
盡管銀紫穿著粗衣布裙,也遮掩不住她雍容華貴的氣質,她明明是好人家的姑娘,為什麼願意委身給他這個一無是處的山林獵戶?在他應允後的隔天,自己就被趕鴨子上架換上新郎袍,婚宴倉卒開始、草草結束,她不該被如此對待,她值得更好的歸宿才是。
一時半刻間,沐青還真不曉得該怎麼面對這個突然成為他娘子的女人。
也許,他該再去找李大叔喝點酒,培養些勇氣。
身子往門邊輕移,驀地,一道柔膩嗓音在他背後響起。
「相公,你還要我等多久?」
沐青腳步一頓,認命地嘆口氣,轉過身來。
新娘子端坐在床沿,頭上戴著瓖了幾串珠墜的喜氣鳳冠,紅色喜帕覆蓋在上,膝上一雙白皙小手模著身上粗糙劣布制成的喜袍。
要是讓小姐知道她的婚禮辦得如此寒傖,鐵定氣得把錢府屋檐都給掀翻了,但是,為了嫁給他,一切都是值得的。
黑色的男人大鞋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喜帕微微被挑起,她含笑的眼陣直盯著面前不知所措的夫婿。
然後,左等右等,等不到他開口。
「相公,你沒話對娘子我說嗎?」瞧他嚇得手微微顫抖,真是的,娶她有這麼可怕嗎?
「我……呃……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越是緊張,腦袋就越是不靈光,站在這個說來陌生又不是太陌生的新婚娘子前,他顯得驚慌失措,不知該怎麼辦。
「你要說︰『娘子,-好漂亮。』」虧她還特地為他上了妝,這男人非得這麼愣嗎?
「哦!娘子,-好漂亮。」現學現賣。
「實在太沒誠意了。」銀紫沮喪地卸下鳳冠,撥弄著上頭僅剩無幾的墜飾,「就算我的長相不入你的眼,人家好歹同你拜了堂,是你的娘子耶!你連說點讓我開心的謊話都說得那麼不動听。」
怎麼和府里嫁人的小花說的完全不一樣,小花說她相公小李總愛夸她好美、好漂亮。
「不不,-真的很漂亮,娘子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偷偷瞄了她粉女敕的桃頰一眼,沐青紅著耳根說道。
銀姑娘,不,該稱他的娘子,擁有一張精致的無瑕容顏,一雙剔透又活潑的亮眸,彎月般的眉,小巧的鼻和弧形美好的紅唇。他不知道什麼叫作天姿國色,只知道村民們一見女裝的銀紫,一個個都傻了般直盯著她的容貌瞧,那麼,他的娘子便能如此形容了。
「比村里頭任何一位小姑娘都漂亮?」
「都漂亮!」
銀紫點點頭,一臉滿意來到圓桌前,凝視著桌上小盤小碗的幾碟象征性的喜慶食物。
「相公,你要吃點東西嗎?」好在事前她就塞了點東西吃,不然這麼寒酸簡陋的東西,連牙縫都塞不夠,要不餓肚子也難。
「不了,我已經吃飽了。」沐青站在她身旁,盯著桌上的交杯酒看。
「你是不是覺得娶我很委屈?」銀紫放下筷子,小臉低垂。
「不……不是,我沒……有覺得委屈。」該委屈的應該是她吧!
「要不,你為什麼遲遲不與我喝交杯酒?是因為你討厭我吧!」掩去眼底的狡獪,銀紫把頭垂得好低,模樣看起來好難過。
「沒有!」
銀紫那一聲嘆氣直直撞上沐青心底,他頓時在心里暗罵著自己笨,飛快地拿起桌上兩個酒杯,由他主動放到銀紫手中,勾著她的細腕,兩人一飲而盡。
一切禮俗完成,銀紫笑開了眼,拋開方才可憐的模樣,大剌剌地一坐回床沿,開始褪去身上的衣物。
「既然你不討厭我,又不覺得娶我委屈,那麼就請相公牢牢記好,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娘子,你可不準再同外頭的其他姑娘打情罵俏。」她得事先宣告主權。
「還有,我不許你學人家娶什麼三妻四妾,既然娶了我,你只準有我一個妻子,要是你有想納妾的念頭,哼哼,我可不饒你!」直到身上只剩一件素色單衣,她才發覺屋里靜得奇怪。
耶,怎麼都沒听見他的聲音?
杏眼一抬,就見列一張青筋跳動的臉,咦,她的相公不會是在生氣吧!
「相公?」
「我不會這麼做!」
不會做什麼?不會只有她一個妻子嗎?
「我不會納妾,男人娶妻是用來呵護,而不是像游戲一樣,一個又一個,這是不對的行為。我若成親,就只會有一個娘子,而我也會守護著她直到我死。」
哦!原來他還是個八股的道德學家!
好好好,銀紫發現自己真是嫁了個「寶」。
「相公,你別那麼生氣嘛!我只是說說而已,我相信你。」
她柔柔的一笑,抬起縴縴玉手朝他勾了勾,頂著怒容的他乖乖來到身側,銀紫退到里位,拍拍床榻。
「沐哥哥,別氣了,時候不早了,我們睡覺吧!」喚了一個晚上的相公,滿拗口的,還是沐哥哥親切。
「呃,睡覺?」
剛才還氣得跟什麼似的男人,突然又變回了先前呆愣愣的模樣。
「是呀!睡覺。」
見她的丈夫遲遲沒動作,銀紫索性兩手一拉,把毫無防備的沐青拉倒在床上,七手八腳的幫他除去礙事的衣物。
「等等,-……等等啦!」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衣襟讓人拉了開,一雙小手正忙著探向他的褲腰處。
他抓住那兩只侵犯他的小手,對上一雙骨碌碌盯著他瞧的眸子。
「我……我自己來就好。」再怎麼樣,他也不好意思讓女人幫他月兌衣眼。
不讓銀紫「動手」,沐青翻過身背著她快速月兌月兌月兌,同她一樣只剩下單衣,然後,躺回原位立即閉上眼,乖乖睡覺。
軟若無骨、略帶芬香的嬌軀貼向他,驚得他身子一僵,兩手兩腳僵硬的像個石頭般動也不敢動,甚至連眼也不敢張。
「沐哥哥,我差點忘了,听人家說,新婚之夜兩人還得做件事,才能算是真正的夫妻哪!」兩手搭上他的肩,銀紫將頭輕輕靠在他強壯結實的胸膛上,不讓他瞧見自己臉上的羞赧。
又沒有嫁過人,她不知道該怎麼同一個男人睡覺,只有像以前小時候抱著金姊姊睡一樣。
不過,男人的身體和女人的身子抱起來差很多呢!金姊姊的身子軟軟的,他雖然硬邦邦,卻很溫暖呢!
沒注意到讓她抱住的男人用力喘了口氣,銀紫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嬌滴滴地說道︰「沐哥哥,你先別睡啦!你知道什麼是圓房嗎?成親的古禮我知道,該準備的東西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不知道圓房該怎麼做,小……家里的人從沒教過我,我只听說是夫妻在床上會做的事,沐哥哥你知道怎麼做吧?」
每次問小姐,她都支支吾吾回答不出來,只說一句,沒圓房就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這可不成,當然得把他搖醒問個清楚-!
想裝睡的男體被她頻頻的扭動起了不該有的反應,沐青一驚,索性環住她的細腰將她抱牢,不讓她繼續亂動。
他張開眼,對上那雙什麼都不懂的清澈水眸,硬是咬牙道︰「我們這樣就叫作圓房了。」
「咦?原來這就是呀!不用親親嘴嗎?」
她在府里不小心見到小花、小李兩夫妻躲在小山後偷親嘴,小花紅著臉說這是夫妻間喜歡做的親熱事,是不是每對夫妻的感覺都不一樣?像她和沐哥哥,就不需要這種親熱。
「不用,我們只要這樣睡覺就可以了,」他的聲音有些痛苦。
「咦?沐哥哥你身子怎麼繃那麼緊?還有,你的聲音怎麼听起來怪怪的?」她柔女敕的小手在他身上亂模,想知道他哪里不適。
「我沒事,只是準備成親的事情太累了,難道-不累?」老天,她是未經人事的姑娘,可他不是,他的娘子可不可以安分點,別再刺激他了!
「異,當然累。」銀紫點頭。
「那快睡吧!」
這回銀紫可真的乖乖閉上眼,就算沐青總算松口氣時,那勾著他頸子的小手又動了起來,並有逐漸往下移的趨勢,嚇得他全身緊戒。
銀紫環著他的腰,臉枕在他的胸前,這才舒服地哼了哼。「沐哥哥,別娘子、娘子的叫我,我想听你喚我作紫紫。」
「睡吧!紫紫。」為免她的小手再亂爬,他做了個決定,大掌移向柔軟身子的某處,力道適中地一按。
銀紫唇角有抹淡淡笑痕,很快地便進入夢鄉。
沐青則是換上無可奈何的苦笑,望著那張無瑕的睡顏,大掌輕輕撫過柔滑如緞的細絲,黑瞳里流露出不自覺的憐惜。
一切仍像作夢般的不踏實,她口口聲聲說,因為自己壞了她名節,所以必須負責娶她,那要是她日後反悔嫁他呢?或者她找到了更合適的對象呢?
紫紫既是他以後要照顧、要保護的娘子,那他唯一能留給她的,就是完璧之身。
自小听夫子講述天地間的遼闊,銀紫就有個夢想,希望有朝一日能看盡大江南北的風光,但是身為小姐的婢女,她知道這個夢想遙遙無期,光是伺候她那個敗金敗到極點的小姐,就夠她頭疼了,哪還有工夫去玩。
不過,這次的出府卻給了她一次機會,找相公是臨時起意,除了向小姐表達自己真的不打算再回錢府外,更是因為她想有個能陪自己去實現夢想的伴侶。
一直到新婚之夜,銀紫都覺得事情如她計畫中的那樣順利。
順利嗎?
非常順利……個鬼咧!
如果順利的話,她會像個棄婦一樣坐在這里無聊地啃木頭嗎?
望著空蕩蕩的木屋,銀紫的心情是不爽到最高點。
試問有哪家娘子見著自己相公每天讓十幾個女人爭搶著,還能笑口常開?
成親三天,除了晚上他會記得回木屋外,這男人可真把她忘得徹底,害她這三天來就只能對著樸湘村栽種的花草,玩起相看兩不厭的游戲。
她無聊地數起屋內的小虱子,煩悶地拿起角落里的木頭亂摔,甚至氣憤地拿起手上的木頭啃下去,這都是誰害的!
才這麼想著,就听到「咿呀」一聲,門讓人給推開了。
銀紫瞥去一眼,不錯嘛!今兒個太陽沒下山就回來了。
「紫紫,-快瞧瞧。」
沐青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娘子正在惱火上,獻寶地將懷中的白色幼兔放在她面前。
銀紫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看看他手中的寶貝後,又垂眼繼續玩弄手上印有齒印的小木頭。
「我方才打獵時,看到了這只兔寶寶,我想-會喜歡-,所以就帶了回來-瞧-這雙紅眼珠多麼靈活可愛……」
好半晌,沐青才發現了不對勁,前兩天他一回來,紫紫都會揪著他衣襟埋怨他把她冷落了,她好無聊等等,可這會兒……
「紫紫,-不開心?」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冷冷睇了一眼過去,銀紫又低頭,用指甲刮劃著木頭,一條,又一條。
「紫紫,-怎麼了?」他慌了,顧不得小兔子在他桌上踫踫跳跳,急忙捧起她的手,搶來那根木頭,往一旁扔,撞倒了架上瓶瓶罐罐,乒乒乓乓地全散了一地。
啊!他想起來了,昨晚答應紫紫要帶她去林里逛逛,結果卻食言,可是,那是有原因的呀!
「紫紫……」
「我問你,我同你說過的夫妻相處原則,你還記不記得?」
他點點頭,開始扳起指頭數道︰「娘子說的話為夫要謹記在心,不可以讓娘子生氣,要以娘子的快樂為優先,不可以讓娘子受委屈,不可以頂嘴,不可以多看別
的女人一眼。」連著兩天的教誨,他倒背如流。
「敢問相公,你做到了嗎?」
光一聲冷哼,沐青就噤了聲,想喊冤的話就是說不出。
「你說過要陪我四處晃晃,結果人家小黃姑娘拋個媚眼給你要你幫個忙,你就拍拍把我扔在屋里,你說我能開心嗎?」
銀紫想怞回手,無奈大掌主人不肯放,
「紫紫,我不是故意忘記,是小黃她家的柵欄破了一個洞,我若不及時處理,雞鴨都會跑……」
「我說過不可以跟我頂嘴!」
銀紫用力瞪著她,沐青馬上閉嘴,雙唇抿得死死的,表示絕不開口。
「人家要你幫忙你就幫忙,這襯里就只剩你一個男人嗎?我不相信其他人不懂得修柵欄,修完之後呢?人家多哀求幾句,你就傻呼呼跑去替人打獵撿柴,到底你是她相公還是我相公呀!」
閉上嘴的沐青嗚嗚叫著,表示他有話要說。
銀紫朝天翻了眼,「你可以開口了。」
「紫紫,-好厲害,竟然知道我入林去了。」
廢話,外頭那群女人叫囂得那麼大聲,像是故意說給屋內的她听,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相公」為了別的「女人」出外狩獵。
「可是,如果柵欄里的雞鴨跑了,那全村的人往後日子就難過了,而且小黃她女乃女乃不久前才大病初愈,我多獵點野豬來,到鄰鎮就可以多換點錢買補品了。」
「但是,我是你的娘子呀!你不理我反而去理那些外人。」銀紫心情低落,控訴地瞅著他。
當初自己就是看中了他這份憨厚,可以讓自己吃定他,誰知道,這根本不是優點,而是個超大缺點。
「紫紫,-別氣了好不好?要不,我們這就出去,-要逛哪我都陪-去。」
「太陽都下山了,還出去做什麼!」她賭氣地不想起身。
原來跟著小姐跟久了,自己也染上了任性又愛挑剔的壞毛病。
雖然討厭自己的無理取鬧,但她更討厭他這麼冷落自己。「你放開我的手啦!」
「紫紫,-跟她們當然不一樣,我……就不會握著她們的手。」他口拙,不知道得要如何表達她與其他外人是不一樣的,只是一個勁兒握住她的手不放開。
沖著他這句話,銀紫胸口那團火滅了許多。
「明天,明天我一定帶-出去玩。」他信誓旦旦。
才不信咧!他的保證若有效,那這三天來自己在生什麼鳥氣。
他將桌上的小白兔塞入她懷中。「紫紫,別氣了,這個給-,我怕-在這里會悶壞,所以才從林里帶-回來陪。」
也許是兔寶寶的模樣太可愛,還懂得在主人懷里撒嬌,銀紫笑逐顏開。
沐青為她終于展露笑顏而松口氣。
還是笑容最適合她,這也是他將兔子帶回的原因,他喜歡看見她開心的模樣。
這時,外頭又傳來陣陣女音,銀紫好心情頓消,準是那群女人又來肖想她的相公了。
杏眼一-,銀紫勾來想去應門的沐青,扳來他的臉,慎重開口,「沐哥哥我告訴你,此時此刻起,任何姑娘想找你幫忙,都必須經過我的允許才可以、還有,不準你跟她們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平常你給我少出門,沒事就乖乖待在屋里,知道嗎?」
「那我沒事要做什麼?」
「唱歌給我听。」不會陪陪我呀!這個笨蛋。
「什麼?」
「好了,你去開門吧!」
想跟她搶相公,門都沒有!
「小香,-這邊準備得怎麼樣?」
「全弄好了,小黃,小嵐,-們那邊也好了嗎?」
「當然,說什麼這次都要給那個女人一點教訓,居然不準沐大哥跟我們說話,想請沐大哥幫點忙都不行。」
「不過是嫁給沐大哥,憑什麼不讓沐大哥見我們。」
這群娘子軍,一個個不服心儀男人讓個外來的女人佔有,尤其還搶了她們期望已久的位置--沐大哥的妻子之位。
她們早就不服氣了,偏偏那個外地女人還故意阻止她們和沐大哥相處的小小機會,一點點豆腐都不讓她們吃,要她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于是乎,團結時期來臨,她們炮口一致對外,想好了對策要對付銀紫。
她不讓她們踫沐大哥,她們就偏要踫!
「紫紫,拜托,一次就好,-就讓我和李大叔他們去一趟嘛!」
銀紫忙著品嘗自己泡的香茶,啜了一小口,讓帶香的暖流滑入喉里,再重重哈了一聲。
「紫紫!」
身旁的大個兒不停用手拽著她的衣袖,好聲好氣地懇求。
銀紫沒好氣地瞄了眼過去,就見沐青頂著張苦瓜臉,模樣好不可憐。
「這次又是誰托你幫忙?」
她知道,沐哥哥不是樸湘村的村民,兩年前因為路經這里,就被這兒的村民留了下來,因為他有一手打獵的好本領,每擊必中,所以只要人人山打獵都會邀他一道去。
「是李大叔、張大叔他們。」
「不是去見姑娘們的借口?」
「紫紫!」有人抗議了。
他很乖,很听娘子的話,紫紫不讓他再與村里的姑娘們見面,他都謹守本分,這兩天來都不離她身邊,免得又被她說自己遺棄她。
「你一入山,必定要好幾個時辰才會回來,別忘了你答應要陪我和小銀子一起用晚膳的。」小銀子是那只白兔的名兒。
「我會趕回來!」
「話可是你說的喲!好啦!快去吧!別讓那些大叔們等太久。」
夫人一點頭,沐青立刻扛起早就準備好的弓箭,不過眨眼般的工夫,他竟以神速飛奔出去,表示他早就心向外飛,只是為了等娘子一句應允而已。
這讓銀紫頗為滿意,看來她相公還真是遵守自己的教誨呢!
品完茶,銀紫去了趟花田和種子倉晃晃,見到罕見的種子,抓起一把就往自己身上的小香囊放了進去。
五天夠了,這兒她也待膩了,為免她的木頭相公讓人蠶食瓜分,她還是盡快離開這個村子比較好。
可是,要用什麼方法咧?真是麻煩。
「銀姑娘,銀姑娘!」
村里會這樣喚她的,就是那群不承認她是沐夫人的妒女們。
她轉過身,看著從那頭一路奔來的小嵐。
「是沐夫人。」銀紫糾正。
「都一樣啦!快快,快跟我走!」小嵐抓起她的手,急忙想拖走她。
「等等,-拉著我要上哪兒?」
「不好了,沐大哥出事了!」小嵐扯著嗓門大叫,不說明出了什麼事,只顧著將銀紫拉走。
銀紫好笑瞅著她夸張的舉止,不怎麼相信她嘴里嚷嚷的話。
「-想拉我上哪兒?」
「去林里找沐大哥。」
「為什麼我要去找他?」
「-剛剛沒听見我說,沐大哥出事了嗎?總之,-現在快跟我過去就對了!」小嵐不耐煩地道。
「等等,-好歹先跟我說沐哥哥出了什麼事吧?」
「沐大哥讓林里的野獸咬傷了。」
「受了傷,應該是快把沐哥哥抬回來醫治,怎麼會要我們跑去看他呢?」
小嵐頓下腳步,有些惱了,也怕自己說的謊會被拆穿,瞪著她道︰「-很-唆耶!到底要不要和我去看沐大哥?」
「要要要,我當然要去,我是沐哥哥的妻子嘛!他受傷了我怎麼能不去看他呢!」銀紫故意說著讓小嵐听了會更加氣惱的話。
比起她家心機重又愛使伎倆的小姐,這群小姑娘們還女敕得很咧!
想知道她們想玩什麼花招,銀紫順勢跟著小嵐跑,跑跑跑,跑離樸湘村範圍,跑跑跑,跑入遍地枯葉的空曠林地處。
「就在前面,沐大哥人就在那兒,-快過去。」小嵐比了比前方。
「-要我自己一個人走過去,-不陪我?」她們用的把戲會不會太過時了?
「-是沐大哥的妻子嘛!當然是-自己去!」
正前方的路讓一坨枯葉密蓋著,這下頭肯定暗藏玄機,不是水窪八成就是個小洞,想騙她掉進去,算了吧!
不過,也許……
嘿嘿!她還是掉進去比較好。
「沐哥哥,沐哥哥!」
掌心圈著嘴大喊,銀紫扮演著即將入網的小白兔,每往前跨一步,她都先確定腳底板踏的是實地,直到一腳踏空。原來是個小坑洞,就不知道深不深。
一咬牙,銀紫閉上了眼,順勢跌入了坑洞里。
痛!
沐哥哥呀,沐哥哥,你可別讓你娘子這跤白跌了。
銀紫潤潤喉,開始大叫,「哎呀!救命呀!這里是哪里?沐哥哥?小嵐?快救救我呀!」
沐青推開木板門就發覺不對勁了。
透過隱隱泄入的橘紅斜陽,他見到小銀子縮在床榻上休息,至于銀紫,則是不見蹤影。
「沐大哥,你在嗎?」
門讓人一推,根本沒經過主人同意,一群女子就這麼擅自闖了進來。
「-們……」小屋里一下子擠滿了人,沐青不由得一愣。
「沐大哥,我們來陪你用晚膳了,你好久沒和我們一起喝酒聊天了呢!」
「我做了幾道拿手好菜,就等沐大哥來嘗嘗呢!」
沐青撥開一只只抓著他的細臂,頭一次覺得這群丫頭的熱情讓他心生不耐。
「不用了,紫紫不在,我想等她回來再一起用。」
「銀姊姊說她要出去晃晃,不會那麼快回來,要我們先來陪沐大哥。」
「出去晃晃,紫紫上哪去晃了?」兩人生活雖然不到幾天,但他知道這不是紫紫的個性,她不會一聲不吭離開他,更不會轉了性子,忽然要她討厭的姑娘們過來找他。
「我們不知道,總之她沒說就出去了。」
「她往哪個方向去?」沐青沉著聲問,事情有點不對,他要去找紫紫。
「誰知道,好像那邊吧!」
有人隨手指了個方向,原本讓幾只狐狸手抓住的男人,忽地唰一聲,如急箭般快速地往那端一掠而去。
一陣風掃過,木門開了又關,眾人傻眼。
「天,沐大哥怎麼動作那麼快,我不過隨便指了個方向……」
「笨呀!-隨便指個方向,沐大哥一定追出去了,天就要黑了,誰知道沐大哥找那女人會找到什麼時候,都是-啦!害我們喪失了和沐大哥相處的機會。」
眾女哀呼,到嘴邊的肉又飛了。
一道身影在樹叢間穿梭。
沐青一心只想快點找到她,東西南北的林子讓他全兜過了圈,直到听見一聲低低啞啞的呼救聲時,他才止住飛掠的身影,躍下樹梢在地面尋找。
「沐哥哥!」
從頂上洞口看到沐青探頭的身影,銀紫將準備好的破嗓音喊了出來,這聲果然喊進沐青心坎里。
他臉色一凜,大手一抬,輕易把她從坑洞里救出,為她檢查小腿上被土石刮破的傷口。
「紫紫,-怎麼這麼不小心,走路都會掉進坑里去。」她在這里待了多久?瞧她嗓子都喊啞了。
走路掉到洞里?
這家伙的腦袋不是裝木頭就是裝石頭,她銀紫多大年紀了,會這麼笨嗎?
她努力擠出一滴眼淚。
「嗚∼∼沐哥哥好沒良心,明明是你嘴里那群好姑娘把我騙來這里……」她將這個小小陷阱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遍,不過,傷口是真的有點疼。
「沐哥哥說會保護我,可是卻讓我一個人受困在這里,我的腿好疼,還被蚊蟲叮咬,我又叫又喊都沒人理我,我好可憐,你為什麼這麼晚才來找我?嗚∼∼我好害怕呀!」
看著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染上新傷痕,心急如焚的沐青抱起她蹬步一躍,直朝村子而去,
「對不起,我馬上帶-去找醫姥姥,不疼了,紫紫乖,別哭了。」她的哭聲讓他一顆心緊緊揪了起來,他希望她笑顏常開,絕對不是哭泣呀!
「嗚嗚嗚∼∼我不管啦!我要離開這里,再待在樸湘村,我一定會被她們欺負死的,我的腿好疼呀!」
「都依-,我們明天就離開好不好?」
「嗚嗚嗚∼∼」嘻嘻!好,當然好,這就是她使出苦肉計的最終目的呀!
「紫紫,-忍忍,我們馬上就到了。」
「沐哥哥你說到就要做到,明天我們就……」驀然,她止住斷斷續續的咽音。
事實上,她是讓自己騰空而飛的身體給嚇到完全忘了要繼續哭泣。
天呀!她在飛耶……不對……是她的相公會……會飛耶!
第二日清早,沐青果然說到做到,扛著他的弓箭,背上背著二度腳傷的銀紫,銀紫再捧著小銀子,兩人一兔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這個他居住兩年的地方。
臨去前,銀紫好心留下一筆為數可觀的銀兩給樸湘村的村民,讓他們能去臨鎮添購更多的補給品,期望他們的日子能過得比較好。
至于那群小姑娘們,畢竟是她搶了她們的心上人,她不想和她們計較,還給了人人一小瓶「荷香精」留作紀念,這可是許多千金小姐們想要也要不到的香露,小姐一年也才蜜釀一壇呢!
「丫頭們,-們這瓶子哪來的?」李大叔借來姑娘們手上的小瓷瓶一瞧,盯著瓶底特制燒出的褐色字跡出神。
「銀姑娘送的,李大叔,你怎麼了?」
「這底下燒的是『錢』字。」他喃喃自語著。
錢?銀姑娘?銀姑娘!
李大叔驀然瞪大了眼,手一松,差點將這精巧的青瓷瓶摔落。
全天下,只有一個地方出來的瓷瓶會燒上這個字,銀姑娘,不會正是錢府的銀女圭女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