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放眼全是翠綠般的密林,此處有著陸遙知從未見過的美境,他一雙眼東張西望,見著什麼就問什麼,只不過美景看久了也會累。
「恩人姑娘,-說要到櫻谷,離這兒還有多遠呀?咱們已經趕了五日的路了耶!」陸遙知垮著臉,沒走幾步便捶著自己發酸發脹還發疼的雙腿。
她是練武之人,自然身體強壯,走上好幾個時辰都不會累;而他,只是個普通的小百姓,要跟上她的腳步,著實太勉強了啦!
「恩人姑娘,日正當中,這熱,咬人得很,我瞧那綠蔭下清涼多了,何不放慢腳步,吹吹涼風,享受享受這閑來的午後呢?」一雙黑目眷戀不舍望著那處陰涼綠陰。
「恩人姑娘,這樹上結滿一粒粒看起來解渴又好吃的果子,-餓不餓?要不要我摘點……」言猶未完,「哎喲」一聲,他五體投地的往地上一趴,難看姿態,他放棄了,追不上就是追不上。
縱然他執著跟隨恩人姑娘,但對她面言,自己不過是可有可無罷了。
走吧、走吧!放他在這里自生自滅吧!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不是說要歇息?你想趴在地上到何時?」
聞言,陸遙知猛然睜眼翻身,眼前突然一片黑,他差點站不住腳。
一具軟軟的身子攙住了他,撲鼻的是一陣清新誘人的淡淡香氣,眼前仍是一片灰,他暈,整顆心卻飄飄然,因她回頭等他了。
選了處近溪流的綠蔭下,兩人坐在草地上,-無心掏出兩顆土黃色的藥丸要他服下,陸遙知胸口那團熱氣倏地一散,整個人清爽多了。
她默默注視著讓他東捶一下、西敲一下的雙腿,繼而將手貼放上去。
半彎著身掬水喝的陸遙知,被那雙軟若無骨的小手一踫,嚇得差點將嘴里的水噴出。「恩……恩人姑娘,-在做什麼?哎呀!-別、別……別亂模呀!」真要命,她老愛做些讓他心跳加快的舉動。
「不準動!」她沉下聲警告。
一股熱氣緩緩由她掌心渡入他體內,紆解了他酸疼不已的腿疼,他明了她的用意,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要蹦出口來。
動也不敢動,他靜靜注視她垂頸專注的模樣,清麗的絕容讓人心神蕩漾,晶瑩的肌膚仿佛一觸即化,真想讓人探手模模,也難怪他們每到一處城鎮,總會招來心懷不軌的男人覬覦,不過那群人的下場就不需多言了。
他咬舌,讓疼痛抓回理智,恩人姑娘的脾氣很不好,動起怒來斷人腿呀,手呀的,縱然她美得讓人心動,前車之鑒累累,他可不會蠢到想親身一試。「恩人姑娘,為什麼江湖的正派名門要稱-為妖女?」
嫌笨的睨他一眼,她冷嗤一聲,「還用問嗎?」
「我就是不懂嘛!雖然-人冷漠了點,有時跟-說上一整天的話,-都像個木頭似不回。」任他一人唱獨角戲,吵熱氣氛,「還有-出手太重,就算對方不對,也沒必要破壞他人的身子,好歹他們也花了不少歲數長到這麼大的個兒,-隨手這麼一揮,就讓人家身上某部分月兌離,這實在說不過去……」
在她益發冰冷的眸光下,他才發現自個兒離題了,干笑兩聲,抓回重點,「我是指,-還是一個有心會幫助的人呀!」
他秀出一根指頭,比著她雙掌正體貼貼在他大爺的腿上,光數著她屢救自己的次數,若非那日見她傷人,真難相信她是冷血凶殘的妖女。
「不,我沒有良心,也沒有同情心。」
「但是,若不是那些人先找-挑釁,-根本不會正眼瞧他們,又何來傷人呢?-不是一個見人就亂殺的人呀!」事出必有因,這道理他還懂-
無心心中一詫,一種被人看穿、模透的感覺讓她好不自在,避開他目光灼灼的注視,她起身。
他仍不怕死地繼續道︰「這些人不顧-的警告,要有這下場也無權怨他人,只不過-出手太殘忍了,好比昨晚那想模恩人姑娘小手的韋公子,我當然也厭惡那種仗著自家權勢就欺負姑娘的色胚,但沒必要讓人家斷腿斷……咳咳,總之,讓人家傳宗接代的能力也沒了,實在太過絕情,小小教訓他一下就好了……」
「你說夠了沒?」在溪前洗淨雙手的-無心,丟了一記不耐煩的眼神給他。
奇怪的家伙,以為他會對自己退避三舍,孰料他不但保留原有態度,纏著她直問殺人緣由,不怕她一個不高興,宰了他嗎?
目光在他實事求是的瞼龐上停留好半晌,她知道,他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不夠、不夠,我想知道,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孩,到底為了什麼要-殺自己的師父,還有那叫上官什麼的善人……」
「管好你自己,別多管閑事!」
一片鋒利樹葉掃過他的額際,削去他一撮發,陸遙知瞬間噤口,一個字兒也不敢蹦。
看來,這是她的禁忌,這更讓人好奇,尤其是看她的表情,鐵定有內幕存在。
雙眸一亮,他決定了!
他一出生便帶災不帶福,注定不得跟人相處,但對一個不受他本命影響,又對他有恩的女人,他自要傾盡所能的幫她,在他有生之年,絕對要替恩人姑娘除去魔頭封號,還她個清白。「可是,有原因的對吧!-殺了他們絕對有-的原因……」
殺人般的注目朝他襲來,陸遙知不覺咽了口唾沫,兩手封住自己的嘴,保持完美的靜俏俏狀態,終于,寒眸主人翩然轉身,他跟著露出莞爾笑容。
不怕、不怕,恩人姑娘不會要了他的小命,這是她自己說的呀!
下過……
「л?等等呀!恩人姑娘,-別走這麼快!我……跟不上,好啦、好啦!大不了日後我不再提這個問題,-……放慢點腳步,別……別用飛的呀!恩人姑娘呀……」該死呀!他不怕她殺了他的小命,卻怕她扔下他不管,恩人姑娘,還真踩著了他的致命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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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谷周邊,萬山環繞,站在其中放眼所觀,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樹林,偶爾幾株紅點穿插在叢叢綠蔭中,天邊流雲不斷變換,如詩般的美幻,如果稱之前來路上的所見叫美景,眼前就是仙境了。
陸遙知看得下巴幾乎掉到地上,好半晌才撿拾回下巴,贊嘆地開口。「這……這就是櫻谷!」
不枉他走了十天路,值得呀!
尤其這片壯觀的櫻桃樹林,一顆顆罕見的大粒櫻桃高掛樹上,微風除來陣陣果香,讓他心神一漾,忍不住探了手就想擷取。
「不準踫我的櫻桃!」
一根銀針倏地刷過眼前,就差一點點,正中他的手指頭。
他鬼吼鬼叫起來,「哇哇哇!恩人姑娘,那是我的手耶!」吃一顆也不成,小氣鬼!
差點忘了,他的恩人姑娘是個有著奇怪癖好的女魔頭,就為了幾袋櫻桃,將人趕盡殺絕。
遺憾望著看得到,卻踫不著的希罕櫻桃,顆顆果大色澤亮,難怪會遭谷外人的覬覦,連他也忍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想偷摘一顆嘗嘗-
無心-著眼,將他淌著口水的貪吃小動作放進眼底。「從今天起,櫻谷里的櫻桃樹全歸你管,該怎麼照顧我會告訴你,但是只要有任何一株櫻桃樹出了岔子,你就等著我把你當作肥料使用。」
陸遙知口水一收,傻眼了。
當……肥料?
那豈不是把他宰了埋入土里?
「還有,給你三天,把樹上櫻桃一顆顆給我數出來,日後多一顆少一顆都要跟我報備,要是數目有不符,你就自己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吧!」
他舉著拳哀哀叫著,「等等,這麼大片的櫻桃樹,我要數到何時?」這招狠,分明就是怕他偷吃。
「要留下來,就照我的話做。」
「等一下,哪有人這樣子不講理……」他小聲嘀咕著,不滿的往前一瞄,心——咚一-的一撞。
火紅色衣裳在綠蔭中格外顯眼,-無心仰頸注視著心愛的櫻桃樹,眼中的柔光軟化了她平日的漠然表情,讓原本就很美的容貌更添吸引力,好似高掛枝頭的櫻桃果,讓人垂涎三尺,不對,她比那櫻桃兒更加鮮艷欲滴,令人心動……
陸遙知輕拍臉頰兩掌,快分不出自己想吃的究竟是樹上櫻桃還是人呀!
「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視線又兜回那串串成熟迷人、待人采擷的紅櫻桃,只能干瞪眼,卻不能吃的滋味實在心癢難耐呀!
「這麼大片的櫻桃樹,-一個人又吃不完,不讓我吃,留著在樹上做什麼?」真是太浪費了!
手指悄悄探上那鮮艷欲滴,似開口喊「吃我、吃我」的紅潤櫻桃,他有生之年的願望又多了一個,就是非嘗到這滋味不可。
「咻咻」兩聲,兩發銀針又毫不客氣的朝他攻去,再次引來他一邊跳腳一邊哇哇大叫。
「想試試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針快?」手拈著另兩根銀針,她的唇充滿挑戰意味地一揚,回頭凝望著這片心愛樹林,沒忘記這家伙有多愛吃櫻桃,她得防著點。
陸遙知垮著張臉,黑眸瞪著遭她百般溫柔青睞的樹林,心中就是不順暢,不過幾棵樹嘛!有啥了不起的,不讓他吃,他就非要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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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鳥語花香,一顆顆成熟的櫻桃散發引人注意的嬌艷,就是太美了,才招惹飛蟲前來犯罪。
幾條鬼祟身影穿梭樹叢中,挑定目標後,眾人齊身飛去。
帶頭者以眼神暗示同伴注意周遭變化,自己怞出靴中小刀,朝一株結滿紅果的大樹邁進,就在刀面要切下果實的梗子時,一聲涼涼的提醒自頂上傳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蠢到摘下它。」
黑衣人一驚,倏地竄起殺氣,落至地面站穩。「什麼人?」
身後同伴不約而同提起長劍,弓起防備。
一條深藍色的衣袖垂下枝頭,緊接著一顆腦袋瓜子探了出來,朝樹下六名黑衣人揮手打招呼。
來人有張眉清目秀的俊臉,笑咪咪的看著這群全身上下黑不拉幾的陌生人,「一個好心提醒你,想讓你保住小命的人。」
嘴里嚼著對方大費工夫想偷取的櫻桃,他吃得好不開心,順帶「噗噗」吐了兩粒果核到黑衣人腳邊。
「你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櫻谷?」不是說這里是血魔煞的地盤,怎會有男人在?
樹上的男人兩手一攤,像听見笑話般,嘴邊的笑容更大了。「真有趣,作賊的居然還理直氣壯問我為什麼出現在這里?」
應該是他問才對呀!
「你到底是何人?跟那女魔有何干系?」為首的黑衣男亮出大刀,步步為營的上前,他示意兩名手下,先摘取目標物回頭交差,樹上怪里怪氣的男人由他應付。
「女魔?哦!是指恩人姑娘吧?說起我跟她的關系可深了……」語未竟,樹上男人劍眉攬起,搖頭嘆氣,「慢著、慢著!我說各位蒙面大俠,你們也太性急了吧?先瞧瞧那牌子上寫了些什麼呀!」
警告︰此櫻谷之一草一木皆為櫻谷主人所有,誤自取,否則視同盜竊,格殺勿淪。
可惜有人就是視那警告于無物,「刷刷」揮下兩刀,砍下兩叢樹葉,弄了一地落葉不說,還帶走兩大串沉甸甸的櫻桃,教人看了直心疼。
「是你自己找死,我不想管了。」樹上男子已經嘆不出任何氣來。
那是他去年特地做的標語,用來保住竊賊們的小命,也不知怎麼著,現行天下間的俠客都不識字嗎?一個個枉顧警告,自尋死路,恩人姑娘一趟趟外出教訓那群偷兒,看得他也挺替恩人姑娘喊辛苦,干脆下回他做張畫貼在旁,有圖做說明,該看得懂了吧!
「別顧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是誰?」黑衣男霍地頂氣一躍,站定在枝頭上,鋒利劍首直指對方咽喉。
「這位黑衣大俠,我好意提醒你,你不爽也別對我動刀動劍呀!我既沒攔著你,也沒不讓你采櫻桃不是嗎?」兩手高舉,一襲樸素藍布衣的陸遙知,黑瞳中帶著討好的笑意。
笑話,他又不懂武,才不會笨到以命來擋呢!人呀,活在世上是要動腦呀!像他,就懂得利用最佳時機,既然他們不听勸,他也甭客氣了。
摘下一把鮮艷的櫻桃,陸遙知無視對方的殺氣,一臉幸福地嚼了起來,邊吃還不忘邊在心中數數兒。「別說我沒提醒,恩人姑娘最寶貝的就是這片櫻桃樹,你動它一粒,恩人姑娘就會從你身上索討一樣東西回來,可能是一根手指,也可能是一只眼、一條胳臂,這樣你們還要繼續摘下去?」
嘴里說著恐嚇的話語,卻又大刺刺的在他們面前吃起櫻桃來,實在古怪,但他的話仍起了恐嚇作用,幾名黑衣人的動作漸緩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動作快一點,遲了王妃生氣,小心康王爺要你們的腦袋!」黑衣男斥喝一聲,扭過頭來,瞪著仍吃得不亦樂乎的男人。
「你同那女魔是一伙的?」
「什麼女魔,人家好歹是個姑娘,有名字的。」雖然至今他仍未問出來。
「從你話里便可能得知,你跟那血魔煞絕對月兌不了關系,既然被你見著,我絕不留你活口!」才說完,大刀隨即劈落。
樹上男子一個翻身,跌落地面,按著抗議道︰「你還真砍呀!我又沒礙著你,連說說話都不行嗎?」
又一鋒利的刀劈來,他抱頭迅速一閃。
對方來真的,這會兒,他不得不拉高嗓子喊救命。「恩人姑娘呀!快!有人要偷-的櫻桃啦!」
「閉嘴!」
怕他驚擾到女魔,黑衣男正欲往他腦袋上落刀,幾片薄葉如小刀般射來,制止了他的攻勢。
黑衣男心中一震,下一瞬間用上乘輕功躍離地面。
陸遙知則趁隙滾到安全的大樹後,不著痕跡將手中未食完的櫻桃往角落一扔,再將果核踩入松軟泥土之中,湮滅證據。
「大家快撤!」不過眨眼般的工夫,黑衣男便帶著手下及兩袋櫻桃,消失在綠林里。
一個遠比櫻桃樹還要引人注意的女子,佇立在紅綠交間的樹叢下,冷顏中有著蓄勢待發的怒氣,杏眸惡狠狠瞪著遭人連枝砍斷的櫻桃樹。
「是康王爺的手下,一共砍了兩株帶走,我猜是想回去種植。還有他們零星也摘了兩大袋,總數嘛……」他在數上多加了個十,「我仔細數過,一共被劫走兩百一十三顆。」依照以往的方式,他將自己吃的數全都加諸在別人身上。
她賞他一記足以凍死人的視線。「你就眼睜睜看著樹上的櫻桃被劫。」
「我……我有大喊救命呀!」他無辜的道。
「那是在你性命垂危的時候,一開始,你並沒有通知我,卻任憑他們動手!」
他說得理直氣壯,「人家有刀耶!我小命一條,哪敢做什麼抵抗?要是被他們劃上幾刀,-想日後還有誰能替-看顧這片櫻桃林?」-
無心臉色更凝,腳跟一旋,朝那六人逃遁的方向邁進。
「恩人姑娘,-要去教訓那群偷-寶貝的人了嗎?這次會去上幾天?」他像個跟屁蟲似的跟上前,「十天好不好?別去太久,我一個人在這里待著很孤單耶!等-回來,咱們晚上烤小魚吃好不好?」
火紅身影並未停留下來,但他確信她已听進了他的話,且一定會在十日當日回來。
「恩人姑娘,是康王爺下令要他們采的,不采腦袋就得搬家,這群人也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冤有頭、債有主,那些不相干的人-就放過他們吧!反正……」他總愛在她身後這麼念念念,潛移默化也好,適時提醒她,減少她的殺孽。
「閉上你的嘴,別想改變我的想法!」身後跟著吵人的麻雀,-無心不得不停下腳步,斜睨著他,撂下警告,「以後偷吃完,記得擦干淨你的嘴!別再讓我發現下一次,不然,我讓你沒機會再見到日出。」
「咻」一聲,-無心的倩影已經消失在他面前。
陸遙知模著自個兒嘴角,盯著手指上沾著的顏色看,恍然大悟地「呀」了一聲,明白嘴角邊的紅漬已露了餡。
原來恩人姑娘早發覺自己偷吃了呀!
嘻嘻,她還是一個樣,脾氣冷冷、表情冷冷,嗓音也冷冷,甚至常愛出言恐嚇他,但恩人姑娘對他仍是心軟,她根本不是傳言中的女魔頭嘛!
趁她走遠,陸遙知撿回方才拋到角落邊的櫻桃,一邊吃一邊在翻土挖了個小洞,把吐出來的果核收集起來掩蓋在土底下,黑眸有意無意飄向一旁四堆略微隆起的小土堆。
既然偷吃都無事了,那先前埋的這些果核,是不是也可以坦承了呢!
兩粒黑珠先看看這頭四小土堆,再眺望西端那頭……嗯……這一年戰績頗可觀的,還是……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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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單的無聊日子終要結束了,陸遙知肩上扛著抓魚用的木竿,手舞足蹈朝小溪邁進。
今天恩人姑娘就要回來了,他準備好要大展身手,烤出一條金黃色的脆皮鮮魚,記得那日她吃了一口,晶亮的眼眸中有著小小的驚訝,他便知曉她喜歡了。
穿梭在櫻谷外的迷竹里,蒼翠欲滴挺拔女敕竹,郁郁蔥蔥,他哼著小曲,享受這片純然的寧靜,-地腳步一頓,曲子中斷,他听見有人呼救。
循聲而至,就在岸邊不遠處的峭壁上,他見到一幕驚險景象,一個持弓的獵戶,懸空在土質松軟的崖邊,僅靠兩手死抓著一顆微突在峭壁上的小岩石來支撐。
「救命呀!小兄弟,快救救我,我就要往下掉了!快撐不住了!」因追一只野豬,他來到不熟悉的深山處,迷了兩天路,在又餓又昏的情況下,一腳踩上松軟的土石,就落入現在的險況。
「你等等!我想辦法救你!」陸遙知一雙眼四處搜尋,除了手上的竿子外,根本毫無東西可讓他支撐對方身體。
「小兄弟,你還等什麼,快拉我上去呀!」
「我……不能呀……」陸遙知著急了。
「小兄弟!我快……撐不住了!」
陸遙知心急如焚,驀然,一條垂在崖邊古樹粗枝上的藤蔓入了他的眼。
有了!「抓牢它,我拉你上來。」用長竿將藤蔓勾了來,扔過去,「對,就是這樣,我這就拉……」
腳踩在崖石邊緣,陸遙知咬緊牙跟出力,可是力量仍不足,不得已,他伸了手幫忙去拉,終將那手腳無力的獵戶拖了上來。
「別怕,恩人姑娘就要回來了,有她在,我不會讓你出事,一定救活你……」陸遙知松了一口氣,腳卻不小心向前一滑,從他喉嚨間發出一聲慘叫。
「啊!」人是救了,但他卻摔下去了。
天空讓晚霞染成一片紅,-無心回來好些時候了,卻都沒見到陸遙知的身影。
他不會無聲無息的消失,這點她很肯定,當天色逐漸昏暗,她卻隱隱不安起來。「陸遙知!陸遙知!」
尋遍了他有可能去的溪畔,都沒找著他的身影,約莫半個時辰後,天色就全暗了,屆時要尋人就更難了。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放棄沿著溪流找,她往竹林里去,密林近崖邊,躺著一個倒地的身影,她一躍,快步沖向那倒地的人影,「陸遙知!」
翻過那人的同時,她松了一口氣。不是,這人不是他!
她起身,崖下一個藍色衣衫引起她的注意,那人影旁橫躺著一根木竿……
冷不防怞口氣,她瞪著腳邊渾身布滿擦傷的胡子男,一條垂在崖邊的藤蔓讓他牢牢抓在掌中……
霎時間,她有些明白陸遙知為什麼會摔下崖了。
「這個笨蛋!」她一個縱身跳下崖,扶起全身發冷的男人軀體,玉指罩在脈搏上,探得他微弱的氣息,刻不容緩的運氣,腳尖一踮,她抱著他躍上崖邊突石,健步如飛的上崖。
染著著急的眼眸,淡淡睨了奄奄一息的獵戶,她不做選擇,攙扶著陸遙知飛奔回木屋。
陸遙知的鼻間滿是藥草味,當他睜眼,只知道自己仰躺著,渾身上下酸疼得像被人拆了骨頭似的。
怪了,他不是去捉魚嗎?什麼時候回來了?
「我怎麼……會回房躺著呢?」不只身體,連腦袋都昏沉沉,好似無數的蟲在啃食,痛呀!
「為了救人,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這冷清又熟悉的聲音,令他大喜,想也不想便撐起身來,朝門那頭張望,「恩人姑娘,-回來了!」
熟悉的身影晃入他的眼底,分別數日,他好想念她,就算她頂著張冷面孔,他一樣喜歡親近她,因為,她是這世上唯一不受他影響……
隨即,他想到自己的遭遇,「對了,那獵戶呢?他怎麼樣了?」既然自己被帶回來,那獵戶是不是也得救了?
「你膽子真大,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可以決定你的生死之外,你怎能為別人浪費你的命?」口氣隱含著怒意,可惜陸遙知完全沒听出來。
他在意的是那名獵戶的生死,不希望自己的努力沒能救到他。「恩人姑娘,那名獵戶究竟怎麼樣了?-不會把他扔在崖邊等死吧!那只是一個普通獵戶,不是什麼得罪-的人耶!」
重點是,他踫了那人,那人一定會出事。、-
無心不語,淡漠如故,好似別人生死同她一點都無關。
陸遙知窒了窒,「-當真這麼做?」
她的無動于衷終于讓他動怒了,她就任那人躺在那里等死?
「你顧好自己就成了,其它人是死是活,你少費心。」
瞪住那張寡情冷然的面龐,陸遙知忍不住怒道︰「-當真毫無同情心?怪不得那些人開口、閉口喊-魔女、妖女,我一直認為-不是,對-抱有改變的期望,可是-……-真讓我失望!」
「你早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不是嗎?我從來沒要你對我有期望。」-無心凝住他的目光深沉得令人心顫。
陸遙知想收口已來不及,她眼中的冰寒更深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冷漠,想是將他當成了陌生人,隨即,她一旋身,整個人步出木屋。
「恩人姑娘,我……」想上前,無奈四肢僵硬,從床榻上滾落地的陸遙知,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
「我到底在說些什麼!」他重重捶了地板,恩人姑娘的個性他知道,她的確就是一個這樣冷情的人,他不該救不到人就把罪怪在她身上。
此時,木屋內側的偏房,卻傳出一陣不大不小的聲吟聲。
有人在這里?
他緩緩起身,抖著手掀開簾幕往里頭一瞧,心中一樂。
側房的床上,躺著他拚上性命救來的獵戶,看來他誤會恩人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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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不知道,在她俯望那一冢冢掩埋動物的土丘時,櫻屋那頭有個男人找她找到快要抓狂了。
櫻谷內有許多野生動物,他若是不小心犯了「手」戒,一條小生命就無辜枉死,自責的他,每每夜半時分,總會偷偷帶著動物尸體來到這座小丘上掩埋-
無心不是沒察覺到他怪異的舉動,只是沒點明。
每當他掩埋好一個小冢時,會落寞的坐在土堆前好一段時間,那一臉的難過歉意,讓她牢牢擱在心頭。
他獨自坐了多久,她就站在叢林那端默默看了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看了他的表情會揪心,只知道她不希望他臉上有著失望和痛苦。
他有著一副想救人的熱誠,這與她的冷情是全然不同,為他,她破了例,救了一個她向來不屑一顧的性命,卻反遭他的誤解。
原來在他眼中,就跟所有人看待她是一樣的,所以,他也準備和其它人一樣鄙棄她,要離她而去了?-
無心按著又燙又不舒服的胸口,她怎麼這麼在意他對自己的感覺?
「……姑娘,恩人姑娘……-在哪?」
由遠而近的呼喊,將她神游的思緒拉回,臉上表情倏地一斂,她恢復成之前冷漠容貌。
「恩人姑娘,我找了-好久、好久……」上氣不接下氣,體力沒恢復多少就這樣跑東跑西,陸遙知帶著張白臉,邊喘邊走向背對他的女人。
他小心翼翼的道︰「-……別生氣好不好?我不是有意這麼說-,我是一時情急……」-
無心沉著臉不語,倏地一個轉身,又想走。
「別走好嗎?」
袖口讓人一扯,她淡淡瞥了眼給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家伙,眼底有著濃濃警告。
「不放,我就是不放,除非-听我把話說完。」
她眼底的寒魄嚇不到他,大不了命一條,他一定要求得她的原諒。「我是心急自己救不了那獵戶,才會發怒和氣憤,一時口不擇言,我絕沒有指責-的意味。」
唇邊是懊惱的苦笑,趁自個兒還有體力的時候,他多吸幾口氣再接再厲道︰「恩人姑娘,-听過千年災星嗎?據說這樣的人千年才會出現一個在世上,而他所到之處,必定充滿災難和死傷,這一世,災星降臨了,凡是遭他手觸踫的對象,不論人或是牲畜,都會接二連三的倒霉,甚至遭遇不測。」-
無心凝視他片刻,順著他的話往下接,「你要告訴我,你就是那個災星?」
「也許-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有些事,-不得不信。」-
無心瞄瞄周邊的小土堆,再把視線放回手臂上的男人厚掌,她開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們相處了一年多,我卻……沒事?」
他點頭點得腦袋瓜都有些昏了,「-是我唯一觸踫過而幸運逃過劫難的人,這就是我心甘情願跟在-身邊的原因。」
心中附加一句,也是擾亂他心,讓他在意的姑娘。
「家中視我為瘟神,唯一護著我的爹,也讓我帶來的災運給害死了,而後,親人容不下我,我就被攆出家門了。」他試著用輕松口吻說著沉重心事,卻笑得好難看。
「活了這麼多年,眼中所見全都是死亡,我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所以想盡己力救人,雖然從沒成功過,」他的眸子略過她的肩膀,朝月光落下的小丘看去,目光迷離,「當我一想那獵戶有可能會死,我只氣我又害了人,一急月兌口說了亂七八糟的話,其實,我很喜歡恩人姑娘-的,怎麼也不可能對-失望,真的!」-
無心看他的眼神變了,少了那股子寒意;他知道她已不在意自己傷人的話語,隨即扯出一抹笑,整個人搖搖晃晃起來。
「陸遙知!」她出手抱住了他,這才發現他的氣息不穩,想起他這一路上不顧身體的到處找她,心中的某處坍了,無法再冷漠不改的對待他。「你都受了傷,居然還奔跑,你到底還要不要這條命呀?」
他耍賴一笑,「沒辦法,我要找-嘛!」
這樣任她擁抱,他輕輕閉眼,滿足的逸了口氣,等待體力恢復。「每回都是-把我的小命救回,我連下下輩子做牛做馬的份都送上了,還能用什麼報答-?
「干脆以身相許怎樣?反正這一生都跟定-了,而且我永遠都不可能背叛-,-要不要考慮一下?」
老話重談,想也知道,恩人姑娘只會無趣瞪他一眼,他自討沒趣的模模頸,「嘿嘿,當然啦!我只是說說笑……」
從不敢奢望她會當真。
「我不懂如何當人妻子。」羽睫一垂,遮去眼中的情緒。
「只要-別嫌棄,讓我一直待在櫻谷……」他一愣,黑眸受驚似的瞪大再瞪大。「等等,-,-剛剛說什麼來著?」
半閉的眸子輕掀,水眸掃過他不可思議的神情,而後飄至湖面上。「我也不知道成婚當日該準備些什麼?」她的聲音依然平靜。
「-的意思是……」心頭小鹿亂跳,他以為只有姑娘家遇到提親才會有這種害羞感覺,沒料到連他這大男人都有。
「娶了我,你將永遠和人們口中的女魔頭扯在一起,正派人士會厭惡你,甚至把你歸為惡徒,見你就喊打。」深邃的眼神一瞬也不瞬迎視陸遙知又驚又喜的目光。「這樣你還敢要我嗎?」
他想也不想,急迫地開口,「我不怕!」
她輕笑了,彎唇美得如紅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嘗一口,心癢難耐的感覺又一次涌上他的心頭,他再也不想忽略和壓抑。
偷吃她幾粒小櫻桃她都不計較了,那她這一顆大櫻桃,應該也沒關系吧!
輕輕的,他在她粉女敕的潤頰邊,如烙誓般印下一個輕吻,雙臂不敢太大力的擁住那副柔軟的嬌軀。「我說真的,我願意娶。」
當然啦!都被她瞧見身子了,不找她負責找誰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