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
上官蔻心並非相貌秀麗的男孩,根本就是名副其實的姑娘!想起這些日子心里所承受的掙扎、煎熬以及自我厭惡——可惡!太可惡了!她竟敢和那老太婆一塊兒欺騙他!
駱昔浪咬牙切齒向前急馳,卻听見後頭傳來上官蔻心的呼喊聲。他只停頓了一下,便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以他此刻的情緒狀況,不適合面對任何人,尤其是她。
「等一等!公子,你要上哪兒去啊?」上官蔻心緊追在後,喉嚨都快喊破了也不見他回頭。
他好象非常非常生氣啊!
上官蔻心邊喘邊想,腳步越來越慢,看著前方的人影漸行漸遠,她聲吟一聲,終于體力不支跌坐在地。
不過,雖然是吐露了實情,也和公子鬧成現在這樣的狀況,上官蔻心卻有松了口氣的感覺。她終于又是女孩子了!可以梳漂亮的發髻,可以穿花布做的漂亮衣裳。說話也用不著再壓低聲音,這——這真是太棒了!她要是打扮打扮,一定也會跟街上那些姑娘一般好看吧?!嘻嘻!
上官蔻心坐在地上傻笑,對別人異樣的眼光是渾然不覺,她幻想著自己換上女裝的模樣,也想著自己要梳什麼樣的發髻,越想越覺得開心。
「听說你和白魔是一道的,他人呢?」一位官差打扮的人以傲慢的語氣問她。
上官蔻心眨眨眼,被眼前這十多個人嚇了一跳。
「喂!別淨坐在那里發呆。差爺在問你話啊!快說,白魔在什麼地方?」旁邊另一個人接著說。
「白魔?」上官蔻心皺眉。「各位一定弄錯了,我並不認識你們說的這個人耶!」
「你說謊!」有人眺出來指著她嚷。「你明明和駱昔浪一道住在「平安客棧」,還口口聲聲喊他公子!」
上官蔻心一瞧,原來是剛才讓她用鞋子給打中頭的家伙。呀!腿還真快,一眨眼就找來了這麼多人。
她站起來,拍了拍膝上的塵土,瞪著那人說︰
「拿鞋子扔你的是我,不關我家公子的事,還有,白魔是誰?為什麼把我們和他扯在一塊兒?」
「別再裝蒜了!小子,江湖上誰不知道白魔就是駱昔浪?」
上官寇心聞言錯愕,但只呆了片刻便恢復原有的表情。
「我家公子才不是魔,不許你們再這麼說他!」她命令般的語氣教所有在場者皆愣住了。
最先恢復過來的是為首的官差,他冷冷哼了聲,睥睨的眼神直逼上官蔻心。
「本捕頭不信妖魔那一套,也沒有把駱昔浪這江湖術士放在眼里,但青梅鎮終究是我的轄區,既然鎮民們對于他的恐懼已到了膽戰心驚的地步,我不得不出面——」
「等等!」上官蔻心舉手打斷他。「說了這麼一長串,請問閣下是?」
官差臉發青,雙頰怞筋似地動著。
「衙門捕頭宋青天。」
「青天?」上官蔻心皺眉。「人家不都說什麼青天大老爺嗎?你娘一定是希望你功成名就當個官,才替你取了這麼個名字,不過,捕頭究竟算不算是個官啊?」
「你——」官差青色的臉變白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對宋捕頭說話!」被鞋打中的那人又跳出來說話了,真是了不起的狐假虎威。
宋青天舉手要那人安靜,憤怒的眼光射向上官蔻心。
「廢話少說,你和駱昔浪馬上給我離開青梅鎮,再讓我踫上的話,我可不保證能以禮相待。」他撂下狠話,後面的十幾人立即出聲附和。
「我們來青梅鎮的目的尚未達成,怎麼能在這時候離開?」上官蔻心不悅地回答」。
「白魔離開冰雪原來到青梅鎮究竟有什麼事?」宋青天問。
「我說過了,不許再這麼喊我家公子!」上官蔻心不客氣地瞪他。
「我愛怎麼喊他就怎麼喊。說!你們為什麼到青梅鎮來?」
「來找人。」
「找什麼人?」
「不知道。」
「不知道?」宋青天白色的臉漲紅了。「你這是在愚弄本捕頭?」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
「你——」宋捕頭深吸了幾口氣。「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本捕頭絕不會縱容你一再出言不遜!」
「你自己說話也不客氣啊!」上官蔻心小聲嘀咕著,接著才說︰「我們來找大娘的兒子,但不知道他們的住處和名字,連姓什麼都不清楚,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收獲,我這麼說夠清楚了吧?」
「一點也不清楚!」宋青天終于忍不住咆哮,一直努力維持的形象蕩然無存。
「本捕頭不想再听你胡言亂語,你馬上回客棧收拾東西,本捕頭要親眼看見你和駱昔濕離開青梅鎮。」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們還不能離開——」
「這只怕由不得你,你也看見了,青梅鎮上上下下全都不歡迎你們。」
「為什麼?」上官蔻心既生氣又不解。「我們昨天才到青梅鎮,又沒有做什麼壞事,為什麼大家這麼厭惡我們,非要趕我們出青梅鎮?」
人群中有人道︰
「駱昔浪哪回來不做壞事?不但白吃白住,還搶走一堆東西!」
「那是鎮民自個兒給他的啦!」另外有人低聲說。
「人人都懼怕他的妖術,哪里敢說個不字啊?不自動把他要的東西奉上,命豈不是要沒了?」
「是啊!是啊!」又有人附議。「從前沒有人替我們說話,如今宋捕頭上任了,他絕不會允許駱昔浪這樣的妖魔留在青梅鎮上。」
宋青天因這一番吹捧而面露得意之色,但仍不忘出言指正︰
「駱昔浪只是平凡人,他以為披著一頭白發就可以假借妖魔之名威嚇眾人,而你們也就這麼乖乖上當,真是不智。」
「我家公子是個平凡人沒錯,絕對沒有假扮妖魔嚇你們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這麼怕他!」
「就算駱昔浪不是什麼妖魔,他冷酷殘暴卻是不爭的事實啊!青梅鎮一天有他在,就一天不得安寧,你們還是快離開吧!別逼得宋捕頭動武。」
「沒錯!你們快滾出青梅鎮,否則宋捕頭就要招待你們住大牢了。」
「對!滾出去!滾出青梅鎮!」
群眾開始叫囂,好象有了宋捕頭在,他們什麼都不怕了。
上官蔻心听著、看著。怒氣逐漸在心里上升。
「真是一群愚民。」她說著撇過頭去。「我們不會離開的。」
「你說什麼?」宋青天咬牙,右手伸向配劍,握住劍柄。他習武多年,自信滿滿。已經多年不曾踫上對手,而這小娃兒卻無視他的恫嚇,一再質疑他的命令,看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不行了,
「要找的人還沒有找到,我和公子是不會離開青梅鎮的。」上官蔻心這麼說。一方面是為了對大娘的承諾,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心有不甘,她和公子什麼都沒有做,不應該受到這樣的排擠。
宋青天聞言,鏘的一聲拔出長劍,以自認為豪氣的姿態將劍尖直指上官蔻心的鼻尖。
「好言相勸你不接受,那麼身為青梅鎮的捕頭,為了所有的鎮民,我只好押著你離開。走!現在就帶我去找駱昔波!」
「我——」距離鼻尖不到一寸的長劍閃著冷光,上官蔻心不由倒怞了口氣。「我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劍尖更向她靠近。
「再不老實說,我可不客氣了。」宋青天道。
「我真的不知道——唉喲!」劍尖一偏,上官蔻心覺得臉頰一陣刺痛,伸手一模,手上居然有血。「啊!我的臉——你這個臭捕頭、死捕頭!居然畫花了我的臉,這麼一來,就算是換穿女裝也不漂亮了,我——」
想起不能讓公子看見她漂亮的女性裝扮,上官蔻心先是難過,但隨即就轉為氣憤,揮開長劍就猛往宋青天身上打。「你算什麼青天嘛!是非不分真假不辨,沒事還拿把劍偷襲人家,你這個卑鄙小人,我打你!我打死你!」
「住手!快住手!」宋青天邊閃邊喊。「你這個瘋子,再不停下來我真的不客氣了!」
「我不停、我不停!還我的臉來!你還我漂亮的臉來啊!」她還在打,完全忘了人家手中還拿著劍。
上官蔻心打著,宋青天則忙著閃避,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指指點點不說,有些人還捂著嘴竊笑,叫宋青天覺得顏面盡失。
他惱羞成怒,不再多說,舉高了劍就要朝上官蔻心身上砍,上官蔻心驚呼一聲,抱著頭蹲了下來。
一定很痛,絕對會痛死人的!上官蔻心這麼想著,然後就听見鏘的一聲,好象是什麼東西撞擊金屬,劍始終沒有砍上她,周遭圍觀的人群發出驚喘,吵雜聲-那間全消失了。
「找我嗎?」
冷冷的聲音傳來。听在上官蔻心耳中卻有如天籟。
「公子!」她抬頭開心地喊,而一銀色身影也在此時由天而降,傲然站立在宋捕頭青天面前。
駱昔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頭,但是當他轉過身,卻不見她跟隨在後,想折回去找她的欲念就越來越強烈,令他無法漠視。
最後他還是掉頭了,站在屋檐上冷眼看著街上發生的一切,看見上官蔻心坐在地上傻笑,也看見那個叫宋青天的領人來找碴。
由于心中仍存怒意,他雙手抱胸冷眼旁觀,無意插手,一直到宋青天動刀傷了她。
她受了傷,他感覺極度憤怒,正要動手殺了宋青天,她卻已早一步向他撲去了。手無縛雞之力竟還做出這種不經考慮的傻事,他見了不由一愣!
然後宋青天揮劍欲傷上官蔻心,他彈出石子打掉了那把劍,對于這個威風凜凜、大話不斷的捕頭,他最想做的是扭下他的頭。
「我就是駱昔浪,各位找我?」他冷冽的目光掃過,除了宋青天之外的眾人紛紛後退,臉色泛白,拼命搖頭。
「這麼說來,是這位宋捕頭找我了?」他看向宋青天。
宋青天因為配劍被擊落而神氣盡失,此時當著青梅鎮這麼多鎮民的面,他是斷不能再退卻了,一定得擺平這駱昔浪扳回幾分面子。
「是,正是本捕頭找你。」宋青天站得挺直,示意某個鎮民將地上的劍拾起交予他。「你給我听好了,駱昔浪,青梅鎮不歡迎你,你立刻帶著你的同伙離開。」
「同伙?」
「就是你身後那孩子,你帶著他快快離開青梅鎮,莫再回來,否則本捕頭——」
宋青天一番話說到這兒就沒了下文,因為駱昔浪一個向前便掐住了他的頸子,而宋青天連他是如何動作的都沒看清楚,一眨眼他就已經在眼前了,連逃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揮動他手中的長劍抵御了。
「多虧了你提醒。宋捕頭,你傷了這孩子的臉,我很不開心。所以要你的頭來抵,公平吧?」
宋青天臉色慘白,想搖頭卻動彈不得,只得以眼神及表情傳遞他的恐懼。駱昔浪也許不是什麼妖魔,但絕對是武學根基深不可測的可怕人物,此刻他終于真切地體驗出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駱昔浪神情冰冷,沒有一絲饒過宋青天的意思,而宋青天也因為額上的力道逐漸增大而痛苦不已,眾人見狀都發出驚呼,但誰也沒有膽子上前干涉。
結果竟然是上官蔻心求的情,她見宋青天翻白眼,一副快斷氣的模樣,急忙上前道︰
「夠了,公子,再不放手要出人命了。」她扯著駱昔浪的衣服。
「我是殺人妖魔,又怎麼會在乎這區區一條人命?」駱昔浪仍未松手,神情也一樣冰冷。
「不要啊!公子!」上官蔻心焦急地嚷。
「我一定要陷斷他的頭。」
上官蔻心抱住駱昔浪的腰。
「別這樣,公子,快放開他,你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我知道你絕對不是的!」
駱昔浪轉頭看著緊貼在他背後的上官蔻心,半晌之後不情願地松開了手。宋青天軟綿綿地跌坐在地,因空氣重新灌入肺部而欣喜,撿回一條命的感覺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駱昔浪看著宋青天,他在鎮民的扶持下已經站了起來,只是臉色仍然鐵青,手撫著喉部劇烈咳嗽著。
「頭就暫且寄放在你脖子上,哪天心情不好我會再來取。」
宋青天知道自己終于逃過死劫,幾乎因虛月兌再次倒地。
「用不著高興得太早,宋捕頭,我有件事要你去做,如果辦不好,我馬上就會心情不好,回來取你的人頭。」
宋青天咳了幾聲,以沙啞的聲音問︰
「什麼事?」
「不難,只不過要你找兩個人。」
「什麼樣的人?」
「一對兄弟。」
「姓名呢?」
「不知道。」
「那——住在何處?」
「不清楚。」
「那麼——長相如何?有無什麼特征?」
駱昔浪不耐地看向宋青天。
「你問太多了吧?我是說過這件事不難,但也沒有這麼簡單。」
「放我下來吧!公子,疼的是我的臉,又不是腳。」上官蔻心趴在駱昔浪背後,忍不住又一次對他說,然而駱昔浪依舊無動于衷,只是背著她繼續朝客棧走。
上官蔻心將臉貼上他寬闊的背,嘴角漾出淺而甜的笑,她其實愛透了和他這麼靠近,根本就不想下來自個兒走。
就這麼走著,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直到上官蔻心忍不住又開口︰
「公子,你覺得宋捕頭能替我們找到大娘的兒子嗎?」
駱昔浪沒有回答。
「如果找不到,你當真會要宋捕頭的命嗎?」她又問。
還是沒有得到回答。
上官蔻心納悶,盯著他的背看了好一會兒,幽幽道︰
「公子還在生我的氣吧?因為你討厭女孩子,而我偏偏就是女孩子。」
駱昔浪停了一下,又背著她繼續前行,上官蔻心則理所當然地將他的不語視為承認。
「女孩子不是很漂亮嗎?公子為什麼不喜歡呢?」她不解地喃喃說著,語氣里透著難過。「如果公子真這麼討厭我,那蔻心當男孩子好了,永遠都不換回女裝,公子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又是好半晌的寂靜,然後駱昔浪終于說話了。
「我沒有生氣。」
「是嗎?」上官蔻心才不相信。「但是公子一知道我是女孩子就摔上門出去了,而且從剛才到現在都不肯跟我說話。」
「知道你是女孩子時我的確很生氣。」
「對不起!」上官蔻心沮喪地說。還是別做女孩子了,她想,就算打扮得再漂亮,公子也不會喜歡啊!
「我不該生氣嗎?你們居然敢騙我,而且一騙就是十幾年。」
「大娘怕我被扔到外頭喂狼嘛!她不了解你,她以為你是殘酷無情的大惡人。」
「我不是嗎?」駱昔浪譏諷地扯高了嘴角。
「你當然不是!」上官蔻心斬釘截鐵告訴他,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以略帶緊張的聲音問︰「公子,現在呢?你已經原諒我,不再生氣了吧?」
遲疑了會,駱昔浪回答︰
「听過你那番話,已經不氣了。」
「啊?」上官蔻心從他背上抬起頭,詫異地問︰「我說了什麼了不起的話嗎?」
她在眾人面前毫不退縮為他說話,這是這輩子第一次有人這麼對他,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听見那番話時心里復雜難解的感受,但很清楚氣憤絕不是其中之一。
自己都理不清的感受,駱昔浪自然不會說出口,是以對于上官蔻心的問題,他只輕描淡寫說了聲︰
「罷了。」
上官蔻心盯著他的後腦,半晌後聳聳肩。罷了就罷了,反正公子已經不生她的氣,她說了什麼也不是那麼重要了,不過——究竟是哪句話這麼神奇,居然能輕易平息公子的怒氣?她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模不著頭緒,然後地又想起一件事,興奮地在駱昔浪背後動了動。
「公子,既然你不生氣了。那麼我能換穿女裝嗎?」她怯怯地問。「大娘常說我若扮回女孩子一定很漂亮,我——我想讓公子瞧瞧。」
駱昔浪的腳步又停了停,接著上官蔻心隱約听見他略帶沙啞的聲音︰
「你就算是男孩子也一樣漂亮。」
上官蔻心覺得整個臉都好燙。
「真的嗎?」她貼著他的背問。
「嗯。」
「跟街上那些姑娘比起來呢?」
「你漂亮。」
真的嗎?公子真的認為她比那些姑娘好看?上官蔻心既開心又害羞,伸出手模了模臉頰,卻因為刺痛而皺起了眉。
呀!她差點忘了臉上的傷,留下一道疤的話,哪里還漂亮得起來?公子剛剛才夸她好看的啊!她恨死了那宋青天,這一劍哪兒不畫卻偏要畫在她臉上。
駱昔浪對她突如其來的沉默感覺奇怪,開口問︰
「怎麼了?」
「啊——沒什麼,沒什麼!」她模著長長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但臉頰也不再光滑了。
「傷口疼嗎?」
「有一點。」
「回客棧後我會找大夫替你上藥。」
「能醫好嗎?」
「嗯。」
「好到不留下疤痕?」
駱昔浪終于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了。很想告訴她就算她臉上有了疤,她在他心里還是一樣好看。
駱昔浪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是全然的錯愕。他怎麼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還有股沖動想把它說出來!他對女人的美丑向來沒有什麼概念,他根本不曾注意或在乎過。
「公子!公子!」上官蔻心大聲喊他。「怎麼了?為什麼忽然停下來?」
上官蔻心喚回了他,駱昔浪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見客棧就在眼前。他加快了腳步,最後甚至還使出了輕功。
心好亂,無法冷靜思,,程度之強烈教駱昔浪驚覺失控而且害怕。
大夫來過又離開了,雖然面對駱昔浪顯得非常緊張,年邁的大夫還是盡責地替上官蔻心上好了藥,並再三對駱昔浪保證傷口不深,只要按時換藥並妥善照料,應該不會留下疤痕。
「最好是這樣。」駱昔浪冷冷地說,頭發跟他一樣白的大夫連臉都變白了,忙抓起袋子起身告辭。
「你把大夫給嚇壞了。」上官蔻心責難地看著駱昔浪。
「我做了什麼?」駱昔浪挑挑眉。
「你讓他以為我的臉上若留下疤痕,他的老命就保不住了。」她的神情隨即轉為擔憂。「你不是認真的吧?公子,我臉上的疤和大夫一點關系也沒有。」
「不會有疤的。」
「我知道大夫這麼保證過,但是——」
「真留下疤痕的話我會要他的命,這回誰也不能攔我。」
「不可以!」上官蔻心下床走向他。「大夫已經盡力了,我們應該心存感激才對啊!」
「感激?」駱昔浪冷哼。「你在說什麼笑話?我不必感激任何人。」
「話怎麼能這麼說?你硬拉著大夫醫治我的傷口,最後還把人給嚇跑了,連醫藥費都沒有給——」
「什麼醫藥費?」
「你怎麼還不明白?公子,吃飯、住店、買東西、看大夫、抓藥,這些都是要給錢的。」
「哼!」駱昔浪撇過頭去。
「不給醫藥費已經不應該,怎麼還能為了這小小的疤痕殺害大夫?」
「誰說要殺他了?」
上官蔻心詫異。
「你剛剛明明說——」
「我指的是宋青天。」
「原來——」知道駱昔浪無意傷害大夫,上官蔻心松了口氣。「不過宋捕頭也只是一時大意誤傷了我,罪不至死啊!」
駱昔浪不悅地瞪著她。
「你為何總是護著他?」
「誰?宋捕頭嗎?」
「若不是你為他說話,他早已到閻王跟前當差去了。」
「我不是護著宋捕頭,公子,」上官蔻心看著他。「我只是不希望你輕忽人命,真的變成人們口中的噬血惡人。」
「哦?我還以為是你情竇初開,看上他了。」
「什麼?」上官蔻心睜大了雙眼,隨即漲紅了臉。「別胡說,公子,絕對沒有這回事!」
「是嗎?」駱昔浪瞥了她一眼,心情越來越差。「那麼你何必臉紅?」
她臉紅是因為她生氣,她不相信他居然會指稱她喜歡宋捕頭。
「你——誰听了這種話都會臉紅的!」她氣得轉過身去。「你真是莫名其妙!」
「雖然你穿著男人的衣服,但仍是個女人,女人不都喜歡姓宋的那種男人?」
「宋捕頭是哪種男人?」
「雖然稍嫌儒弱無用,但至少稱得上相貌堂堂,風度翩翩。」語意里明顯地貶多于褒,但是駱昔浪隨即為他月兌口而出的妒意感覺後悔。
何必如此?即便宋青天長得再怎麼貌不驚人,總也好過他這副怪模怪樣。
「我才不在乎宋捕頭長什麼樣子,與我無關。」上官蔻心道。
「罷了,」駱昔浪煩躁地起身。「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討論那姓宋的。」
「但是宋捕頭他——」
「我說了,別再提起那家伙!」駱昔浪怒聲道,令上官蔻心覺得納悶不解。
「我只是想問問,宋捕頭真的能替我們找到大娘的兒子嗎?畢竟他一點線索也沒有——」
駱昔浪看她。
「你有什麼線索可以給他?」
「這——至少我知道大娘那兩個兒子極端不孝。」上官蔻心汕汕道。
「那根本就算不上是線索。」駱昔浪做了這樣的結論。「青梅鎮雖然不小,但他終究是這鎮上的捕頭,找兩個人算不上什麼難事,你只要在這兒等,安心養傷就是了。」
「找到他們,將大娘的牌位送回家之後呢?公子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回冰雪原。」駱昔浪語氣堅決,沒有看她,也沒有問她有何打算,上官蔻心的心情忽然間陷入極度低潮中。
然後兩人都沉默不語,悶人的寂靜充斥整個房間。駱昔浪又倚窗而立,似在眺望遠方,上官蔻心則坐在床上,漫不經心地玩弄著衣角。
唉!這穿了幾年的粗布衣褲,究竟能不能換成繡著花兒的飄逸長裙呢?
也許是湊巧,也許是他們兩人方才都想著同樣的事,駱昔浪在這時候轉過身子,喊了她︰
「你——」
上官蔻心抬起頭。
「什麼?」
「我在想——我們去逛逛市集吧!你可以替自己找幾套合適的衣服。」
上官蔻心低頭看看自己。
「我的穿著有什麼不對嗎?」她問。
駱昔浪看了她一眼,又轉身面向窗外。
「你已經不想換穿女裝了嗎?」半晌後他這麼問。
上官蔻心眨眨眼,等到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既驚且喜地啊了好大一聲。